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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标题为《曾经的炒面王子,如今的艺术家,也走过“卖身求荣”路?》的花边新闻最初是由一个知名娱乐公众号发布的,不到十分钟,阅读量就过了十万,紧接着迅猛发酵,一时间,网上铺天盖地又是裕琛的消息了。
这篇文章的主要内容,就是裕琛和某连锁卤味品牌女老板,外号“鸡姐”,之间涉及两百万的桃色交易,爆料人自称是那个老板身边的朋友。
文章中的配图很是恶意,将商业资讯新闻中的鸡姐周片抠下来,只在双眼部分打了一层薄码,和没有打码的裕琛拼在一起,两个人都只是衣装整齐的上半身像,配图者用简单的线条把他们的下半身画了出来,是充满了暗示,非常恶心地扭抱在一起的姿势。
因为裕琛不上网也不看电视,最初是他的经纪人打电话来问怎么回事儿,“裕琛,你老实跟我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如果没有这回事儿,我们就要准备告诽谤了,如果真的有这码子事情,你也别着急别紧张,别说搞艺术的了,哪个普通老百姓没一点儿‘过去’?我相信你当时肯定有自己的难处,这个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该干嘛干嘛,踏实创作。”
虽然开始酗酒是因为创作遇到瓶颈,想要刺激感官以获得灵感,但裕琛会变本加厉地抽烟喝酒去逃避现实世界,麻痹自己的感知,便是因为这件丑闻了。
裕琛从小就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他的清高来自于他自身的干净,无论是贿赂还是讨好,社会人惯常使用手段去博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些同流合污的事情,他是不屑去做的,也因此,他知道自己获得两百万“赞助费”的方式不光彩,更不高级,实在是太低级了,这是他在那一夜之前,就是再投胎转世八辈子,也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智商早熟,而情商停滞在十七岁的他,完全无法去遗忘和无视这生命中肮脏的一页,因为他的父母是那么明亮堂皇的人,他对不起他们,因为周礼诺是那么耀眼璀璨的人,他不配站在她身边——
爸爸妈妈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真要面对他们,那也是去了轮回路上之后——
但是,神啊,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惊醒,哀求着各路神仙,不要让周礼诺知道他不再是那个十七岁的裕琛,因为她是那么纯粹、坚定,毫无杂质的钻石,他不是,他只是一把漂亮的黄沙。
她还是知道了。
裕琛先是短暂地一怔,继而跑到墙角,抚着墙呕吐起来,他好些天没认真吃东西,吐出来的全是黄水,还没能从阵痛里逃脱的大脑因为肌肉的抽搐,疼得更厉害了,叫他恨不能把头盖骨给摘了,将脑子拿出来清洗。
周礼诺并没有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惨状就放过追究真相,她迈上一步,嫌恶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八卦问他,“这上面说的是真的么?”
毕竟周礼诺是做影视业的,虽然从不关心娱乐热点,但只要关注度够高,总是迟早送到她眼前,这一条八卦是她的助理小仙转给她的。
当初那些裕琛的个展入场券,就是小仙跑前跑后去弄来的,既然文章里的主角是“认识的人”,她就很理所当然地抱着看热闹心态,转发给周礼诺了,小仙并不知道裕琛是周总的男朋友。
“诺诺,我可以解释……”裕琛整个瘦长的身影都埋在了墙角的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眼睛包含着泪光般在黑暗里闪烁,他不敢走近她,觉得自己又臭又脏,声音虚弱地恳求着她,“你先听我给你说,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是真的?”周礼诺的身体很明显地往后躲了一下。
裕琛清晰地看见她曾经对自己敞开的气场,此刻在急速地聚拢、封闭,她在抗拒他。
刚刚结束了一场发布会的周礼诺穿着一身缎面的黑色套装,在裕琛的眼里,她就像一颗被人类强行打捞的珍珠,太纯粹了,不染尘埃,不沾俗世,仿佛在海底沉睡了千年,所以猛然被人间惊醒,见到这一地琐碎的龌蹉,她难以置信又避之不及地叹息:“真恶心。”
见到她转身要走,裕琛疯了般冲了上去,他怕她走出这扇门就再也不会现身于他的视野了,“诺诺!”他大吼一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过来,以身体用力压在墙上,慌乱地央求她,“你别走,别离开我。”
周礼诺骨瘦嶙峋的后背被撞得生疼,她吃痛地喘息了一声之后,愤恨地瞪着他,“你别碰我。”
