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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往一样,泡上一壶茶,坐在树下的躺椅上,听着倦倦不孜的蝉鸣,捧上一卷书,静静读着。
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落在书页上,照得纸上的黑字都有些模糊了。
几片紫藤花瓣悄悄落下,像一只只倦了的蝶,停在肩上。灰褐色的雀儿在枝头鸣着,却抵不过蝉的合唱,只响了几声便败下阵来,不再出声。
她将垂下的一丝碎发拢到耳后,目光仍在字里行间流转,似是只得这物入眼。
青瓦的屋顶上趴入着几只慵懒的野猫,甩甩长尾巴,翻个身子,露出毛茸茸的肚皮,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这条小巷子里很是安静,静得只有满巷的茶香。
青衫翠袍的人站起身,取下肩上的瓣,将书放回柜子里。目光随着纤细的指尖移动,按上一本《时文精选》,又回到躺椅上静静地读着。
青色的抹胸长裙垂到了脚边,露出了一双缀着兰草纹的绣鞋。披一件翠色的长袍,边缘处流着深绿的荷叶纹。墨发披散着,只扎了两侧的一撮,低低地垂着,任凭风吹,在风中化作了飞扬的墨色流苏。
风停的时候,是静到了极至的时候,连树上挂的黄铜铃都没动一下。
今日,无云,无风。
时畔里,只有碧瞳人一个。
这是她这些日子来少有的空闲,她不禁有点感叹:这种安宁的日子有多久没有过了?
不该在这里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了,虽然也不算是打发,那位离开此处的…………很快就会回来,毕竟这里还有一个“累赘”。
烛溪也不担心那个睡大觉的幼稚鬼有什么事发生,毕竟他已经被关了这么久,记忆缺失了大部分,心智不全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只猫都比他省心。
她也不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至少对自己关注的不是这样。
她的确答应了君卿,答应她会给她提供帮助,好让她在阿赫迪帝国登基为王,重现登加尔利王朝的辉煌,将整个蓝缇星收入囊中。
在很早很早之前,烛溪就见过君卿了,只有她们两个知道这件事,那个时候的君卿还是个小豆丁,还在基塞查巴的指导下如何正确使用番狄格勒的力量。
君卿继承了番狄格勒的力量和遗愿,还承载了基塞查巴的意志,皇后施加在她身上的起到了作用。她会拥有比兄姐们更加强大的力量,可以更好的掌控番狄格勒的力量。
可是这不是君卿纵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对她的徒弟们下毒手的资本!
是,烛溪是答应了帮她,而不是答应她可以对她的徒弟们下手!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上次应该打得再重点的,最好是养个十年八年都躺床上不能动的那种……”
烛溪如是想到。
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自己心里都该有数,不过,别人的事自己还是别掺和了。
啜了一口红情,呼出了一口苦涩的茶香,和着书一起品尝,实属人生一大乐事。
光点在书页上,一寸一寸地挪动着位置,天上飘来了几丝柔云,蝉也似乎疲了,竟难得地停下,吸吮着树汁解渴。
是一个可贵的宁静时刻。
她在意外发生之前就看见了,她看见了他们的未来,失踪和受伤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他们必须承受的。
险象环生或九死一生是肯定的,但是她相信他们,他们会平安回来。
烛溪不能参与其中,她只能站在边缘观看,最近的奔波劳累就是为了他们回来后给他们补身体。也不知道他们会在那个空间里受什么样的伤,总之什么东西都准备一份就对了,总会有用的上的时候的。
??????
[无法辨认]
“记住啦,绝对不能参与进去,只能站在一边看哦。”
“为什么呀?”
“因为……[无法辨认]”
[无法辨认]
??????
烛溪抬起手在空气里挥了挥:“怎么就想到这么久之前的事情了?去去去,都给我上一边去。”
她放下手中的《时文精选》,抬起碧色眸子,看看身旁的紫藤树,叶间的紫云一片片,从未有过凋零。
“行了,休息够了,再去继续努力吧,争取这个星期搞定。”
她伸了个懒腰,拿上《时文精选》放回书架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转眼间便到了夜半,点点烛火在黑夜里透着微微的明色,摇曳着一片昏暗的的黄。
暮色中的星星不多,因为月亮的光辉掩盖了它们微小的星光。月亮是弯弯的,像一支洁白的象牙,发着柔和的光芒,清而亮。
走到房间的窗前,她穿着一件纯红色的衣服,披着一层白色的纱衣在外面,珍珠编织进发鬓,乌黑的长发全部盘起来,用一支白玉兰样式的簪子固定。
烛溪抬首,绿幽幽的眼眸倒映出那一弯皎洁,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在很久很久之前写过的一首诗。
还是在小豆丁模样的徒弟们的百般哀求下写的:
“浩暮微星环清月,寂院静锁烛影昏。夜半蝉鸣何人闻?天斗西斜,斗转星移。
欲寻往昔人谈月,岁日轮回星辰变。孰知我心何忧愁?岁月无声,时光荏苒。”
现在看来,是不是还应该加上一句“红消香去倩影故,浓眉英杰已作灰,再无人。”
“现时今日啊,再无余,同谈月夜蝉声。”
她的眼里出现了少有的忧郁,铁石心肠也好,心狠手辣也罢,她必须狠下心来。
而且,等到贺小旗他们回来,她就该进行下一步工作了。
烛溪身后的桌子上放置着一个小小的炉鼎,正不紧不慢的吐出丝丝缕缕的淡烟。炉鼎上是乌金色的花纹,一双腾云驾雾的龙盘旋在上面。
廊下的池塘边,被池水浸泡的石沿上已经生出了薄薄的苔,石缝里长出一棵棵植物的幼苗,有的已开出星星点点的白色碎花。
清风吹过,落下了几片雪色的白瓣,浮在水上。
几尾金鱼在池里游曳,还有几只小乌龟趴在岸边的草地上,这是上次胡彦被江长婷支走送回来的。
