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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女子心尖骤然一缩,俏脸煞白。
冯如茉僵着身子愣愣后退半步,手足无措地看向那只死兔子,面露惶恐。
就这么死了?
张申是皇帝的贴身随从,若此事传到了徐凌霄的耳朵里,又该如何……
思及后果,冯如茉禁不住心头狂跳,众人皆知皇帝喜爱养兔子,对这些白团子可是宝贝得紧,真若是知道了,她定要受罚的。
而面前的张申脸色已是一片铁青,也是愣了半天,半晌才沉沉一声:“奴才告退!”
说完这话便抱着怀中的兔子离开。
已是深秋,萧瑟的风迎面吹来让人清醒了不少。
此时的冯如茉脸色极为难看,身后的巧儿连忙上前搀扶,担心道:“娘娘您没事吧?”
耳边只闻女子鼻息沉沉,便见其眸光木木地看着前方,面色惶然。
见那道身影出了御花园,冯如茉这才收回了视线,愣了半晌才对身旁的婢女道:“扶我回去。”
难道娘娘是为了那只死去的兔子伤神?莫不是怕皇上怪罪……
“娘娘……”看着冯如茉,巧儿像是猜到了什么,安慰的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被婢女搀着回凤鸾殿,平日里走过无数遍的碎石路此时却变得格外冗长。
每走一步冯如茉便觉心也一同惶惶然下坠。
弄死那只兔子着实是无心之举,自知那兔子的地位比她高,冯如茉似乎已料到徐凌霄勃然大怒的模样。
只是她没想到,一切来得比她预料中更早,当晚一道圣旨便下达了凤鸾殿。
“罪臣之女冯如茉自今日起罢免皇后之位,禁足凤鸾殿。”
张申一身宫服,神情严肃,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
看着女子一副颓然模样,张申抬手,身后的两人立即上前。
看了眼身后人端来的杯盏,张申对跪在地上的女子慢慢道:“娘娘,殿下特意吩咐,让奴才看着您饮下这杯酒。”
闻言冯如茉抬眸,入眼的便是太监手里端着的金樽清酒。
“这是……要我死吗?”
无意弄死了那只兔子,他便要自己一命抵一命吗……
张申无言,静静立于一旁。
“我如果不喝呢?”
冯如茉木木地盯着杯盏中的清液,凄惶一笑。
“娘娘莫要为难奴才。”
“这酒不足以致命。”
冯如茉凝视着那杯酒,金色杯盏,酒纯净透明,盈盈一握,触及指尖,一下凉透了心。
“皇上为何不来见我?”
“陛下忙于政事,还请娘娘快些喝了。”张申催促道。
脑中忽然闪现一阵明悟。
或许父亲起兵叛变之时皇帝便已有了杀意,留她至今就是因为这副嗓子。
如今差人送来这杯毒酒,便是今生都不会再见了吧。
冯如茉喃喃低语,木然的看着前方,像是那人在身旁一般。
“我以为你会来,对我疾言厉色也好,可如今却连见我一面都不愿……”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若不爱,为何还要让她抱着一丝幻想。
杯盏缓缓举至唇边一饮而下,辛辣的刺痛感顿时蔓延至整个唇腔,喉间如刀刺般传来一阵剧痛,冯如茉颤着手抚上脖间,朱颜惨白一时疼得冒出了细汗。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殷红顺着她的嘴角慢慢流了下来。
冯如茉想唤巧儿过来,出声已喑哑不成调,嗓音像筛过的沙砾。
一杯毒酒已然毁了这副嗓子,女子双眸空洞,两行清泪慢慢滑落香腮,滴入杯中。
自古帝王都是这般铁石心肠,怨只怨自己痴情错付……
看着女子颓然倒地,张申依旧面无表情,随即遣了身旁的二人一同离开。
待三人走后,一直跪在地上的巧儿早已泪流满面,跪趴着过去扶起地上的冯如茉,泣不成声道:“娘娘,娘娘……”
她只想着皇帝会发怒,可如今这般哪还顾念了与皇后往日的情分?
