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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等到梅情睡醒起来,洗漱更衣,重新将肺腑内沸动的血平复下来时,已将近傍晚。
昏暗的光线照入窗棂。
贺离恨一开始还守着她,可过了不久,他的身体也耐不住疲倦,在对方柔软的拥抱不知不觉地入眠了。梅情醒来时,便见到他如同一个小动物般缩在怀。
她声地了片刻,才轻轻起身,收拾妥当,将烛台上的灯点亮,温暖火光照亮房屋时,贺离恨也正好醒来。
他披着被子,在窗边望她,灯烛轻微地摇晃,映着她的眉目。
四周静谧比,贺离恨忽然想,若是她能生得平凡一些,也许便不会有那么多男儿倾心,不会群花环绕,他有成为对方第一个男人的机会……
念头才涌起一瞬,贺离恨便又将其牢牢按下去,为翻江倒海的心思骂了自己几句。
梅情发觉他醒了:“好梦酣眠,在我怀安睡可舒服?”
听听,任谁听了不会红耳赤、芳心大『乱』,她张嘴究竟是在哪个人身上磨练出来的,养得么花言巧语、带着些恶劣调弄的『性』子。
贺离恨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时候计较起人家的旧事做什么,他坐起身:“是你累了,要拉着我睡的。”
梅情也不计较,仍旧笑眯眯好说话的模样:“是,是我拉着贺郎睡得,你呢,不过是顺水推舟倒进我怀的,也是顺水推舟睡了么久的,都是我勉强你。”
往日她么说,有时还会戏弄到他,然而此刻他心事重重,听到话,心比脑子反应还快些,竟然没有丝毫被调侃的恼怒,反而诞生更为强烈的依赖与眷恋,他盯着梅情的唇:“少说几句,我若是让你负责任,你是逃不脱的。”
梅情头回听他么讲,有些意外:“怎么说?”
“你虽然知道我是魔修,也知道我曾是修士,但却不明白我人占有欲颇强,你要是真惹上了我,算你非要离开,我也会绑住你的手,带上镣铐,加上封印,你留在我身边。”
他认真地道。
梅情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会儿,想到贺郎给她带上镣铐、宽衣解带,非要伺候她的模样,心说也太好了,人间情/『色』话本的香艳秘事也不敢么写剧情的,么刺激的好事儿居然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啧,现在的小郎君在想什么,她真是越来越不明白。
见梅情不语,贺离恨反而又怕说得太严重,补充道:“……我是说给你听听,我知道女人都不喜欢强势的男子,我们有约在先,我不会……跟你牵连那么久的。”
他话语迟疑,间顿了一瞬,此时此刻,连他自己也不敢说绝对,旋即又道:“只是你也收敛些。与我在一起时,不要再惦记别的郎君。”
梅情指了指自己:“我还不够洁身自好、正人淑女的么?”
贺离恨很是平静:“你长得不安全。”
“我……”
“确不安全,”他还严肃地添油加醋,“你『性』子又爱玩笑,跟别人说笑三分,他们会觉得你有七分的情意,『露』出一点温柔笑脸,他们敢跟你私定终身、愿意嫁给你……白小公子是前车之鉴。”
有有据,令人处反驳。
梅情也有说不过他的一日,便托着下巴双眸含笑地望着他,贺郎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既然你跟我在一起,又亲了我,该听我的话。”贺离恨道,他手指攥紧,手心尽是湿漉漉的汗。
平常人间的儿郎在女人前,哪一个不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装也要装出来,要是说出他嘴些话,都能被戳着脊梁骨打。
但梅情与众不同,他知道,所仍然说了下去:“我的伤……不知要多久能复原,在此之前,你不许拈花惹草,不许多其他男人一眼。”
听起来着苛刻,但梅情上毫变化,只是恍然大悟般颔首,微笑道:“你醋意如洪水决堤,突如其来,我连个准备都没有。”
贺离恨道:“要什么准备?你亲我时也没给我个准备,允许你样的女人到处招蜂引蝶,不许我受了你的勾引,你关在花盆?”
在大多数人眼,优秀女子三夫四侍是天伦常,全天下皆如此。贺离恨身有反骨,比更过分的话也对那群道修们宣泄过,可对着她说,却心如擂鼓,生出怕她不悦的担忧。
梅情先是点头,然后道:“……嗯……不对,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你什么时候没有?”贺离恨盯着她的脸,见她没有生气,愈发直气壮,“你又撩我头发,又搂我的腰,换了个凡夫俗子来,你要是不娶都能人『逼』到上吊。”
梅情:“前你怎么不说?”
