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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曲刚结束,忘年交博洛尼亚敲门进来,拿来一盒他迫切要听的外国磁带,是从另外一个洋哥们儿那里搜寻来的。
给,博洛尼亚递过磁带,风趣地说,那个叫斯特拉文的司机同志,我替你胡乱寻找搞来了一盒,反正我也不太懂。
太好了,毛复兴接过磁带,看着说,《春之祭》,不错,正是我要的。
然后放起了《春之祭》,博洛尼亚说,同学里面有位来自新加坡的留学生,叫林寒英,对现代主义音乐了如指掌,学校爱乐者社团准备邀请他加盟,专门给同学们讲解斯特拉文斯基以后的作品。毛复兴听了赶忙拿起圆珠笔,记下了林寒英的大名,说下午就会和爱乐者社长联系,什么时候请林寒英讲课,别忘了通知他这个老乐迷。一次偶然的机会,从女儿卧室里传来奇怪的音响,调性与和声内部充满着互相抵触,互相争斗,完全不同于莫扎特、贝多芬时代的特征,这难道也叫音乐?毛慧琳调笑父亲的欣赏水平只停留在十九世纪以前,如今已是二十世纪,应该学会聆听现代派大师的佳作。美国俄裔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的芭蕾舞剧《春之祭》,在巴黎剧院第一次上演时,使得全场大多数观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也让不少固步自封的同行们嗤之以鼻,辛辣的评论家们也随即口诛笔伐。而今的西方人,连高中生都能领悟现代派大师的深刻用意。
毛校长你也许不知道,博洛尼亚郑重其事说,我听林寒英讲,司机同志这首《春之祭》的诞生,彻彻底底与古典主义分道扬镳。
可不是嘛,毛复兴感慨说,听惯了,看惯了十九世纪的东西,二十世纪的新鲜玩意儿出现在眼前,真有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现代主义音乐、文学、绘画,还有学校舞蹈队他们流行跳的现代舞,好像美国的邓肯发明的。这要感谢改革开放啊。
我有一个预感,照这样的模式发展下去,你们中国肯定会像十九世纪的俄国,凭借综合实力挤进列强行列。博洛尼亚下了断言。
No,毛复兴摇头说,你不了解中国,自古以来,汉民族一直尊崇儒释道宣扬的处世哲学,不会像沙皇那样,对别人的土地垂涎欲滴,贪得无厌,充当欧洲宪兵,吞噬邻国疆域。我们国家地大物博,文明悠久,根本没必要去犯小日本犯过的错误。
两人在司机同志的舞曲伴奏下,聊了一会儿山海经,无意中,毛复兴听博洛尼亚啧啧赞叹,行政办公楼里摆放的四张台球桌,深蓝色,桌板材质是天然大理石。他立刻惊讶问,学生那里不也一样吗?
活动中心的绿色台球桌,全是低档红木材料做的。洋哥们儿吐露实情说。
毛复兴二话没讲,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接通了蔡松波。
松波,你犯错误了知道吗?毛复兴口气严厉,说,赶快,给我把办公楼里的蓝色台球桌,全部换成绿色的,蓝色的搬到活动中心去。
我原先也这么想,蔡松波辩解道,可后来觉得,那些教授级的老同志平常很辛苦,让他们工作之余打打台球,放松一下筋骨。
我替教授们谢谢你,但你不要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样的工作。打个比方,你和冯岚要给家里购买两件同样的物品,你们是把好的留给你家亮亮,还是留给你们自己?懂了吗?快执行吧。
蔡松波挨批后快马加鞭,把蓝色和绿色做了调换,还效仿毛副校长的风格,将四张台球桌里一张表面有点污渍的,特意放在离自己办公室最近的位置。一有空闲,就叫来隔壁国际象棋俱乐部的小兄弟们,一起切磋球艺。高原在广州军区生活时,经常跟大人们玩美式台球,自然成了蔡老师的老师。尽管蔡松波小时候随父亲玩过圆径比美式大的开仑台球,但对现今流行的十六彩球一窍不通,架杆儿的样子仍旧是凤眼手式。
错了,蔡大人,高原不客气地指出。
错了?蔡松波莫名其妙。
您这叫法式撞击,我们现在打的叫美式落袋。
蔡松波如同小学生,虔诚地观摩高原的姿势。原来根本不一样,左手五个指头铺开压在桌面的台布上,构建起支撑杆架的坚实基础,接着手掌心略微向上拱起来,高高翘起的拇指与食指之间形成一个凹陷区域,以便球杆随心所欲地在上面来回运动。
落袋和撞击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呢?蔡老师不耻下问。
高原用权威口气说,开仑的主球出击,如果接连碰上两个目标球,那么,其中不管接触到球的哪个部位,都存在最后得胜或者拿下分数的概率。可美式不那么容易,您只要稍微瞄不准,就会把目标球打偏。蔡老师刚起步,应该多练习击打球的正中部位。您看,对准主球的中心,直直果断地迎头出击,同时还要预估碰上目标球以后,结果必然是,完全与袋口进入的中心点高度吻合,这样的话,保证您打一个进一个。
蔡松波在高徒指点下,逐渐明白了十六彩球的秘诀,选择目标球是关键,判断击打以后,主球会自然滚动到哪个区域,下一个目标该是什么。就算球没有打进,也必须给对手制造障碍和麻烦。另外,对准击球位置有九个点可供选择,不同的瞄准点就会有不同的击打效果,搞错了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