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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楚亿泉从身后追上来的是易学佳,她立即条件反射地挡在周礼诺身前,果然他的视线和步伐都是直奔她来的。
“你是来找朋友的?还是转校生?”他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周礼诺说,“我叫楚亿泉,不是一拳,是亿万泉水的亿泉,你叫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帮忙。”易学佳拽了拽柯鸩飞,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形成周礼诺与楚亿泉之间的路障,“我们就是参观一下。”
楚亿泉无视了易学佳,绕一圈到周礼诺身边,“你手怎么了?”见到易学佳也跟着绕一圈来挡着他,也无所谓,再绕了半圈继续追问,“疼不疼啊?”
眼见到他伸出手来要去碰触周礼诺打了石膏的手臂,有些怕惹是生非的柯鸩飞也急了,他抬手按下对方的手说:“哎,同学,谢谢你啊,我们不需要导游,随便看一眼就走了。”
“呵,还挺防备人的,怕什么呢?我看着像坏人吗?——像。”楚亿泉低头把自己打量,继而继续陪着笑脸说,“但是人不可貌相,大家以后都是同学了,同出同进的,多认识一下,有个朋友照料不好吗?”
“我跟你不是同学。”周礼诺冷冰冰地说,她的眼神里对于职高学生的不屑非常明显了,她的吐息几乎要化成一条冰河将自己与对方隔绝开。
但是楚亿泉完全不在乎周礼诺对他表现出来的厌恶,反倒因为她终于开口说话了而更加兴奋,“我也觉得你不是这里的学生,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当明星的料子啊,你该不是来上艺考班的吧?”
见到三人都一时无语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指着不远处一栋建筑说:“我带路吧,不管你们开心不开心,我反正也是艺考班的,以后只能是同学了。”
易学佳扭脸看向柯鸩飞,摆出一副吃了中药的苦情脸,柯鸩飞回以她哑口无言的呆滞脸。
这所学校的占地面积比一般中学大半圈,但不如大学那么大,教学楼、实验楼、食堂、宿舍等建筑全部坐落于高低不一的坡上,呈现高低起伏的山群状,去任何一座山都要跋涉一段“山路”,楚亿泉带他们去到艺考班文化教室门前,“我们这边是计时上课,领一张课表,上面有每日几点,什么课的安排,你随时过来把课时上满就行,只要通过了最终的模拟考就算毕业,我们每天先在文化教室集合等班主任过来安排当天课程,看是要舞蹈室还是音乐教室。”
此时是下午三点,约莫能坐下五六十个人的教室里,只有三十来个学生零散坐着,班主任是个留长发戴着雷朋眼镜的中年男老师,他在讲台上总结科目提分技巧,台下的学生们昏昏欲睡,直到楚亿泉在门口喊了一声:“张老师。”
听见熟悉的声音,学生们漫不经心地转过脸来,却在通过窗户见到周礼诺时好像触电般纷纷如梦初醒,所有人坐直了身子,几个爱起哄的男生已经吹起了口哨,甚至有人鼓起掌来,女生们之间交头接耳。
一声声“新来的!”、“我晕好漂亮。”“模特吗?”的兴奋吵嚷声从里向外飘进了走廊,易学佳知道任何一个班级里来了新鲜面孔都会掀起一阵热议,但是这么夸张的反应,只可能因为周礼诺太出挑了,她既感到得意又更多感到担忧,“你知道吗?”她附在周礼诺耳边轻声说,“我会送你的,每天都接送,别怕。”
周礼诺心里一暖,用手臂皮肤轻轻蹭了蹭她的胳膊,易学佳的体温一年四季都是微微发烫的,而她是凉的,所以每一次接触都像是冰面被轻轻炙了一下。
张老师走出来询问周礼诺的目的,然后对教室里的学生们宣布“先自习”,转身带她去教师办公室做入学登记,见到楚亿泉亦步亦趋地跟着,张老师怒道:“你都迟到多久了,老实给我呆在教室里,有你什么事情?”
楚亿泉不依不舍地贴在门框边,冲远去的周礼诺喊:“同学,留个联系方式吧?同学——”他幅度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你们知道百货大楼边上的太蜂大厦吗?我每周三周五晚上九点在七楼的清吧里唱歌,你来玩啊?喂?——那我们下次课上见!”
办好了入读手续后,周礼诺咨询了课程时间,可以选择全日制课时,她选择了上夜课和周末课,从课表上看,周曙光确实给她报了足够占满大半年时间的艺考培训,张老师饶有兴味地问:“同学,你是许纯平老师的亲戚?”
听他这么一说,周礼诺便知道这一切是谁帮忙安排的了,她淡淡地摇头。
“哦,我说呢,看起来也不像。”张老师笑一笑,指着周礼诺受伤的右手问,“这摔着了?骨折?多久好?”
“耽误上课吗?”周礼诺反问。
“也没什么要抓笔的时候,应该没什么。”张老师挥了挥手,示意该办的都妥了,“叫个同学带你参观一下?”
“不用了,谢谢。”周礼诺致谢后,走出办公室。
“早些来上课吧,我看你是颗好苗子。”张老师的话语声追上来。
走出学校,柯鸩飞提议去找家店坐一下,三人于是躲在沿街商铺的屋檐形成的阴影下慢慢踱步,柯鸩飞撑着伞一直以别扭的姿势跟在周礼诺身后试图帮她遮阳,易学佳拍打开他的手嫌弃道:“行了柯老师,碍着我们走路了。”
“啧。”柯鸩飞收起伞,嘀咕自语,“还嫌我碍事儿,我这叫贴心,不觉得我比那痞子可爱多了吗?”