“前……前我……”贺离恨停了停,“我没想通。”
他前还端着点儿虚伪的矜持,但昨夜那些风波下来,特别是天女魁出现时他的提心吊胆、防备不已,让他发觉自己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极为重……梅情样的人,确遇不到第二个了。
“你提了一堆对我的要求,自己怎么没点表示,”梅情慢悠悠地道,“立个条条框框我框住,总得给点甜头吧?”
贺离恨知道女人不好对付,他见梅情并未对些话产生抵触,盯着她的美『色』,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总之是恶胆边生,揣着一肚子坚决之意突然靠近,伸手贴上她的脸颊,在她唇上用力地盖了一下。
她身上仍旧带着一股淡淡的寒梅香气,唇瓣柔软微凉,梅情单手抱住他,轻易地夺走了主导权,半晌后才松开,笑眯眯地盯着他。
贺离恨单手捂脸,气恼地踹了她的腿一下:“坏女人!”
梅情『舔』『舔』唇,语调温文尔雅地道:“哪坏了,我在亲吻上教了你不少,你回倒是可叫我老师,叫我梅先生……”
贺离恨猛地抬起头,眼角泛红,还『露』出冷峻凶巴巴的神情,对比出一股动人心扉的反差:“不许么说。”
梅情着他,辜地眨了眨眼,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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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郎名叫巫文欢,是蝎娘娘手底下所有男奴最受宠的一个,也是最有本事的一个。他身上的柳大先生是保家仙的蛇仙儿,个柳先生算是跟胡掌柜拐着三十八道弯儿能沾上个亲戚。
巫文欢对蝎娘娘虽然忠心效命,但那鬼物了,他也并没寻觅活,而是说:“没有她给我想办法,我也本没有几天好活。我的阳寿尽数换给柳先生了,要刀要剐,悉听尊便。”
胡掌柜自然不可能刀他剐他,而是:“福姬究竟是怎么得的病,受的伤,来龙去脉,你得给我讲清楚。”
巫文欢沉默须臾,了一眼只有四岁左右大的哑女福姬:“……她是怎么得的病我也不知道。一个半月前,我妻主听闻许州城城主珍贵之物做悬赏,遍请神医。妻主掳走了参与过诊治的医师,得知是她女儿得病,还医师口得知个城主之女重要比,很有可能是镇守主城的根本。
“她觉得是个好时机,和蛛母联手,引蛇出洞杀了许州城隍土地,再假意为城主医治,则只是让福姬回光返照,然后城主背信弃为由,活吞了他。妻主觉得一座空虚的主城,在千载难逢,所表上召开天人大会,吸引那些非人之物,用城血肉供养它们。
“若是其有些聪明的,她收为麾下,蠢笨能的,她直接吸收,增长力。小婉是些东西最为聪明的一个。”
梅情听着胡掌柜审,她耳朵虽然在听,视线却一直着贺离恨在身旁剥核桃,她忍不住调侃道:“……可是赤地旱魃愚笨僵硬着称啊。”
贺离恨专心致志、头也不抬地应答:“人间妖魔大多残虐,如野兽般克制不住本能。小婉已是其的佼佼者了。”
梅情笑了笑,低声:“是,谁能有贺郎聪慧?”
贺离恨抬手剥好的核桃仁塞进她嘴,端着正的模样道:“补补。”
胡掌柜听不下去,心说两口子一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前还避嫌,如今都能若旁人地自成结界。梅先生也算了,她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贺少侠之前倒矜持收敛,冷静懂事,结果愈发跟他个不成体统的妻主得……
她想到儿,又记起俩人还见过她的活春宫,一时间也没脸说别人,咳嗽了两声:“那福姬的舌头……”
“是我妻主割的,为了给我延寿。”巫文欢道。
“你倒是交代得清楚,一点儿也不避讳。等到司天监的人马到,座城池会重新纳入朝廷与女帝的管辖之下,而你……”
“我不知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巫文欢道。
没有了蝎娘娘,他如同没有大树可依靠的藤蔓,本命薄如纸,回更是数着日子要香消玉殒。他万念俱灰,连挣扎都不挣扎,甚至希望胡掌柜能给他一个痛快的了结。
狐仙儿早已通过梅先生给朝廷写了书信,用联络人的方式传递出去了。她坐在椅子上抽了口烟,暗红罗裙搭下来,望着巫文欢腰上的葫芦和小鼓道:“你既然是柳大先生的弟马,怎么还伺候上鬼物了。”
巫文欢『摸』了『摸』腰间的葫芦与小鼓,长叹一声:“难道狐仙儿不知道?柳先生上谁做弟子,难道我们有拒绝的余地么,她老人家三灾六病地一闹,颠倒折磨,谁能挨得过来?我也只能松口,入她的神堂伺候。或许妻主也是上我一点,觉得我有用才宠爱我的吧……”
话倒是没错,出马仙对弟子是折腾了些。胡掌柜发觉在不出什么来,掉头跟梅情道:“先生觉得呢?”
