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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是被林竹的仆人,家全和家和携手一起救上来的。
茗溪阁的妙镜和妙亭听到外面动静闹得很大,冲出来发现有人落水,慌忙回屋里拿了厚衣服出来,等待着绿柳一上岸就帮她披上。
绿杨劈手夺下衣服冲在最前面,帮绿柳披上衣服,抱住绿柳,问个不停。
而明显被冰水冻傻了的绿柳则是一个劲地发呆,直到绿杨担心得哭出来才回神,想要说些什么,上下嘴唇却打颤太厉害,每个字音都是颤抖的,只是看向卫景如的眼神委屈又愤怒。
绿杨看在眼里,回头看着卫景如,张口就要说话,却被卫景如一抬手制止了:“赶紧去请大夫,回花宁轩,先看下身体有没有大碍,其余的以后再说。”
顾夜阑在旁边发话:“已经让陶管家去请大夫了,还望郡主稍作等待。”
卫景如扭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萧越的错觉,总觉得她目光里闪烁着几分哀怨,按照常理,她最心爱的丫鬟遭了这么大的罪,她这个当主子的是不是应该伤心哭一阵才合适?那么当一个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时,谁来安慰最合适呢?当然是顾夜阑。
萧越这才明白,为何一个丫鬟落水,卫景如的表情难过得像是死了老爹,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卫景如还是很好地维持了作为皇室贵族的风范,什么也没说,只低下头去,作一脸忧心状。
倒是一直抱着绿柳的绿杨开了口:“郡主,绿柳向来不是鲁莽之人,刚才她跟萧姑娘在一处,发生这么大事,可只绿柳一人落在湖里……”
她不再说了,只是咬了咬嘴唇。
萧越不禁微微一笑,招数搁这儿等着呢?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但她又有点佩服绿杨,看绿柳的一连串动作,落水应该是计划外的变数,绿杨能顺势把萧越推出去,相当于绿柳使了个苦肉计,这个胆识还真不是一般人具有的。
接下来是不是该把自己这个顶锥推出去,往她身上泼盆脏水?来个恶人先告状,贼喊抓贼?
萧越饶有兴趣地盯着绿杨,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东风吹马耳地望向一边,却迎上顾夜阑紧皱的双眉和无限的探究目光。
萧越立马敛容,故作镇定地把头生生扭回去,强迫自己用苦大仇深的眼光盯着绿柳和绿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心里却依旧突突直跳,她开始有点担忧刚才自己的演技是不是太拙劣?
应该不会,她虽然称不上戏精,但好歹不必绿柳绿杨差,怎么会糊弄不了人?
随即萧越绝望地想起,她跟顾夜阑认识第一天,他就见识了自己无比彪悍和不吃亏的性格,如今再他面前故作柔弱,岂不是自己打脸?谁会信顾夜阑也不会相信的啊!
萧越有些后悔,早知道不那么咄咄逼人了,这下好,给顾夜阑留下了刻薄的印象,以后再跟任何人发生冲突,他肯定会下意识认为是自己欺负别人,会护着自己才怪!
等等,她为什么还巴望着顾夜阑来护着她?
此时的绿杨在吭哧了几秒钟后,终于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再三,还是‘艰难’地继续说道:“萧姑娘却安然……”
话说到这里,萧越当真佩服古人说话的艺术,你看这个绿杨,话说到最重点的时候竟然停顿了,然,停顿得很有艺术,无声胜有声,这不,她刚做出委屈悲愤的咬唇状,全场的人眼光就都转移到她身上了。
萧越用指甲狠狠抠了一下手心,疼痛感传来,才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尽力婉约凄厉:“我才刚到没一会儿,就觉得有点伤口有点疼,只是凑巧碰到了郡主一行,绿柳姑娘说竹公子的鱼养得实在好,力邀我过去参观,站了没多久,我就觉得有点头晕眼花,又怕扫了大家的兴,就用力扶住栏杆,谁知道这个当口绿柳姑娘就掉了下去,幸好我当时扯住栏杆,不然,恐怕今日也难免此难。”
巧云极其上道地故作夸张状:“那可使不得,姑娘身体刚刚好转,要是被水一冰,伤势肯定又要再加重,秦太医都叮嘱奴婢很多遍了,决不能让姑娘伤口沾水,更不能受寒。”
绿杨还待开口,林竹忽然插话:“确实如此,刚才我跟师傅就在桃树后面,看得也很清楚,是绿柳姑娘不小心自己掉进湖里的,她要是没看鱼看得入迷,不把身子探得那般向外,应该也会无事,这下倒好,还差点连累了萧姑娘。”
卫景如此时终于有所反应,转过脸去望着师徒二人,只是目光越过林竹,径直奔向顾夜阑,对方正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越为何看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满场的人,她最在意的就是卫景如作何反应。
她手下宝贝的左右护法出手,哪怕不是她示意,最起码也是她授权的,这种时候故事剧情的走向,根本就不在绿柳和绿杨那里,所以她从绿柳掉进水里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卫景如。
令她意外的是,除了绿柳掉进水里时,卫景如有一丝讶异,剩下的时间都是那么从容安定,仿佛眼前闹得最欢的人,不是她的左膀右臂。
而此时林竹的一番话,让她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可任凭萧越再三探究,却怎么也品不出卫景如那种眼神的意义。
正当她在心里启动少得可怜的推理细胞时,卫景如的视线冷不防转向了她,一下子将萧越打量的目光逮个正着。
她怎么会突然看向自己?