“你有点儿出息,眼睛往上看,别往下比行吗?”易学佳的腿往后一撩,踢向柯鸩飞的小腿却被他敏捷地闪开,于是她翻个白眼继续说,“跟裕琛比比,再不行你跟梁枫比比个儿。”
“我也不矮啊,距离一米八不就只差一厘米么?要不了半个月。”柯鸩飞叫屈,“反正我比你高不就得了。”
易学佳头也不回地继续炮轰他:“你看,你这人,跟我一女的比有什么意思?你看不上的那个痞子还比你高呢。”
“那痞子肯定比我大不少,你看他那一身的社会气,怕不是都三十岁的人了吧,还在学校里打混,不是废物就是别有用心。”柯鸩飞看着周礼诺左摇右摆的发尾说,“诺诺,你可千万离他远一些,那个姓楚的绝对不是好人。”
“如果可以,我不想再见到他。”周礼诺这平静的半句话之后,是急转直下的烦躁语气,“可惜不能。”
她隐约有预感楚亿泉将会给她招来许多麻烦,易学佳似乎也通过她身上一时闭合的磁场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于是捏了捏她的手说:“有我们在呢。”
他们终于遇见一间还算合眼缘的奶茶店,和学校附近聚集的那些小店不一样,这一家的装修整洁大方,里面没有几个客人,也没有沙发上簇拥成一团团边抽烟边抱在一起接吻的未成年人,因此相对的,菜单上的定价也贵一些。
易学佳要一杯丝袜奶茶,柯鸩飞和周礼诺一样点的是冰拿铁,他为了显得大方又点了两款蛋糕,“哎这咖啡,怎么一点儿苦味也没有?”他喝一口,对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夸夸其谈起来,“这不正宗,我跟你们说,有个叫星巴克的牌子才好喝,我们这儿没有,北京上海有,深圳好像也有,我下回问下我哥,要不寒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旅游?我请你们喝真正国外来的好咖啡,大城市里,好玩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
“切,咖啡本来就是一股烟灰味道,再好喝,就是国外正宗的,又能有多好喝啊。”易学佳对自己的这杯倒是很满意,她说,“就你们装啊,有本事喝黑咖啡,拿铁那么甜,还不如喝奶茶呢。要我说什么好吃呢,广州的糖水知道么?真要去玩,跟老外的东西比起来,我选择粤菜。”
“不高级。”柯鸩飞撇撇嘴。
“北京么……”周礼诺显然也对眼前的拿铁很不满意,所以沾了一口就放下了,她向往地说,“我一定会去的,我要离开这里,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空气一时凝重,周礼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随口说一句话,就像给空气灌了水泥般又冷又重,也许是原生家庭不健康的缘故,她身上弥漫着化不开的悲凄而身不由己的气场,叫人和她聊天时,心情犹如遭遇电疗般起起伏伏,捉摸不透她此刻的心境是需要一句玩笑来接应,还是一句附和来安慰。
这就是少有人斗胆上前来试图与她成为朋友的原因,柯鸩飞选择了闭嘴喝水,怕自己接错了话,降低了她心里对他的印象分。
只有易学佳,可能脑子里真的是回路太少,她对待周礼诺的态度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就像一个只发直球的棒球手:“怎么,阿姨还是在和你生气吗?你随她去气嘛,又不能真的把你赶出家门,真赶了也不怕,你睡我的床呗。”
见到易学佳发出直球问候之后,周礼诺没有反应,柯鸩飞才笑嘻嘻地跟上节拍,“我的床也可以。”
周礼诺被他俩逗得浅浅一笑,眼睛轻轻地弯起来,于是眼里的波光轻轻漾了漾,好像要顺着眼角淌下来,柯鸩飞痴痴地看着,手在桌子底下捏成拳为自己叫好,“应该加分了!”他想。
“委屈你了,阿姨真的是很无理取闹,但我觉得她有时候对你的控制都失去分寸了,比如今天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处理成大家都满意的样子,她偏偏要叫你不舒服,叫你难受,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易学佳玩弄着已经空了的杯子,利用阳光的折射在周礼诺的脸和脖子上画着金色的轨迹,她托着下巴说,“阿姨可能是嫉妒你吧。”
周礼诺转过脸来,按着易学佳淘气的手,却没有生气,只是嗔怪地瞪她一眼。
“因为你有机会去做一切她曾经想做的事情,而且——你这么漂亮,艳压群芳有没有——一山不容二漂亮,亲妈也忍不了。”易学佳扔开杯子,以挂着水珠子的手指挑了一下周礼诺的下巴,惹得她伸手来掐她,她于是笑嘻嘻地左躲右躲。
看着易学佳对周礼诺动手动脚,柯鸩飞心里也痒痒的,他的视线顺着周礼诺的眼睛一路慌慌张张地扫到嘴唇,咽下一口口水,抓起眼前的拿铁一饮而尽。
草莓和巧克力的蛋糕被端了上来,周礼诺用左手拿起勺子,却被易学佳夺了过去,“我来喂你。”她说道,切下一小块来以手接着递到周礼诺的嘴边。
柯鸩飞呆呆地看着周礼诺很自然地张开嘴吃下蛋糕,然后伸出水润鲜红的舌尖舔掉黏在嘴唇上的奶油,他身体好像过电般颤了一下后,突然大声地提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嗯?”周礼诺一愣,认真地想了想说,“开学后吧,暑假还剩下也没几天了,我想先把家里的卷子都做完。”
柯鸩飞马上接话道:“那我们的恋爱游戏继续吧!”
“还玩啊?”易学佳皱起眉头,歪了歪脑袋示意他睁大眼看看周礼诺的右手。
“又不影响!最后一把。”柯鸩飞双手按在桌面上,好像企业老板宣布一个重大利好消息般地亢奋说道,“我有个newidea,我们来玩个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