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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何志彬的陪伴,郑雨的这个春节过得略显失落,好在卢佩姗从襄樊赶回来,这才让他重新找回快乐,快乐的同时,他始终放不下自已的学业,卢佩姗只好陪着他在何家复习,算是过了一个不一样的春节。
卢铁山为了迁就这位未来女婿的学习,和弟弟商量了一下,带着老母亲和女儿回到了南漳,又是一大家子聚在了一起,唯一令他们觉得遗憾的是,卢瑛夫妇今年带着儿子回山东老家去了。
卢瑛说,本来去年就要回去,因为郑雨第一次到家吃年夜饭,就改在今年了,如不然,怕是再也没机会了。儿子明年也要参加高考,考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再想一起回老家怕是有些难了,再加上陈涛的父母年事已高,早点回去就能多些陪伴。
卢铁山回南漳过年反而解了卢铁刚的围,他也不想大动,毕竟儿子卢光旭今年也要和郑雨一样参加高考了。
郑雨的年夜饭还是和去年一样,中午在自己家,晚上陪卢佩姗一同去了二爹卢铁刚家。虽然不在自己家过年,卢铁山还是亲自操持,做了一桌“南漳十八碗”,一家人和和美美聚在一起,卢光旭和郑雨成了年夜饭的焦点,几乎所有人都把最好的祝福以及最美的期望给了他们,两人倒也自信满满的收下。
郑家的年夜饭过后,郑晨和郑露都出去找邻居的孩子们玩去了,堂屋里就剩下郭守义和张秀华老俩口,郭春华和郑霜都在忙着收拾屋子。今年的郑家没有去年那样热闹,郭春芳夫妇今年带着两个孩子早早回孝感老家过年;郭春天两口子按老规矩来,一年在一家过,今年就留在了襄樊。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事情没那么多,派给郑雨的活儿也就没多少,再加上郑霜也不让他做,就想着让哥哥好好复习,高考的时候能考个好成绩,这样也不辜负全家的人的期望。
收拾妥当后,郭春华就一直催着郑霜去秦大东家,想看看哪天能请到家里来吃顿饭。通过这半年的时间,郭春华觉得大东这孩子很是不错,郑霜也是多亏了他,每天晚上才能安全地从夜校返回家,就冲着这一点,她也觉得应该好好犒劳一下大东,更何况这大东还是郑霜的领导,于情于理都应该摆上一桌好好招待一下。
郑霜不呆,自然能吃透母亲的意思,但是她总觉得还没到谈恋爱的时候,家里的事情都还没稳妥,哥哥考学正是关键期,弟弟妹妹都还在读书,母亲的负担还很重,而自己的工作也才刚刚开始,虽说有些起色,但离自己的目标还差了很远。但她又拗不过母亲,在家里磨蹭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决定按母亲的吩咐起身前往时,却从堂屋敞开的大门远远瞧见秦大东拎着两袋东西走了进来。
按理说,除夕这天不大适合登门拜年,郑霜有些吃不准这个时间秦大东为什么会过来,出于礼貌,她不得不起身迎了上去。
“秦主任,您怎么来了?”
“郑霜,对不住啊!厂里领导安排车间主任春节前走访每位职工,我们车间人多,刚走访完,想着平时咱们见面比较多,你离我家又近,所以就安排到最后,没想到去其他家耽搁了,来你家就到这个点儿了,实在对不住啊!”
郭春华听见秦大东的声音也放下手上的活儿,迎了出来。
“秦主任,快请屋里住……”郭春华边说着话边把秦大东让进了堂屋里,“霜儿,快,给秦主任倒上茶,拿你舅舅给的那盒,那是今年的春茶。秦主任,你这来就来吧,怎么还拎着东西来呢?”
“婶儿,这是厂里的一点儿心意,每位职工都有,我这只能算是个跑腿儿的。”
“瞧你这话儿说的,太客气了!”