难道刚才盯着顾夜阑看是声东击西,做好准备逮自己了?
这么想着,萧越看向顾夜阑,却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目光带着寻纠追底的意味,因为她的突然转换视线路径,顾夜阑似乎有些意外,眨眨眼,移开了视线,看向蹲坐在地抱在一起湿漉漉的绿杨和绿柳。
萧越心里一惊,莫非是卫景如看顾夜阑,他在看自己,卫景如好奇他在看谁,顺着目光看过来,于是把正在偷偷打量卫景如的自己抓了个正着吧?
不会吧?
那卫景如对她的误会岂不是更深了一层?她不要啊!苍天啊!误会啊!她可以解释的啊!
来不及多想,卫景如炯炯的眼神正牢牢锁定她,萧越尴尬无比,急中生智,道了一句歉:“望郡主恕罪,刚才我没能拉住绿柳姑娘。”
卫景如脑袋微微一歪,似乎没听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萧越舔了舔被风吹干的嘴唇,想要再度解释,就听见绿杨带着愤恨的声音:“萧姑娘这话的意思是绿柳落水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赶紧回去吧,再待下去绿柳非活活冻死不可,看看大夫来了没。”卫景如突如其来地打断绿杨的话,随后对顾夜阑行了一个家常礼:“仙君见谅,景如先回房了。”
一群人呼啦啦全部走了,瞬间只剩下顾夜阑,萧越和巧云,以及林竹,妙镜和妙亭已经帮着家和照顾下水救人的家全,早就回到茗溪阁了。
林竹盯着萧越有好一会儿,才关切地问:“你真的没事吗?我刚才看见,”他似乎在为难用什么词汇形容,最后凑到萧越耳边,小声说着:“我明明看见绿柳手上动作不干不净,你没吃什么亏吧?”
萧越震惊地瞪大双眼,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给林竹的火眼金睛点了个赞:“小伙子,挺有眼光啊!”
林竹轻嗤道:“你不知道吗?你们女人这些伎俩,除了太医院的太医们,最懂行的就是钦天监的人了。”
萧越狐疑道:“为何?”
随即就想明白了,拍拍林竹的肩膀:“理解理解,你辛苦了,小小年纪就看透了这些权谋倾轧。”
古人最信鬼神之说,要是跟我争宠的小妾的亲娘的二舅姥爷生辰八字冲撞了家主,惹得家主官运衰败,或者是倒霉连连,那么这个小妾离下堂扫地出门也就不远了。
不等林竹反应过来,萧越已经将手收回,灰溜溜地瞅了顾夜阑一眼,生怕他治自己个猥亵未成年罪,暗自恼恨自己在林竹面前放肆惯了,一时没收住手,竟然忘了还有外人在。
林竹若有所失地望着刚才被萧越拍过的肩头,随后继续刚才的问题:“你没受什么伤吧?你不知道,郡主身边这个绿柳可是个人物,咱们府里前前后后被她教训过的人多了去了,好像除了我和大师兄,都没能逃得过去,连陶管家也被她数落过。”
萧越顾忌着顾夜阑在身边,想尽力做出一副贤淑的样子,于是调动浑身的温婉细胞,把声音压得很是低敛:“哪里,你多虑了,可能是绿柳姑娘对我有什么误会吧,她也是一片好心想邀请我看鱼,奈何过于热情,有点着急,所以才造成今日的局面吧。”
其实她还想应景地掉两滴眼泪,最起码眼睛里也得含着点水花,让人看起来水汪汪的,好营造我见犹怜的氛围,奈何术业有专攻,她实在不是常年浸淫后宫的那些女子们对手,学不到精髓,画虎不成反类犬就糟糕了。
猛地瞥见顾夜阑的衣角,心道,装柔弱不成,我总可以装善良吧,遂改换路子露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因为我起了这些事端,我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林竹安慰道:“也不全是你的错,她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咳,咳。’顾夜阑清了清嗓子,萧越赶忙望向他,见他正盯着林竹,脸色不太好,林竹经他提醒才察觉到自己失言,赶忙改口:“不对,应该是……”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萧越上道地接过话来,林竹一脸‘还是你懂我’的表情,冲她眨眨眼,然后笑笑,那模样如果萧越没判断错的话,应该叫做放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