梅情道:“你他,城主本来有的灵『药』宝物,有没有还没被蝎娘娘糟蹋的,尚在府?”
胡掌柜好奇嘟囔:“你直接呗,还让我。”
梅情但笑不语,一旁的贺郎却抬起头,顶着那张俊美又冷淡的脸,语调平静地道:“她见除我外的男人会不高兴。”
胡掌柜感到一噎,心神颇为麻木:“……辈子没么语过。”
她见梅情没有因为夫郎太善妒而生气,还笑眯眯很满意地点头,居然么损失颜的事儿拿来哄夫郎高兴玩儿,知道两口子已没救了。
胡掌柜暗暗感叹一句——男人的嫉妒心啊,真可怕。随后才转而替梅先生复述一遍。
巫文欢摇了摇头,随后却笑了,道:“想要灵『药』,圣灵之体不是最好的吗?福姬在你们手,论怎么做,她应该都能让人起回生。”
说罢,巫文欢站起身,他伤重虚弱,踉踉跄跄地推门走出去。胡掌柜叫了一声,起身本想拦住,刚追出去两步,只见到巫文欢走到客栈的窗前,望着外的雨幕。
春末已尽,初夏的风温温柔柔,座满是血腥和灰烬的城池,是该有一场洗净一切的好雨。
雨声滴落,一切都该过去了。
三日之后,司天监的书信传递至许州城,对城池的安置归属都有一个妥当的安排。而在胡掌柜的允许之下,巫文欢也离开了座城池,他为数不多的每一天能归属自己所有,已是幸运。
而贺离恨也没有为了急于修复伤势,对福姬动手。
他一贯的『性』情如此,很有一番自己的底线。梅情虽然可惜,但也顺其自然。只不过两人还福姬身上得到了另一个有意思的线索。
外表四岁的福姬重新清醒过后,展现出非比寻常的智一,她用文字跟几人交流,表达得十分清晰,不仅解答了诸多疑『惑』,还告诉两人她的病症缘由。
数月之前,福姬收到一份礼物,是她曾认识的朋友送来的,名目是思念已久,故而相赠,她并未多想打开了礼盒,是一块精致小巧的玉石坠子。她赏玩片刻便戴上了,结果圣灵之体仿佛被个玉石坠子暗吸收了力量,直到她一病不起时,才陡然发觉不对。
在福姬的细细排查之下,发现那个朋友早不知所踪,寻不到人,而个玉石坠能够吸收她的力量,按照上的纹路阵法传递给另一个人,可惜她摘掉玉坠之际为时已晚,许州城的守护力量逐渐薄弱,已法防范所有鬼物妖魔的侵袭。
之后的事便是蝎娘娘作『乱』。
福姬为了留存证据,日后寻找幕后黑手,所一直保留着个玉坠,即便被蝎娘娘关押胁迫时也不曾吐『露』此事,大多数人也只觉得是一场来之由的怪病。
胡掌柜有朝廷司天监的信物为证,福姬才将此事告之众人。她将玉坠交给几人查。
“……吸灵长生阵。”梅情扫了一眼,淡淡地道。
贺离恨对阵法不甚了解,但知道梅情最擅长杂异术,对她十分信任。
“一种放在灵石宝物上吸取灵力或生命力,反哺给布阵之人的长生延寿阵法。”梅情随口解释了一下,“若你是道门出身,会对个阵法很熟悉了,其东西并不残忍邪恶,只是布阵之人没它用到正途。”
贺离恨先是点头,然后又询:“阵法?布阵之人难道是修士?”
梅情也略感不解:“么清净的地方还能有修士,没有灵力,人到底修了个什么玩意儿。”
福姬在纸上写到:“两位能否寻到罪魁祸首?”
