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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二王爷突袭王府,无奈之下,周管家托辞说王爷身体欠安,暂且失礼不恭候大驾。奇怪的是二王爷二话没说,也没多问什么便走了。所以属下妄自猜测……虽然二王爷人是没进门,却怕是已经起了疑心。”凤羽说得隐晦。
可是话意却是直指二王爷登门造访不过是为了证实。
“消息如何透露出去的?”冷厉的气息在空气中凝聚,晏君清一双黑眸已然覆冰,紧抿的唇幽幽吐出几个字。
“据人说近段时间来,二王爷与郡主走得极近。”其中意思一点就破。
“她?”晏君清略一皱眉,隐忍着薄怒。
看来最近是他太放纵她了。
鹰隼的暗瞳闪过阴鹜神色,也有冰冷的笑容浮出,让人肃然如坠冰窖。
刹那间,男人手中的一卷竹笺已然被狠丢出几尺外,几近断裂!
“派人给本王看紧她,别出了什么差错!”晏君清冷笑道,大手捏成了拳。
竹笺上轻飘飘的写着几行字。
“胤王欲勃,寒如铁石。乃恐暴政,不得民意。东宫之座,恳诚实如,望君三思。”
底下并无印章。
这可算是挑衅?
凤羽余光一瞥,刚要开口应声,却有人先一步推门而入。
“公子,出了何事?”是一道女声。
闻言,两人齐齐看了过去,竟是先前给他们介绍葛易琛的清秀女子。
从进门开始,这个女子的视线就一直在座中人的身上流转,眉目如画,温柔似水。
凤羽一愣,悄无声息的俯身收起了地上的那卷竹笺。继而蹙着眉不悦的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等待王爷发话。
“方才我刚好经过这里,听见公子扔东西的声响便自作主张进来了……请问公子是不是公对我们酒楼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似是怕晏君清误会,她又说了一句。
却无声中总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晏君清目光还停留在门边的女子身上,黑眸深邃,看得那个女子好一阵脸红。
“你叫什么名字?”紧抿的红唇忽而沉声开口。
她恍然一惊,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受宠若惊,“我……我叫林薇薇。”
晏君清唇角微勾,似笑未笑的看着她,若有所思。俊逸慵懒的气质,惹得林薇薇更是为之沉醉沦陷。
“薇薇吗?你可知道我是谁?”他沉声问道,轻笑了一声。
林薇薇做梦也没有想到晏君清竟会亲口叫她的名字,更不曾听到过有人可以把她的名字叫得那么的好听。
低沉如醇香美酒的声音,似是带着浓浓的蛊意,将林薇薇的一片春心迷得如痴如醉。
“不知。”她的眼神带着倾慕,脚步不自觉的向前走去。对视间,想要透过他幽深的黑眸中,努力追寻自己的影子。
凤羽静静地立在原地不语,暗自心下困惑,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
“我是……大宋胤王。”他缓缓的低声道,不知何时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胤王……?!”林薇薇呆愣一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吓得马上跪在了地上:“民女拜见四王爷!没能认出王爷本人,望王爷恕罪!!”
声线带了些许抖意,睁大了水灵的眸子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惶恐敬畏又不乏崇敬爱慕。
林薇薇的双肩微颤,她是招惹上谁了……大宋的传奇,沙场的枭雄——晏君清。
似乎是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晏君清淡漠的牵唇一笑。
蹲下身,修长的指尖挑起了林薇薇的下颌,鹰眸看着她的眼睛,动人心魄的蛊惑道:“想不想跟本王回去?”
沉陷在他深潭般的眸中,林薇薇心里一悸,不由得呆愣住,下意识轻轻点了点头。
直到看见晏君清俊脸上挂着玩昧的笑容,她才羞涩的红了脸。
“明日下午,本王会来接你。”
说着,大手已经松开了她,起身大步的走出了厢房,不可置否的留下一句话。
凤羽淡淡的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林薇薇,仅停留几秒也随之离去。
而林薇薇,心里则甜如蘸了蜜酱,一张小脸洋溢着情窦初开的幸福笑容。
……
来到清山寺的大理石长阶下,徐徐清风漾过,沁凉的气息令人心驰神往。
恰逢细雨已停,池绣动作轻柔的收起了那柄油纸伞。
“真久没来啊。”唐婉心望着高挂在远处的古钟由衷感叹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却还是一点没变。
池绣却很适时的煞风景,泼冷水似的在身旁警告道:“来了就别给我添乱。”
“知道了大小姐!我就不跟你了,烧完香我就在这里到处转转,不用来找我。”唐婉心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接过池绣手中的油纸伞,把包装完美的方盒递给了她。
池绣嗯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女子往另一处方向快步走了,等到人影消失在视野中后,她才一步步跨上了长阶。
“阿弥陀佛,再逢女施主远道而来,这次,可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身后传来了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就像寺里的百年古钟,没有半点垂垂老矣。
池绣转过身去,稍微一愣后笑了笑回道:“方丈光看个背影就知道是我,委实不负高僧一称啊。”
方丈笑着摇了摇头,浑身的高深莫测,“善物则明也。”
“方丈谦虚了。”池绣虽然听不大懂文绉绉的话,但大概的也琢磨得出他是在自谦。
忽而话题一转:“方丈,不瞒你说,我此番前来,正是有一事相求,我也不多做拐弯了。就是想来问一问,上次在九梦堂里弹琴的那个小姑娘,她叫什么名字?可否带我去见见她?”
