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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龙静静立在池中,滚烫的鲜血顺着紫玫的手臂一股股落入清澈的泉水,像一粒粒玛瑙在水中浮浮沉沉,没有一丝融化。紫玫的鲜血也是一般,但两人的血珠一碰,便立即合成一体,再不分彼此。
慕容龙凝视着紫玫,眼中充满了哀伤,还有不舍,最后目光停在紫玫腹上。孕育着慕容氏骨血的小腹上,一只血红的凤凰纹身,正展开翅膀,飘飘欲飞。
“留下他”慕容龙动了动嘴唇,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紫玫轻轻一拔,手臂脱出,慕容龙渐冷的身体向后倒下,溅起漫天血花。
失去生命的面孔沉在水底,有一种苍白的平静。一串细密浑圆的血珠仿佛出巢的蜜峰,从腰侧的伤口飞出,在身体周围翻滚起伏,终于亲手杀掉生死大仇,紫玫却没有丝毫喜悦,心里反而空荡荡,像众鸟飞尽的雪原般茫然。
“宫主!”门外一声惊呼。浑身浴血的紫玫猛地惊醒过来,立即腾身而起,滴血的右掌发出一道炽热的真气。白玉莺骇然举臂封格,她功力本就不及紫玫。
此时更非对手,与凤凰真气一触,手臂顿时折断。凌厉的真气直入经脉,白玉莺口吐鲜血,身子倒飞出去,粉背重重跌在石壁上,摔得狼狈不堪,虽然一掌迫开白玉莺,紫玫胸口也疼如刀割。
她顾不得取这贱婢性命,立即闪身掠出石室。白玉鹂闻声从邻室抢出,正遇到遍体红光的玫瑰仙子宛如一只血色凤凰,疾飞而至。
她不知轻重,见姐姐受伤,立即挥手直插紫玫小腹。紫玫恍若未觉,毫不停顿地径直掠过。白玉鹂五指如钩,施出十成功力,要在紫玫腹上掏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手掌递入紫玫周身洋溢的红光,就仿佛探入烈火般剧痛,接着格的一声轻响,腕骨已被拧断。
白玉鹂捧着手腕疼得直掉眼泪,自始自终都没有看清紫玫如何出手。紫玫头也不回地掠到甬道尽头,距太极图只剩三丈距离时,娇躯倏然停住,斜身落在黑白分明的圆石上,身边的阴宫主扬首举臀,淫态横生地与公牛联为一体,宛如活物。
被劲风一逼,艳尸秀发飞舞,娇媚的眼睛直直看着紫玫,仿佛乞求她将自己一同带走。时间紧迫,一旦被人发觉,莫说沐声传,就是叶行南赶来也难以脱身。紫玫一把推开庞大的公牛,双掌毫不犹豫地按向阴阳鱼的两眼。
五道关锁已解,鱼眼应手而陷,浑若天成的太极图辄辄分开,露出一线黑暗的入口。看到逃生的希望,白氏姐妹不顾一切地撑起伤体,凄厉地呼喊道:“带我们一起走吧”
“贱婢!”屡遭两女出卖的紫玫心下恨极,当下功聚双掌,便欲取她们的性命。白氏姐妹披头散发,神色恓惶,跌跌撞撞地追来,连折断的手臂垂在身前都顾不上理会。
紫玫蓦然想起初遇的场景,姐妹俩白衣胜雪,眉枝如画,宛如一对玉琢的百灵,冰雪可爱。不仅仗义出手,而且解衣赠马,一片热忱,看着两个天真的少女如今形如疯魔的惨状,紫玫心下不禁一软,掌力收了几分。
白氏姐妹如受电殛,跌在地上翻滚不已,一边咯血一边犹自哀号“求求你了,带我们一起走吧”紫玫手伸出寸许,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们第一次出卖,就使风师姐和自己落入虎口。第二次又出卖了师父。第三次导致母亲被鞭打早产。此仇此恨不杀她们已经是宽恕了,如果带她们一同离开,谁知道会不会遭到第四次出卖?无论如何再不能冒险。
紫玫一顿足,纵身跃入洞穴。洞穴仿佛一口深井,脚下黑沉沉深不见底,当看到圆石下伸出一枝铁臂,紫玫连忙攀紧,试图稳住身形。
铁臂一沉,头顶的巨石随即旋转着合紧。白氏姐妹挣扎着爬了过来,扒住太极图拼命地拍打。黑白分明的巨石无情的收拢,转眼只剩手掌宽窄。白玉莺眼神里透出绝望的神色,趴在缝隙上嘶声道:“不带我们走!你就杀了我们吧!”“呯”
太极图合成一个浑圆,再无一丝缝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姐妹俩抱着太极图放声痛哭。泪水混着鲜血溅在圆石上,但冰冷的石块却纹丝不动。
入口合紧,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被隔在另一个世界,坟墓般寂静,但紫玫耳边仍回汤着白氏姐妹凄厉的叫声
“不带我们走!就杀了我们吧!”一辈子留在地狱般的石宫作为没有丝毫尊严的性奴,对秀美活泼的姐妹俩来说比死亡还难以忍受。那凄厉的哀呼使紫玫想起当日在湘西的山野中,身负内伤的白玉莺一边吐血,一边被人轮奸的惨状。