秦大东边说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郭春华,郭春华边谢着边接过了两袋东西,都是些麦乳精、罐头、糖果、糕点之类的东西,倒不像秦大东特意去买的东西。
秦大东看见郭守义两人坐在火盆边烤着火,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看样子估摸着是郑霜的爷爷奶奶,也就随口叫了声。
“哦!瞧我这疏忽劲儿,尽顾着说话,忘了介绍,这是霜儿的外公、外婆。”跟秦大东介绍完,郭春华又冲着郭守义老俩口说,“爸、妈,这是秦主任,霜儿厂里的领导。”
郭守义老俩口冲着秦大东招了招手,算是一个简单的见面礼。
秦大东听完郭春华介绍,连忙改口,随着郑霜又叫了一声:“外公、外婆好!”
郭守义老俩口听见这一声,开心得像是见着了外孙女婿一般。
郑霜的手脚十分麻利,秦大东刚坐下,她的茶就到了。
郭春华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见到秦大东了,以往见到时,秦大东都没怎么收拾,基本上都保持着在厂里上班时的样子。今天可不一样,新剪的寸头看上去格外精神,新做的毛呢料中山装衬托出健壮的体型,整个人看上去不像是一位在车间里每天跟机器打交通的人,更像是一位帅气的年轻学生。
“秦主任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正想让霜儿去找你,想看看哪天方便,请你到家里来吃顿便饭,平日里,你在厂里照顾霜儿,晚上还要去接霜儿……哦,还有你妹妹。你看我这平日里屋前屋外忙得,到了晚上还真没精力一个人再走那么远去接霜儿,我是诚心地想感谢你帮我解决了大问题!”
郭春华只管自己一股脑的说着,却忘了客人是第一次登门,更忘了客人的身份。这番话讲得秦大东有些不好意思,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堂屋里的火盆还是手中的热茶催红了脸,整个人突然变得像个初生牛犊般害羞起来。
原本秦大东的目的十分简单,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完成单位领导交派的任务,郭春华的一番话倒是搅活了他的心,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郑霜,见郑霜正低头坐在旁边,那模样依旧那般好看,心里不知怎么就如许多个小鹿撞击一般,紧张起来。
“婶儿,郑霜是个优秀的姑娘,厂里的领导们都很关注她,我觉得能和她在一起工作很开心。平时去夜校接她们,也就是顺路。郑霜和我妹妹都是姑娘家,就算是结伴也挺不安全,反正我这晚上又不上夜班,在家也没啥事,去接他们还当锻炼身体了。所以啊,婶儿,这些事情要么是我应该做的,要么就不值得一提,您这儿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秦主任,能感觉得到你是个好人,也是一个优秀的男孩子,我们霜儿有你这样的领导是她的福气。这以后啊,还得少不了麻烦你。今儿是吃团年饭的日子,我也就不留你,这样,初三,你看好不好,带上你妹妹一起来家里,就当来给婶儿拜年,可好?”
