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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防盗, 补订就能看正文了。比例50%,时间24小时。 李秀云心里有些气愤和委屈地想:这些人太不懂礼教了,竟然都不等她就兀自将床铺分完了。
屋里另一名秀女听了这话, 很不服气,可因为门第低,底气不足。见范雪瑶不作声,怕与李秀云起争执, 只得起身将她靠墙角的床让给李秀云。
范雪瑶早就知道李秀云虽然出身好, 只是这脾气似乎没有表面的大家闺秀, 却没想到她连装都装不久,一下子就本性暴露了。微微摇头, 在家里这样就算了, 没想到在宫里还这么颐指气使的样子, 实在是不明智。
她早就察觉到屋外有人窥探, 因此便没有表态。在这种情况下, 她让与不让都不恰当。若就床铺一事同李秀云争执, 显得肚量小。
若是让了,未免使人觉得她好欺, 那之后的麻烦就少不了了。幸好陈姓秀女比较怕事,不等李秀云再说就默默换了床铺, 省了一事。
门外的人这才慢慢进来了, 是两名穿着宫中统一的湖绿宫娥装束的小宫女, 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名去了北屋, 一个进来了南屋。小宫女进了屋先向三人行了标准的一礼, 声音不大,字句落在耳中却很清晰。
“奴婢松香,是掖庭局派遣来专门听候各位娘子吩咐的。”
方才在门外窥探的便是这人另外那个宫女,原来是奉命观察记录她们的言行。听着这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小宫女心里想的心思,范雪瑶就知道自己方才的做法没错。
正要开口,李秀云却抢先一步道:“就你一人?”
松香又是一福身,回道:“回娘子的话,只奴婢一人。”
李秀云不甚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蹙着柳眉,眼睫忽闪了两下,看向松香:“那便请你给我打盆热水来吧,这来来往往半日,沾了一身的尘土,难受的紧。我想梳洗一下。”
陈多福也跟着说:“也给我打盆热水吧。”
松香福了福身,又看向范雪瑶,见范雪瑶微微摇头,便颔首领命,退出去给李秀云和陈多福打热水去了。
见范雪瑶和她们不同,李秀云看了一眼范雪瑶,随后挪开眼,走到屋中央屋里屋外巡视一遍,见无论是家具桌椅,又或是旁的花斛摆设,尽皆华美精致,非比寻常。并没有因为她们只是秀女而随意糊弄。微微点头,心里很满意。
这一番动作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仿佛不屑范雪瑶,又叫人说不出不对来。虽然大家闺秀的教养使她言行都较为内敛,不过李秀云显然是没有想要遮掩这种态度,明显到连陈多福都瞧出来不对劲,不住地借着整理床铺的动作偷瞄范雪瑶。
范雪瑶也不在意,哪怕李秀云心里腹诽她怕事,小家子气,也不气愤。
院子里喧闹起来,原来是宫闱局的小黄门们送行李来了。
范雪瑶忙出屋协助那些小黄门将行李分开,又看着搬进屋子,一时间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
小黄门们忙的不行,范雪瑶行李不多,很快就搬好了,范雪瑶便将装衣物的箱子打开,准备将翌日穿戴的衣裙先拣出来,到时候或熨或挂起来都省事。
这边忙的一团乱,李秀云却叫住了准备出屋给别的厢房的秀女搬行李的小黄门,食指朝着她自己行李的位置轻轻点了点,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把我的行李收拾一下,屋子这么乱我怎么住?”