换了平时,周礼诺如果表现出不悦,裕琛能立刻顺从而温柔地哄她开心,但此刻他失去了对自我的控制力,他双手死死按着她的手腕,双眼充血地看着她,“诺诺,我状态很不好,我觉得我头疼,心里疼,肌肉疼,我手脚也疼,我感觉我快疯了,我需要你帮帮我……”酒精令他的胡言乱语,“我的脑子好乱,我想把它挖出来好好整理,你救救我……”
“我救不了你。”周礼诺的双手被他掐得太狠,几乎要失去血液循环的能力,她的怒意更甚,言辞也更为冷漠激烈,“我劝你不要装疯卖傻,如果你真的有病,就好好去看病,我不是你的医生。”
裕琛凄然一笑之后,突然哭了起来,“诺诺,我爱你,如果我惹你不开心,我不是故意的,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了,求求你,求求你……”他的脸埋在她的领口里哭泣,因为双手感到周礼诺在挣扎,于是他抬起脸去吻她,企图安抚她的情绪,因为她别过脸去躲他,于是他以一只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迫使她迎接自己的吻。
因为裕琛没能控制自己手中的轻重,周礼诺几乎快被掐到缺氧了,她的眼泪因为痛苦也泛了出来,最终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才得以挣脱。
下唇挂着血的裕琛这一瞬间才因为猛然的疼痛感清醒过来,他双手撒开,举在空中,双脚接连后退数步看着周礼诺的脖子上被烙下清晰的红色掌印,他慌乱不安地咬着舌头说话,“我……我……对不起……诺诺……可是我爱你……”
不住干咳的周礼诺,好不容易恢复了胸腔里的平静,她红着炙热而又冷酷的双眼瞥一眼他,艰难地勾起嘴角一笑,以永别的口吻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眼睁睁见周礼诺走向门外,裕琛也不敢再上前阻拦,他毫无意义地低声咒骂几句之后,趔趄地踹翻了眼前能见到的所有桌椅架子,捡起一个啤酒瓶,砸碎了之后,用尖锐的碎片头抵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涨红了脖子冲她的背影喊道,“诺诺,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逼我,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求求你……我不想……我还想活着……还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状况是真的很差,再相逢的时候,周礼诺已经注意到了,裕琛是站在一条头发丝上的人,在他脚下是万丈悬崖,在个展上,在第一个吻发生之时,还有那个在青岛的夜里,他的双眼和他的肢体动作,以及他的气场,都很鲜明地在依赖着她,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但是她没办法放手,因为他正因为拉着她的手,而慢慢脱离了那个濒危的状态,他的心理状态正试着为了她去脱离险境,他在为了她调整自己,去成为一个正常人。
她没有拒绝他的吻和一切索求,都是因为他需要她,而她是他的朋友,她不能看着他坠崖。
换了别人,从来懂得明哲保身的她早已将如此危险的重担给抛得远远的了,可他是裕琛,所以即使他有要伤害她的前兆了,她依旧不能一走了之。
周礼诺站在原地缓了会儿,转过身去以冷静的语气劝慰他,“如果你要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威胁我,那你就沦为了我最看不起的那种人。”她一边推开门,一边惋惜地看着他说,“裕琛,既然你说你爱我,就应该为了我活下去,也该试着为自己活下去,这世上不存在任何人可以救你,你要学会自救,因为人和人之间不存在感同身受。”
裕琛的手垂下来,扔掉了玻璃碎片,眨了眨眼以甩掉眼眶里的泪水,突然又笑起来问,“诺诺,你还是我女朋友吗?”
“不是。”周礼诺摇一摇头,诚实地说,“从来就不是。”
裕琛双膝一软,坐在地上,双手托着额头,失声大笑,直笑得肩膀发颤,“可是我真的爱你……”
“我也爱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周礼诺走出门去,头也不回地说,“你好好的。”
回到自己的车里,周礼诺正要发动殷勤,只觉得心脏里一阵不能自主的抽痛,她揉了揉,锁紧了眉头去探究这是什么原因,她每年都有按时体检,身体没有任何毛病,所以不可能是心脏出了问题,她于是想,是刚才裕琛的哪个动作不小心弄伤她了吗?——又开始痛了——
一旦想起裕琛,她就开始痛,于是她深呼吸,捋了捋头发,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他了。
易学佳突然弹出信息问她在哪里,有事情想告诉她,周礼诺回复“往家的路上”后,便发动了汽车,她很久没有为一个人情绪波动得如此激烈了,所以她抗拒一切深入的感情互动,她不愿意被任何人左右自己的精神状态。
以后不可以再和裕琛走太近,他会把她拖进黑色漩涡里的。
她边开车边反省自己,再也不要贪图一时的放松,对别人敞开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