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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利群记忆又回到了二十七年前,那年是真宗咸平元年(99。画面转向了大宋京东东路的潍州,潍州的附郭县是北海县。
在北海县西南方,大约五十里地方有个村落,村名叫作滕家庄,村落大约有一百多户人家,全部姓滕。
这个村沿河而建,村东的这条河颇为宽深,水流湍急,为潍河最多的支流汶河;村庄位于汶河的下游,这里土地肥沃,水利条件优越,河面宽达一里,可以通行一千担的船只。
这里的村民务农之余,也会凭借河水之便,做些水上的营生,比如捕鱼,再如乘船行运等,倒也能填补家用,这里的村民到时过得挺富足的。
倒有唯一的缺憾就是有水匪的威胁,这不腾家庄的村民,便自发地在村的周围修建了一条土石墙,将整个村子都围了起来,这条土墙高约一丈二,底宽两丈,顶宽八尺,足有一里半长。
围墙上每隔二十丈有一个观察楼,共有三十个这样的观察楼,每日派人把守;整个村子只留两个两丈宽的大木门供出入,分别是南门和北门,平时大门紧闭,以防匪患。
这里就住着滕利群一家人,他家四口人,除了爹娘,还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那时他爹叫腾丰显,三十岁;娘叫陆玉香,二十八岁;他只有六岁。
但是在他模糊的童年印象中,父亲好像是个跑船的,她娘也经常和他一起去跑船,这么多年他也记不太清爹娘的模样了,只是有个大体的轮廓。
他只记得他六岁时的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画面。
这是六月的一天,他记得很清楚,他听见了爹娘的谈话。
他娘说道:“相公,今天咱们跑船路程比较近,不过十几里地,这次回来的肯定早;要不咱带着浅娘和群儿一块,到时送完货后到我爹娘那儿看看,可好?”
他爹说道:“娘子,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为夫听你的。再说我那天自己出船的时候,碰到了你弟弟,他也捎信让我带着你们回去看看,说是岳丈、岳母大人想我们了。”
两人商量了一会后,就叫着他和姐姐上了船,他家的船一般都是结伴出行,一次出船大约在二三十条船,这样万一遇到劫匪都好照应。
船沿河而下,此时的自己和姐姐很快活,整个船队都洋溢着他俩的欢声笑语,船上的人,都被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感染了,心情也是顺畅欢快。
这时他娘坐在船头和爹说着悄悄话,可能是爹和娘调情了,娘就捏了爹腿一把,疼得他直告饶。
这也顿时引来其他村民的调笑,怪叫声、调侃声、口哨声彼起此伏。
直弄得娘的脸像个红苹果一样,她恨恨剜了爹一眼,然后又看了自己和姐姐一眼,脸上浮起幸福、满足的笑容。
此时在河的对岸有一群灰衣人正在观察着腾家庄的船队,眼里充满了贪婪和凶狠之色,就像饿狼盯上了一只肥羊。而这些船户还在自娱自乐,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船临近了一大片芦苇荡,众人打起精神来,这里是水匪经常出没的区域,纷纷拿出防身的武器,武艺高强的、身强体壮的村民聚在船队的最外面,以应对可能发生的突袭。
好在虚惊一场,水匪并没有出现,船队很快来到了一个关口,这里有乡兵驻扎,所以这里是安全的。大家伙要在这里分道扬镳,然后约好了在此集合的时间,然后还是结伴回村。
此时河对岸的灰衣人正是活跃在这一带的劫匪,大约有二十几人,他们自称“黑风帮”,他们打劫一般不会将船户搜刮一空的,也不会杀伤妇孺。
他们认为抢劫也有抢劫之道,他们认为万般不能行绝户计,否则定会引起船户的剧烈反抗,到以后也会抱团反抗的,也会给自己造成杀伤。
这时“黑风帮”的首领正在训话,只见他身高八尺,满鳃胡须,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嘴角一条长疤,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只见他说道:“大前日,本帮主的寿辰,我就大发善心,封刀三日,不许抢劫,现在时限已过,今日即可拔刀开抢。自今天起三日内,大船、小船、小筏子都可抢。”
他说完看见众人一脸迷惑,就揪出一个猥琐矮小的劫匪,拍了他头一巴掌。
就见他问道:“可听明白了,如有疑问快快道来。”
只见这个矮小的劫匪小心翼翼地问道:“帮主,怎么连小筏子也抢,那可抢不了几个钱。”
这位帮主说道:“笨死了,咱们这三天没动刀,损失不小啊,要赶紧补回来,再说了“蚊子虽小都是肉啊”,懂不懂啊!”