恍惚间眼前一暗,冯如茉留了一丝力气睁开双眸,入眼的便是巧儿哭得梨花带泪的脸。
她想说,她还活着,徐凌霄留了她一条性命,可张口间却发不出声音。
永和殿内,徐凌霄听完张申的禀告,凝眸片刻沉声将其遣退。
心知冯如茉是无意之举弄死了那只兔子,但这当头一棒让他认清了现实。
那只兔子终究不是付瑾欢,冯如茉的声音与她再相似,也都是假象。
而他也终究没有等到他要等的姑娘。
一夜之间,冯如茉从六宫之主沦为冷宫弃妃。
众人哀叹之际,无不为其惋惜,大都猜想应是将军府失势,连带着皇后也被打入了冷宫。
冯远谋反事大,若要算株连九族,皇后定是要连坐,如今皇帝只是将其打入冷宫,许是还顾念往日的夫妻情分。
可冯皇后进宫已有多年,至今诞下没有皇嗣,当真是造化弄人。
是年岁暮,隆冬飞雪。
锦阳城外樟树林中,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立于院外,望着烛光摇曳的竹屋不知过了多久,落在院门的手终于收回。
“回去吧。”
紫衣男子神情淡淡,转身离开,身后的张申连忙跟在身后。
月色渐浓,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林中,徐凌霄沉沉对身后的人道:“派人暗中保护好她。”
跟随在徐凌霄身边多年,张申却是第一次跟他来这个地方。只知这竹屋内住这个老妇,却并不知其身份,主子不说,张申也不好多问,闻言立即应下。
此时的樟树林早已不是从前一般模样,没了惑人心智的瘴气,月光透过云层浅浅的落在林中,四下明朗却又添了几分寂静冷清。
待二人行至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张申便见身前的男子忽然定住了脚步。
细细打量了眼周围,张申也觉奇怪,偌大的树林怎的忽然有这么一块空地?再看眼前的皇上神情看似淡然,却像这深冬的霜雪,让人觉得孤独又寂寥……
呵出的气息混着寒风在空气中泛着氤氲的光泽。再次途经此处,徐凌霄只觉做了一场梦,梦里不知不觉过去了六七年。
当年业火布阵的地方如今寸草不生,被沉沉的积雪覆盖。
一双桃花眼盯着眼前的空地愣神,雪花飞扬的月光下,恍若那日被困业火的女子还在,黎修也并未堕入魔道。
大雪纷纷扬扬不见停,停留片刻,霜雪便落满了两人的头顶。
张申站在徐凌霄身后,上前将手上的披风盖在男子身上,不禁提醒道:“皇上,变天了,咱们该回去了。”
而徐凌霄好像并未听到他的话,在此地伫立良久,身后的人也噤了声默默跟在其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积雪落满徐凌霄的衣衫,轻巧的雪花悄悄落在他长密的睫毛上,眨眼间又落入尘土。
徐凌霄终于回过神来,正欲身后的张申说话,忽然察觉到了异样。
瞬息之间,空气凝滞,纷扬的雪花定格在半空中,张申站在他身后似被认定住了身形。
见状,徐凌霄快速抽出匕首,警觉地看向四周。
便见面前走来一人,一袭玄色锦袍,黑发束在金玉发冠之中,眉眼如画,恍如天人。
徐凌霄敛眸,暗暗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来者何人?”
只闻那人沉沉道:“栖迟。”
如水的月光下男子穿过滞顿的空气走到他身前,在这酷寒的冬日更显冷冽。
“你阳寿将尽,本君前来取回月婵珠。”
紧握袖中的匕首,徐凌霄蹙眉:“何为月婵珠?”
闻言,栖迟冷哼一声,目光阴恻恻的看向面前的男子,沉声道:“付瑾欢的内丹。”
蓦然间,紫衣男子瞳孔骤缩,像生根般定在原处,脑中哄的一声,喉间干涩如同被尖针刺破,愣了片刻,怔怔道:“她在哪?”
付瑾欢将内丹给了他,那么,她在哪?
一旁的栖迟将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眸光愈深却带着森森寒意。
“死了。”
便见此人眸光忽的暗了下去,似有星流陨落。
徐凌霄盯着栖迟目光灼灼,只希望面前的人说的是假话。
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徐凌霄问道:“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信便是真,不信又与我何干?”栖迟听罢薄唇紧抿隐隐透着怒气。
见此人反应激烈定是对瑾欢还存着不轨的心思。
“本君今日便拿回月婵珠,生死天定,那是你的事。”
说罢,栖迟离他愈近,掌心腾起的一圈微光正对徐凌霄的胸膛。
就在那道微光逼近之际,徐凌霄闪身自袖中抽出匕首刺向那人脖间,却没想玄衣男子比他更快一步,一个侧身极为轻巧的躲了过去。
栖迟躲过这一击,眸光一沉,在凡界不得使用仙法,对付一个凡人却也是绰绰有余。
就在栖迟准备再次取月婵珠的时候,面前的男子忽然像没了骨头一般,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地。
随即一道红光划过,顿时没了踪迹。
栖迟看着脚下的男子,面色已然惨白,毫无血色,俊朗的面容瞬间枯竭,紫衣下的身体却像是死去很久的尸体。
见状,栖迟快步上前,掌心凝力正对男子的胸膛,微光萦绕片刻忽的收回了手。
此人心脉早已停跳数日,肉体尚存可魂魄早已不知去向,而他体内的月婵珠更是不知所踪!
思及刚刚那抹闪现而过的红光,栖迟眸光一凝,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下只觉不妙。随即起身,破开了结界。
……
九重天上
嫦娥拉着付瑾欢溜出了缘起阁,门外被迷晕的小仙童竟还未醒过来。
对于方才没找到的往生镜嫦娥嘴上一直念叨着,一旁的付瑾欢听后无言,扫了眼这姑娘,只觉她絮絮叨叨的模样委实像个上了年纪的大婶。
走了一路,付瑾欢终于慢下了步子,背后止不住一阵发凉,猛然转身四下却无一人,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为何方才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
莫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周围烟云缭绕并无异常,付瑾欢一直跟在嫦娥身后,而走了一半的路,面前的姑娘却忽然变了方向,喋喋不休的一张嘴此时紧抿着一声不吭。
付瑾欢心下疑惑,问道:“这是要去哪?”
“带你去个地方。”身前女子缓缓开口,面上含着盈盈微笑。
“跟着我走便是了。”
付瑾欢看向嫦娥,眸光清冷如水,末了点头。
状似不经意间与身旁的人隔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