郭春华的这套说辞并无毛病,秦大东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也就痛快地应承了下来,再看坐在一旁的郑霜时,却发现她的脸莫名地红了。
陈晓娜依旧被邀请参加了县市两级的春晚,两边的导演依旧对她赞不绝口,《汉水谣》的确让她的专业性又上了一个台阶。
自打陈晓娜和钱碧尘一起回归水镜中学后,《汉水谣》的演出就停了下来,钱碧尘拒绝了剧院发来的调令,她觉得《汉水谣》让她收获了爱情,这已经够了,再有其他的就是奢求,人应当学会知足。
同时失去Ab角的女演员,田中源不得不再另想他法,幸好找武音要到了几名实习生,有两位的条件不错,《汉水谣》的演出才算又被提上议程。
原本市里要求剧院在春节期间再安排几场演出,剧院也委托田中源找钱碧尘和陈晓娜回去参演,算是一种告别,最终钱碧尘还是给了田中源面子,答应带陈晓娜参加初六的那场,也是她们最后参演的一场。
陈国强夫妇考虑到女儿的学习,今年没有回老家,刚进腊月,陈国强正好有事下乡,顺道儿回了趟板桥把陈上元和曾凡英接到了襄樊。这件事是陈国强一直想做的,但是陈上元老俩口一直不愿意到城里生活,一来不习惯,二来怕与儿媳妇相处不来,反倒给儿子添了麻烦。老人家总觉得城里人不能与山里的相比,脾性上总是会差那么一点儿,虽然李玉芹在他们面前也十分孝顺,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儿媳,但是老人们终究还是转换不了思想,陈国强也就由着他们,但是夫妻俩也会每月贴补一些钱给哥哥陈国俊,算是补偿也算是求个心安。陈国俊和肖虹本来是怎么也不肯收弟弟的钱,他们觉得不管父母跟着谁,做儿女的都应该尽这个孝道,毕竟自己也是有儿女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儿女们日后效仿的模样。最终,这钱还是在陈上元的劝说下,夫妻俩才算接了下来。
陈国俊夫妇差不多在腊月十六七的样子也跟着过来了。
肖虹心细,习惯了照顾公婆,离开一段日子总担心李玉芹照顾不好,这样想倒不是显得自己比弟媳有多孝顺,只是李玉芹刚调到市里任教,工作环境和压力都是一个不小的问题,不像自己,一直呆在镇里的学校,一切都已得心应手。她深知作为一名老师,教学和家务两头兼顾的难处,再加上侄子晓非的年龄还小,体质也比自己的两个孩子差许多,再多两个老人,对于李玉芹可真是一个挑战。
肖虹的到来的确让李玉芹省了不少心。没几天的功夫,小儿子陈晓君也放了假,他早就接到通知,所以一放假就直奔大伯家,那天正好大儿子陈晓棠也从北京返回,因为要着急回南漳开年终大会,吃完午饭就直奔车站去了。
大家都觉得陈晓棠这半年时间变化很大,陈国强早就得到消息,厂里今年不仅要给他们开表彰大会,还要给他们几个驻外的销售精英发放奖金。陈晓棠回到大伯家的时候,开心得像个孩子,当天就带着爷爷奶奶去了解放路,用奖金给两位老人买了一身新衣服,大人们见着孩子这样都欣慰地笑了,只有肖虹,总是笑中带泪。
陈晓娜录完市里的春晚后又回到南漳复习,差不多挨到廿九才返回襄樊,离开南漳的时候,卢佩姗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她,正好解决了他们一大家子住宿的问题。
时隔半年,三位堂兄妹再次聚在一起的时候发现彼此都有很大的改变。
陈晓棠两兄弟觉得陈晓娜变了,他们没想到陈晓娜会返校备考,更没想到她会舍弃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铁饭碗”,只是陈晓娜没告诉他们,自己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经历了一次情感的洗礼,而自己的成长与变化都与这次洗礼有关。
陈晓娜觉得两位堂兄弟也都变了。
堂弟陈晓君变得更像个谦谦君子,也越来越有人民教师的模样了,这或许跟他现在所接受的教育有关吧。陈晓娜不由得心生感慨,看来大学的确是个可以改变人的地方,这让她有点期待几个月后的自己,究竟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呢?