她的行李很多,算是卡在了入宫受选的秀女所能带的极限范围边缘。
小黄门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宫外娘子这么颐指气使的使唤。
李秀云见状,掏出一枚荷包,拣了几粒滴珠递给小黄门,“喏,动作快些。”
小黄门见了滴珠的银光,犹豫了一下,跟一道的小黄门互换了个眼神,随后便达成了约定,立刻忙活起来,把李秀云的一堆箱子包袱打开,一一码进衣橱里。
一间屋子就一张衣橱,看着架势分明是要独占的样子。陈多福急了起来,她带来的就一个箱子,别的都是包袱。包袱搁外面落灰不说,还容易受潮,这会儿别看着阳光明媚的,很可能转眼就变天,春季本就多雨……这么一想更加坐不住了。
“那个……李娘子……”
李秀云转头,眼神疑惑。
见陈多福支支吾吾的,眼神不停地向衣橱和她自己的行李瞟来瞟去的,李秀云顿时了悟了过来。伸手又往荷包里拿了几粒滴珠,笑容款款地说道:“我物件多,贵重的也不少,你我的东西若是混在一处,到时候差了损了什么就不好说了……我瞧你行李也不多,搁在外头不碍什么事儿。还请娘子担待一下了。”
陈多福怕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了口,却被李秀云三两下挡回来,登时那股劲就泄了。半推半就地收了那几粒滴珠。暗自咂舌:这李娘子果真了不得,她们家打赏下人顶多就给几枚铜板,她倒好,给个卸行李的小黄门就几粒滴珠,也真是舍得。
打发了陈多福,意识到这屋里还有另一个秀女,李秀云挂起亲和的笑容转身与范雪瑶说:“娘子你瞧……”
生怕李秀云也像打发陈多福一样拿银子搪塞自己,范雪瑶摇摇头,微笑说:“衣橱你且用着吧,旁的也不必说了,我行李不多,收拾收拾就行了。”
见范雪瑶这么好说话,李秀云笑容顿时真切了一些,她原以为范雪瑶这般美貌的女子定然会给家中长辈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没想到倒是挺知情识趣儿的。虽然她不怕事,可到底是进宫的第一天,还是安安分分的好些。显然,李秀云对于“安分”这个词有些误解。许多人都很烦她,她却以为自己做到很安分了。
衣橱的使用权确定了下来,李秀云腰杆儿挺得更直了。倚在窗边指引着小黄门们收拣行李,不时说:“哎呀,这个不能这么放,会把衣服弄皱的,我这可是上好的云绸。”“那个要放在最上面,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诸如此类的指挥埋怨的话。
范雪瑶收拣着自己的行李,听着小黄门们心里不满的抱怨,心里有些好笑。这李秀云到底是怎么样的自我啊,以为塞了几个钱这俩小黄门就是她家的奴仆了?呵斥使唤的如此理直气壮,心里竟是一点都不当回事。却不知她以为的花了钱就该给她把事儿办妥当的小黄门心里正在怎样的腹诽她。
范雪瑶的行李都是早就分类好的,箱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不需要收拣什么,很快就整理利索了。见屋里乱糟糟的,她也无事可做,干脆独自一人出了屋子,到院中透透气。这屋子什么都好,就是大概是空置许久没有住人了,里面很阴凉的很。而且宫人虽然用熏香熏过屋子,可还是能闻到淡淡的霉味。
一出屋子,范雪瑶便看见院中也站着一个少女,听见脚步声,少女微微侧身望来,露出正张脸孔。明红色的襦衣配着金珠蕊牡丹步摇,金嵌红宝华胜缀于额前,髻上插着一支石榴石花枝金步摇,耳畔两束鎏金串红琉璃耳珠,与华胜、步摇的红相互辉映。
乍一看,这般穿着打扮着实明丽夺目,妩媚生姿。可再仔细一瞧,这少女虽然衣着华丽,却不过中人之姿罢了。
范雪瑶瞧见这少女的脸及穿着打扮,顿时打消了上前打个招呼的念头。知道今日是验身一关,秀女们都衣着简单,偏这少女恨不得将全部家底都穿戴在身上,不是少根筋就是没分寸。况且这女孩自己不懂事,家中人也能不晓得事情轻重?
只是范雪瑶不准备上前,那少女却靠了过来。
“这位妹妹是哪家的娘子?”少女走近,一点也不生疏地直接笑盈盈地问道。
范雪瑶礼貌性微微颔首,道:“小姓范,在家中行四。家父无才,只在大理寺领了个少卿的副职。敢问娘子尊姓?”