她们毕竟不是坏人,所有的背叛只是为了生存心头一疼,一口鲜血淋淋漓漓喷在乳上。紫玫这才警觉到自己身无寸缕,但愈发沉重的伤势使她顾不上羞涩,受创的经脉像被冰块阻塞般梗塞难通,内息也凝滞起来。
一咬牙,紫玫松开手,滑向脚下看不见的黑暗中。光溜溜的石壁打磨得比镜面还要光滑,眨眼间便滑过近十丈的距离。紫玫运足目力,待看到脚下一点白光,连忙屈体一翻,轻轻落下。脚下发出木枝折断的微响,接着升起一片闪烁的寒光,星云般围住雪白的脚胫。紫玫凝目看去,却是踩到一具朽骨。
她打了个哆嗦,连忙移开。紫玫越走越是心惊,这座地宫庞大得出人意料。不仅怀月峰,只怕整个岛屿之下都被掏空。地宫内到处都是散落的骸骨和兵刃,大多肢体不全,时隔多年,仍能看出当年战况的惨烈。能逼得星月湖宫主封闭地宫,同归于尽,真不知何等英雄人物。转了两个弯后,眼前突然大放光明。
一条宽近丈许的走廊笔直伸开,两边并列着十余间宽敞的石室,里面流光溢彩,展厅般堆满宝物。这便是父亲所说的宝藏了吧。确实值很多钱,但对紫玫来说却毫无用处。她四下逡巡,想找件遮体的布料,结果只有失望。堪堪走完长廊。
最后一间石室角落里一抹异样的寒光吸引了她的眼神。相比于其它石室各种宝物堆放整齐的状况,这间石室的物品却极为凌乱。珍珠、玛瑙、翡翠、珊瑚、形形色色的金饼银锭散落满室。在耀眼的宝光之间,一前一后放着两具白森森的骨骸。
后面一具四肢交叠,蜷成一团,身上还盖着未烂尽的碎衣。前面一具较小的骨骸则平躺于地。在它旁边放着一柄长剑。剑身色泽苍灰,仿佛一段朽木。
但满室的珠宝光华,却无法掩盖它矫矫不群的王者之气。骸骨间扔着一支形式古朴的剑鞘,乃是鲨鱼皮所制。
大孚灵鹫寺位于清凉山,距此千里之遥,亟需兵刃防身。紫玫顾不得细看,便俯身拿起长剑。剑柄甫入掌中,耳中忽然响起一声幽幽的低叹。紫玫浑身寒毛直竖,连忙合剑入鞘,一提真气,轻烟般飘过长廊。
星月湖在终南南麓,如果能找到通往山北的出口,不但能省下跋涉之苦,借地势甩开星月湖的追兵,还能早半日见到展扬哥哥。紫玫心头一热,只想伏在沮渠展扬怀中大哭一场,就像从前那样,让他来分担自己的委屈。
紫玫对地宫的结构一无所知,只能依靠当初落下时的方位一路朝北行进。在蛛网般的地宫里直行十余里,算来已经深入湖底,终于走到地宫边缘。
地上的骸骨突然增多,短短十余步内,就散落着数十个骷髅首级,有一些甚至只余下颌,顶端已碎为齑粉。
有过阴长野的一番遭遇,紫玫虽不信有人能够在这封闭百年的地宫内活到现在,但还是横剑挡在胸前,一步步穿过骷髅堆。石壁上兀然出现一个洞口,周围石屑粉飞,显然是被人用硬功砸开。她探头一看。
只见这是扇厚逾尺许的石门,漆黑的隧道内阴风阵阵,黑沉沉的看不到尽头。洞口只容一人钻入,紫玫圆滚滚的小腹正卡在洞中,无法穿过。她气恼地往腹上拍了一掌,恨不得把这个乱伦的孽种一扔了之。胎儿一动,不知是手是脚猛然一挣,撑在肚皮上。
紫玫心底一阵刺痛,眼眶不禁湿了,婴儿都是无辜的,但它不同,从孕育那一刻起,亲兄妹精血交合的背德,就注定了它的罪恶。
紫玫咳了口血,胸口略微畅快了些。她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拔出长剑,朝石门刺去。“沙”的一声轻响,剑锋直入岩石,轻易地像穿透一层薄薄的纸张。紫玫愕然举剑。
只见剑鞘上镂着两个花鸟般的篆文:玄天。这便是星月湖镇教三大神兵之首,玄妙子当年亲身所佩之剑:玄天剑。
终南北麓,飞飞扬扬的雪花覆盖山林。一个赤裸的少女立在没踝的雪野中,疑疑望着这个晶莹澄彻的琉璃世界。她的容貌比玫瑰更鲜美,肌肤比白雪更纯洁,但肥白的硕乳却比最妖艳的狐精更淫荡。
紫玫捂着鼓胀欲裂的小腹,对腹球波浪般的阵阵胎动恍若未觉。刺骨的冰雪吹打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寒意却来自体内。太一经的阴寒之气游走于经络之间除了即将出世的胎儿,他给自己留下的只有这种冰冷的伤害。
不是吗?疑立良久,少女擦去嘴角殷红的血迹,握紧长剑。漫天风雪又一次扬起,遮没了她的身影。
黄昏的大孚灵鹫寺沉浸在一片橙黄的暮色中,低沉的梵号伴着缭绕的香烟,在古老的庙廊内久久回汤,那种深邃的慈悲超越了生死的界限,如同一道淳厚的暖流,抚慰着来者疲倦的心灵。
知客僧无言地合什退下,带上柴门,将小小的禅院隔绝在红尘之外。在冰天雪地中跋涉千里后,慕容紫玫娇嫩的脸上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倦,但此时,芳心内尽是平和的喜悦。逃离星月湖的当晚,她在雪地产下一个女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