三个人中,要数堂哥的变化最大。
陈晓娜觉得,半年前人生的第一次别离时,堂哥还是那样的青涩,而眼前的堂哥却处处透着干练与成熟,无论是接人待物还是看待问题及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如同大人一般稳重。
陈晓棠讲了许多关于北京的所见所闻,他讲到天安门广场的宏伟与庄严、讲到故宫深处的神秘与震憾、讲到在后海的午后阳光很温暖、讲到东西单的繁华与人潮涌动、讲到前门大街的落寞与复苏、讲到北京人的风趣与豁达、讲到北京小吃的繁多与美味……这一切,像刚打开的万花筒,听起来就让人那么着迷,令人向往。
陈晓娜对于堂哥所讲的这些都觉得无比新鲜,以至于若干年后,当她踏进北京那块土地时,所见之处,皆是此时堂哥所述之况。
堂哥口中所道的外面世界令她心生幻想,她想着,自己注定是要到外地去的,那么,究竟哪里才是最好的呢?是堂哥口中的北京?何志彬心中的上海?《汉水谣》获奖的武汉?还是陆春莺所在的广州?这些地方她都想去,还不止,她想去的地方远比这些更多,有些甚至是自己叫不出名字的,只要能让她像堂哥一样发生改变,她都想去。只要能让她离开这个没有爱情的城市,她都想去。
对于学校的选择,陈晓娜曾经想过何志彬推荐的“上海音乐学院”,但是她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了。既然当初执意拒绝何志彬,就不应该再进入到他的生活中。至于要不要报考“武汉音乐学院”,她决定听钱碧尘的意见。《汉水谣》巡演期间,师生间的情谊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钱碧尘亦师亦友的身份令陈晓娜极其依赖。
还有一件事,让她不断检讨着自己。总以为襄樊是一座没有爱情的城市,但是钱碧尘和聂青风的百年好合却让她变得清醒,并不是襄樊没有爱情,只是她在襄樊丢掉了自己的爱情,仅此而已!
钱碧尘和聂青风的婚礼是在腊月十八在襄樊举行的,那两天正好录完县市两级的春晚。
聂青风说,爱一个人就要倾尽所有,给所爱的人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虽然只是个形式,但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聂青风爱着钱碧尘。
在陈晓娜的眼中,他们的婚礼可以用“盛大”二字形容,不管是到场嘉宾的人数,还是婚礼的场地规模,以及接亲对伍的排场,都能配得上这两个字。
聂青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十六辆全新桑塔娜,组成了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车队自襄樊出发,一路南下到达县城。沿途鞭炮声不断,处处都能引来路人观瞻。
陈晓娜人生中第一次做了伴娘,见证了钱碧尘的爱情。出发前,她站在装扮一新的钱碧尘身后,看着镜子中的她们,那一刻,她觉得好美;那一刻,她也相信了爱情。她希望将来有一天,自已也能像钱碧尘这般,不一定多么风光,却要有爱意相随。
陆春莺按照与钱碧尘的约定赶了回来,成为钱碧尘的另一位伴娘。当她再一次在婚礼中遇见田中源时,对视的眼神中又找回了以往的温情,或许是钱碧尘与聂青风的真爱化解了她对田中源的恨意,也让她相信了爱情的存在。
这也是陆春莺离家两年后第一次回归,当婚礼结束后,她敲开家里的屋门后,父母的意外与眼泪让她直接跌入两人的怀中,在广州好不容易包裹起来的坚强外壳在那一瞬间全部都被击碎。父母原谅了女儿当年的不辞而别,也原谅了女儿的沓无音信,父母的谅解使陆春莺的春节倍感温情。
春节时,陈晓娜在家属院里碰见了田蓉,田蓉依旧笑脸盈盈,对陈晓娜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不过,此时在陈晓娜听来,不过是乌鸦的聒噪一般。对于田蓉和李明宇间的风流事,在汉江商场已经不是秘密,她早就从那些小媳妇们的闲话中得知,那时一切人和事都已与她无关,她已决意与往事作别,也就一笑而过。
再见田蓉时,虽然感觉内心里厌恶之极,但是陈晓娜依旧要学着满面春风,这段时间让她成长太多,她已经学会放心那些没价值的事情。在她心里,田蓉也好,李明宇也罢,都已成过客,或许余生都不会再有交集,无需恨也无需爱。
田蓉告诉他,李明宇结婚了,大喜之日正好与钱碧尘同一日。
这个消息让她觉得极富戏剧性,真爱与假情在同一时间上演,还真是人世最真实的一天。她并没有觉得悲伤,反而觉得是种解脱,终于可以和一切过往说再见了,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襄樊远赴他乡,尽管前途未知,但是她愿意像堂哥以及陆春莺那样去试试,或许,那里才会有她所期待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