那个时候胡彦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江长婷的当,急着回去找人,又没有时间找盛水的容器,就把金鱼和乌龟放在了柜台上。
莫孤烟他们回来之后,又把乌龟和金鱼分缸,各自放在小角落里的桌子上,如果时畔一个月可以迎接两位数以上的客人,那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后来又被烛溪发现,直接放进了自己房间里的那幅画卷里。
烛溪坐在走廊上的座位上,手里抓着一根小树枝,她看中了一条白色的金鱼。
浑身上下布满雪白雪白的鳞片,红色的鳍上还有金边,游得极快,是条非常灵活的小金鱼,可惜就是胆子小了点。
小树枝轻点水面,把小金鱼吓走了,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逐渐浮现一片金红色。
那片金红色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是何落日,她浑身浴火,像满满的一桶液态火焰从头淋到脚。
她手执一把月白色长剑挥舞着,剑锋所指之处,皆燃起金红火焰。何落日那一身烈焰金纹大红袍在夜色中飞舞,头上的赤翎在风中轻摇,随着发丝飘扬。
烛溪再次俯下身子,手中的小树枝在水面上点出圈圈水波,何落日的样子渐渐消失成虚无。
她把下巴搁在臂弯间,想道:既然确认他们安全了,那就可以了。药也在制作当中,大概再过两个星期左右吧,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哈啊——果然是太久没动手过了啊,有点生疏了,以前都不会这么容易累的,难道真的是我老了吗?”
既然你对我的人痛下杀手,那我也用不着客气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己的老朋友的面子上,而且自己以后还要用的上君卿,她当然用不着就这样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直接就带着剩下来的徒弟们打上门去了!
动手打人是不能的,但是,“小小的”教训一下是可以的,毕竟,哪些个小孩子没有“小打小闹”的时候呢?
就算烛溪再怎么敌视那个臭小子,无情的事实依旧还在原地。
就像一道巨大的沟壑,把它们送去了另一边,而自己只能在沟壑的这头孤独地徘徊着,也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她并不是那种善于表达出来自己的情绪的人,大部分时间,她的脸上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淡漠。
总是给别人一种距离感。
要不是身边有一群一起生活了上千年的人在,大概谁都会觉得她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我无所谓啊,你们自便吧”的态度。
她很孤独。
因为自身的特殊性,她活了上千年之久,看着身边的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只剩下自己孤然一身,无法顷诉愁绪。
烛溪十分特别,它可以不吃不喝不睡,它的路永远没有尽头,就是个圆圈,没有开始的起点,也没有结束的终点。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连停留在的现在都是随时都会失去。
它没有轮回,却一直都在“开始”与“结束”之间转换。
它一直都在轮回,从一段时间到达下一段时间。
只要它想,就可以可以改变任何东西,例如读取某个东西上所承载的信息、修改某一段记忆、创造奇迹与毁灭希望。
可偏偏就是无法改变自己。
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孤独?
“呼————”
她长叹一气,说道:
“要是照这种情况来看,这世道可不太平了。”
“不过,管他呢。”
她选择给君卿提供帮助,就是为了把整个蓝缇星的秩序搅乱,好让她重新建立起新的制度。
阿赫迪帝国的人,总是有一种非常奇妙的能力:他们可以迅速适应混乱的环境,并且在其中站稳脚跟,安全的生存下来。
大概这就是番狄格勒给ta的子孙后代留下来最好的东西了吧。
在莫孤烟他们离开时畔的时候她就站在门槛后目送它们的离开,一直到看不到它们的身影。
该是时候放手了。
烛溪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于是她来到了时畔后面的花圃,她看见:紫藤树下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穿着淡紫色衣服的人。
“敢问阁下可是瑜蕊?”
“最近心情不好,赶紧废话少说,直接开门见山: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来者颇为不屑,“轻轻”的“哼”了一句,像一只趾高气昂的大公鸡,露出了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你可真是够无聊的,找你聊天可真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再见!”
“你什么意思呢?!找你帮忙还敢拒绝我!”
烛溪微微侧过头:“这可不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好吧……对不起。”
“其实我来是想………”
“怎么样,考虑考虑吧。”
“呵,你这说得,好像我会答应一样。”
她对来者语气中的志在必得,表示了莫大的毫不在乎,她丢了一个轻蔑的眼神过去,淡淡的说道:
“别高兴的太早了,以你现在的资本,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说得好像,你有十足的把握一样。”
对方说到这里,她抬起眼皮,那双翠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了彻骨的寒意,缩成了一丝细线的瞳仁缩得更加细了,倒映出了对方的身影。
“呵,谁胜谁负现在还说不定呢,别得意的太早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