贺离恨身畔之人,梅情却没有答应,而是不改『色』地道:“我才疏浅、见识有限,在是找不到人,要是有五十两黄金为我增长见识,说不定能阵寻人了。”
贺离恨:“……”
福姬也呆愣片刻,着梅情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清雅容貌,半晌才写到:“钱财定为贤伉俪备好,请两位务必剿灭罪魁,为福姬与许州城报仇雪恨。”
福姬身为城主之女,些能力还是有的,当夜,那五十两金灿灿的黄金便整齐地摆到了桌前。
梅情拿着一小块金元宝,对着烛火欣赏,便听贺离恨的声音后传来,他停在身畔,道:“你很喜欢……黄金?”
他知道梅情一身赌术世其二,只要她愿意,赢来万贯家财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并不缺钱财使用。
梅情轻笑一声,懒洋洋地道:“喜欢啊,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
贺离恨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她喜欢的物件,但她的表现,应当算是其之一。
他悄悄数着自己有的东西,若是修为恢复,多少黄金宝石都可供她挥霍使用,若是她愿意跟自己去修真界,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她说一句,也决计没有不给摘的。
只是她的本领,在人间随意逍遥自在,要是去了修真界,恐怕危险很多。
贺离恨沉默片刻,道:“你愿不愿意……”
说到一半,却停下语句:“……罢了,没什么。”
梅情猜不透小郎君的心思,两人视线交汇。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双手交叩。贺离恨轻轻亲了亲她的唇,闭眼低声喃喃:“一日也好,两日也好,多久都好……我既然想清楚了,不算有遗憾。”
数日后。
许州城之事大部分皆已了结,座鬼怪横、妖魔侵略的城池,最终还是重新纳入了朝廷司天监的掌控之。
而受到天女魁叮嘱的赤地旱魃小婉,原本遵魁祖的命令一心一意地想要跟着梅情,可梅情却道:“助纣为虐、遗祸未清,你在人间为天下安宁还完了债,若是有缘,兴许还能再见我一。”
她的身份神秘至极,小婉身为人间旱魃,不知道自家魁祖还有师尊,更不清楚师尊究竟是哪方神圣,只得乖顺称是,在她前如同一只绵羊。
许州微雨未停,两人已接受了福姬的托付,拿着白玉坠备好马车,准备离开此处。
胡掌柜热切地留了几天,终究没留住,她在廊下着那辆远的马车,车边细碎的流苏在微风飘『荡』,仿佛跟来时并两样。
她望了好一会儿,伸手拢了拢身畔月郎的披风,道:“梅先生真与常人不大一样,她的心思念头,仿佛总是隔着一层纱、一层雾,怎么都不清楚,随意地什么都不会计较。”
月郎低声道:“正是贺郎君的福气。”
胡掌柜低头他,伸手搓了搓他的脸颊:“你揣着一窝小狐狸崽儿,难道不是你的福气?”
月郎拿下她的手:“娘子要怎么用我,尽可用吧。我已嫁过人了,不可能再——”
他话没说完,被一条朱红的狐狸尾巴卷起腰,让女人一抱起来,狐仙儿咬着他的耳朵,所应当地道:“人的命很短,几十年生养都要靠你,我用你的时候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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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阵法作为指引,寻人其并不是一件难事。
即便在重重禁制封锁之下,梅情手的卦象也是有不准的。她手留着三枚铜钱,是大殷本朝的钱币,上烙着年号,两人跟勤勤恳恳的纸人姑娘同,一路穿过诸多官道主城,渐渐进入人烟稀少的北方域外。
“是个月的第十三位客人。”
梅情撩起帘子,目光落到地上的污血间。
贺离恨用布巾擦拭刀锋,横抹过去,寒光一瞬闪亮,照入眸间:“自不量力。”
“啊,贺郎好俊。”梅情笑道,“种低劣的山精野怪、小鬼小妖,也想拦我们贺少侠的路,不是活腻了么?”
贺离恨的本事,一路处些胆大包天的东西,自然是不在话下。他正拭去血迹、收刀入鞘,原本杀气腾腾的冷峻容听了她句话,又很不争气地软化下来,心口怦然,半晌才按捺住情绪,道:“我说了,会保护你的。”
梅情朝他伸手。
进入北方域外之地,气温倏忽骤降下来。梅情素日那套形制像道袍的紫『色』衣裙早不顶用。她加了一件雪白『毛』绒的交领雪青小袄,裙摆增添数层,又备着一件『毛』领的缎披风放在车,日日捧着手炉,才算维持住了正常的体温。
贺离恨快步上前,伸手握住了她,再登上马车,由纸人重新驾驶。
他将梅情的手塞回暖炉边:“你虽然有道在身,但怎么还跟凡人一样受不得冷热变化……再说,你体温本寒凉,手探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