似是没料到池绣会问起这事,方丈略一迟疑,紧着眉问:“她?”
……
“你找她有何事?”
走在路上,方丈突然问道。而这语气里,竟在不知不觉间带了几分哀婉和无奈。
“在乐曲方面,我有些困惑一直得不到解决,就想来请教一下这位小姑娘。”池绣一挑眉,面露了喜色,说完又添了一句:“她真的很有天赋。”
“是啊,她的确很有天赋……她叫小洛,是个乖巧的孩子。就是可惜啊,不过十岁的年龄,却要承受这么多。”方丈叹了一口气,颇为忧心的神色,眉梢隐隐有悲恸呼之欲出。
即使是出家人,看淡了尘世的七情六欲,却也是有恻隐之心的。
“她的过去?”池绣心里一动。方丈想要说的,应该是那个女孩的伤处吧,且这伤还不浅,即使痊愈了还是留下了伤疤。
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
“小洛的父亲好赌博、酗酒,整个村的村民都知晓他的恶名,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懒人,平日只知享乐。她的母亲却是个老实本分的妇人,家里的钱财几乎都是她凭借双手挣来的,但经常都是花在帮她丈夫还债上去。”
“原本一家子的生活已经实属不易了,可两年前的一次,她的父亲因赌博,输了人家一大笔钱,他们家哪里拿得出那么大的数目。讨债的一帮人找上他们家门来闹事,小洛的父亲顾不上妻儿,人一溜不知道逃哪里去了。”
“讨债的没地方讨债,就开始砸东西,失手间,不小心将重物砸晕了她母亲。闻声的好心村民可怜她们娘俩,赶紧去衙门报了案,正巧有个村民的家里人是个官爷,慢不到哪里去,但却也没能等到小洛的母亲重新睁开眼来……那帮讨债的人怕他们杀了人的事情败露,便强迫目睹全程、尚且年幼的小洛吃了毒药,人是没丧命,却从此哑了。”
听到这里,池绣只觉得心一颤,有什么被狠狠触动了。
方丈的眼神看向远方,手上的佛珠早已被握紧了,年老的脸上出现了哀色。
“官员们赶到时,小洛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是蹲在她母亲面前一直掉眼泪,甚至连哭,也是不能哭出声来。”
池绣轻咬着下唇静静地听着,心里闷闷的让她很难受,很不是滋味。
这个孩子……
“杀她母亲的人,就是他们当中的头儿,早已趁乱逃走了,逍遥法外两年,至今官府都未找着人。而且,他们也无兴再继续找下去,便再没管这事了。”
“她爹人呢?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
“据说是被人逮着杀了。”方丈摇了摇头,自嘲般又说:“并不是所有的不平,官府都会帮你解决,时隔两年,再查下去也是无果。”
“可她还那么小。”池绣眼里有着不忍。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她是在一个傍晚被寺里的小沙弥从大门外领进来的。自那件事以后,小洛患上了严重的自闭症,一心只在古筝上,几乎不会再主动开口说话,不肯与别人接触。”
他又长叹了一声,“寺里清水寡淡,又怎能开导得了她自封的心呢,我真是怕小洛会一直这么下去。”
“她会没事的。”池绣低垂着眼帘看着地上,每走一步都觉得心底泛酸。
自己心底里的心酸从来只有自己知道,她懂这种感觉。
就像那些年她一样,孤身与不知所向的生活作战,最初时内心的不安一直都是无人问津。
枯落的红杏无声的落在脚边,步伐带起了微风,又摇曳的飘了起来,又不过数秒间,终是回归尘土,落定。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