“原来是范四娘子。”少女眼睛微亮,随即羞赧道:“免贵姓秦,家父不过区区振威副尉,不值得与娘子说道。”
范雪瑶惊讶,她原先道自己家门第是踏在选秀门槛上,原来这秦娘子才真真儿的踩在门槛上呢。振威副尉是从六品的官职,这次行为采选,实为礼聘。能入宫受选的要求就是从六品以上的门第。从六品下的,任你美貌如花也无用。
两人互通了名姓,很快便跟范雪瑶亲热起来,这少女闺名珠媛,今年十五。
秦珠媛笑道:“娘子是住在西厢的吧,我是住在东厢的。这个月可就是邻居了,我便厚着脸皮黏着娘子了,往后可要多亲近一些啊。我这人莽莽撞撞的,娘子却稳重的很,少不得要靠娘子提点提点了。”
范雪瑶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地拒绝,微微一笑,道:“当不得提点二字。得以安置在一个院子里也是有缘,若是娘子不嫌弃,日后常来常往的也有个照应。”
“那往后我来西厢打搅,娘子可莫要嫌弃。”秦珠媛笑容满面,热情劲儿十足。“本该邀娘子进屋多说会儿话的,只是行李才送到,屋里一团乱麻,实在见不得人。”秦珠媛提起院东角有石桌石凳,提议两人去那处坐坐,说说话打发时间。范雪瑶欣然同意。
院东角果然有这么一处所在,离院墙不远处还有一株大榕树,打理的宫人照顾的很好,树干粗壮挺拔,枝叶繁盛茂密。树冠犹如伞盖一般正正凌于在石桌之上,人一靠近便嗅到清新好闻的草木气息。
想想夏日时邀三俩好友坐在树荫下乘凉,听着蝉鸣品茗下棋,腻了就丢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是怎样的舒爽惬意。稍一遐想,范雪瑶不禁心生向往。
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却只在采选的时候才会进人,真是可惜。
“皇家别院的东西果真和别处不同。”秦珠媛忽然开口打断了范雪瑶的可惜,一抬眼,正看到秦珠媛视线虚凝在她偏左侧,明显是回忆,眼神闪亮。
“不过是给采女们住上一月的院子,竟也铺置的这般精细,我那屋子里的被面都是上等的妆花罗呢。一瞧便知是没有浆洗过的新物件。”
“信王听说了这件事,便向他的哥哥,新继位的皇帝求救。太后得知之后便派人毒死了信王。又让人挖了宠妃的眼睛,刺瞎了她的眼睛,熏聋了她的耳朵,毒哑了她,让她像狗一样整日在地上爬,以馊水为食。最后,把曾经风华绝代,此时却惨不忍睹的宠妃扔进了茅厕,让她被粪水溺死。”
说道这里,李蓉深深凝视着范雪瑶双眼,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曾经盛宠宫廷,令皇后都不得不忍让的宠妃,下场却是这样惨,当初她风光的时候,又有谁能想到?而皇后虽不得宠,却毕竟占着妻尊妾卑的体统,所以即便她为皇帝所冷落厌弃,皇帝一死,也一样有守礼的大臣拥护她。而宠妃得宠时人人都巴结讨好,趋炎附势。可她一落难,那些人就全不见了!那凑上去的人说的难听些,那都是些阿谀谄佞之辈。当你受宠时,有利可图,他们比亲孙子都热切孝敬,可一旦瞧见你失宠,势弱了,他们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更有甚者,不仅翻脸不认人,甚至还会落井下石踩你一脚。”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你瞧你爹,妻妾四人,单论相貌属林姨娘最甚。”李蓉毫不介意地直接用上自己给女儿做范例,甚至不顾为人母的矜持和体面,言辞不避讳地提起本不该与子女言说的,他们夫妻的房中秘事。
“我最初嫁入范家时,曾听说林姨娘也曾颇得你爹几分眷顾。事实上,便是我入门后你爹也未曾冷落过林姨娘,每逢年节应有的她都有,不应有的,也有。府上得了时令鲜果,林姨娘那儿总有一份,有时东西不多,你阿婆那儿和我们三房人分一分也就没了。你爹自己不吃也往林姨娘那送一份。这份心也算是少有的了。可我进门两年方才生下你大兄,而在这两年里,林姨娘那里你爹过了夜后,送去的凉药从未断过一次。”
“后来,又有了王姨娘,刘姨娘,两人相貌都及不上林姨娘。王姨娘甚至性情良善,循规蹈矩,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我原以为会是她较为得你爹喜爱,谁知却是偏偏叫那嘴甜心苦两面三刀的刘姨娘风光了。打那之后,王姨娘也好,曾经的心头好林姨娘也罢,都给你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有时在我屋里碰见了,那眼神都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冷淡。若不是我时常问及关照,两个姨娘的日子不知有多难过。”
末了,李蓉满含深意地笑了笑,说不出是轻蔑还是什么。
“你瞧,男子就是这么回事。曾经捧着手心上的,转眼就能踩到泥地里去。有时甚至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只是情到浓时情转薄,喜新厌旧罢了。”
这时范雪瑶听见李蓉心里在冷笑:哼,子女都大了才来什么幡然悔悟,不过是腻了莺莺燕燕,方才想起我这个操持家务的糟糠妻最贤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