这时众人一听都惶然大悟,帮主这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最后一众劫匪都在一起商量抢劫的方案,还美其名曰:“抢劫也是个技术活,也需要专业人才。”
且说滕利群的一家人很快就送下货物,拿到运费后,就就地买了一些吃食和礼品,就朝着他姥姥家进发了,一家人一路上欢声笑语,尽显温馨。
姥姥家就在返程的路上,也在河边,不一时船就靠岸了,他爹把船栓好,就领着一家人向他姥姥家走去。
由于他们一家人经常来,再加上姥爷是一族之长,所以和村子里的人都熟悉,这不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前行。
很快就到了他姥姥家,他叫着“姥爷”、“姥姥”就冲了进去,刚进院子他就觉得自己腾空而起了,他一进门就被姥爷一把举了起来,还在空中扔了几下,只听见他惊呼连连,让他小心肝“怦怦直跳”,顿觉惊险刺激快活。
他姥姥也过来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偷偷塞给他一个牛肉包,让他躲在一边吃;他拿着包子笑呵呵地跑了,然后喊过姐姐了,拿出包子一掰两半,大家分着吃了。
最后爹爹拿出一大堆礼物交给姥爷,姥爷总是嗔怪爹爹乱花钱,但姥爷此时却是一副满意、欣慰的表情,最后翁婿俩在一起拉起了家常。
娘此时和姥姥还有舅母在一块,她们在拾掇饭菜,爹娘买了七八个现成的菜,只要热热就成,另外舅母有抄了几个青菜,然后有给三个大老爷们温了一大壶酒。
天已晌午,舅母和娘就端出菜来,放在凉棚里的饭桌上,然后喊大家吃饭。乡下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家都饭桌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欢笑亦不断,一片温馨和睦的亲情场面。他是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定在这一刻,那有多好啊。
大家酒饱饭足,就撤下饭菜,沏了一壶,聚在一起聊天。此时舅舅舅母刚结婚不久,还没孩子,到时对他甚是喜爱,不时地逗他玩。
时间过得很快,就要到了腾家庄村民约定集合的时间了,爹爹就起身和姥爷姥姥一家人道别,然后拖家带口地走了。姥爷一家人非要送他们到河边码头,然后目视着他家的船不见了才回家。
这是姥爷暗暗说道:“这几日“黑风帮”三日未见动静,不知有何阴谋,忘了提醒他们了。”他直觉得心里不安,就在河边走来走去,频频望着女儿女婿行船的方向。最后他不放心就叫上子乘船去查看。
不一时腾家庄的乡亲们都聚在了一块,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这次跑船收获颇丰。最后大家就撑着船平和地向家里驶去。
船队又进入了大片芦苇荡,大家依然严阵以待,快要驶出芦苇荡的时候,只见前面冲出两艘船,这两艘船有铁链相连,俨然成了一个整体,一下子快要堵住了出口。
乡亲们一看情况不对,急速撑船,快速前行,但是为时已晚,包括他家在内,只有一半不到的船冲了出来,其余的船全被堵在里面了。
冲出来的人也没有逃走,他们腾家庄的规矩就是:“不放弃、不抛弃一个族人。”
最后大家都抄起了家伙,准备迎战,他爹不放心她们娘三个,就想让她们上岸,自己可以放心一战,但是船还没等靠岸,就见一支冷箭射来,正中他爹的胸口,箭穿胸而过。
他爹顿时惨叫一声,就跌倒在船上,立马就不行了。
此时他娘悲恸大叫一声,急忙前去查看,只见爹躺在船舱里口吐鲜血,意识开始模糊了,只见娘疯了似的抱起爹放在自己的腿上,撕心裂肺地喊着爹的名字。
爹有些清醒过来,然后满嘴鲜血地说道:“香儿,我不行了,对不住了,我要先走一步了,以后你要受苦了,照看好两个孩子,抚养他…他…他们成人。让他们成人了到我坟前来告慰我。”
他和娘又断断续续地安排了些身后事,就头一偏、身一直,就死在了娘的怀里,死时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此时他和姐姐都吓傻了,他看着死去的爹爹一时茫然,也不知悲伤;
而此时的姐姐仿佛明白了爹爹永远离开自己了,顿时嚎啕大哭。
他娘惨笑看着两个孩子,眼里竟然流出血来,她坚定地划着船靠向岸边。
她站来把姐姐推到水里,然后就要把他抱起来抛向岸边;
此时船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倾覆了,他也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下面的画面滕利群是看不到了,但它还是活生生地在上演着人间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