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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官之道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果抛给刘吉,他或许会告诉你三个字——跟对人;
在贵妃党这艘大船尚且帆好风劲的时候,刘吉却选择跳船了。
作为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痞,他敏锐地觉察到,这艘大船正不可挽回的航向了暗礁浅滩。
趁着自己还有些利用的价值,他准备“另择山头”,而他的投名状就是万安、刘珝等贵妃党。
立德王世子这件事本来是他的主意,然而,他却全部都推到了“万岁”阁老万安的头上,自己则成了一个不甘下流,忍辱负重的忠臣模样。
当朱佑樘把他扶起时,他声泪俱下,说:“臣有罪!”
这句话令朱佑樘大为惊奇,问:“刘阁老,您大费周章托崇王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您是朝廷重臣,有事当和皇上奏报才对,即便您有罪,也自有皇上圣裁。”
刘吉口中的“有罪”,本欲引出下文,没想到朱佑樘一句话把自己的嘴堵住了,直接推到了皇上那里。
见到皇上他能说什么?说自己私结党羽、谋立外藩吗?
好在他心思活络,立即变通道:“臣之罪在于怯懦糊涂,知正道而不能行之,见奸邪而不敢止之。”
朱佑樘虽然知道刘吉是贵妃一党,但对他的为人却知道的不多,况且他并不愿以谣传判断一个人,见刘吉言辞恳切,问:“刘阁老,听您的意思,朝廷是有奸邪吗?”
刘吉点点头说:“臣以为,内阁辅臣万安、刘珝就是奸邪。”
朱佑樘问:“刘阁老,这话怎么说的?你为何说他们是奸邪啊?况且,你为何这件事你不去找皇上反而来找我?”
刘吉叹了口气说:“这也是臣的罪过所在啊!臣明明知道他们是奸邪,却不敢奏报皇上,只因为万安所作所为,涉及到了皇上宫闱私密,臣实在不敢和皇上开口。臣知道皇上和殿下父子情深,所以来告知殿下,请殿下给臣拿个主意。”
朱佑樘问:“刘阁老,我听说子不言父之过,这件事我恐怕不能令您如愿了。”
刘吉早就把朱佑樘的喜恶摸得一清二楚,知道邱濬在保定曾顶撞他,事后他对邱濬不仅没有丝毫嫌隙,反而亲近了许多。他揣摩着朱佑樘的心思,拿捏着说话的分寸正色说:“殿下,儿子知道父亲前面有万丈深渊,也要因为子不言父之过而不闻不问吗?臣以为,殿下拘泥于条规小节,而失了为子为臣之大义,甚为谬误。”
这话让朱佑樘很是赞赏,心想,都说刘吉趋炎附势,看来似乎并非属实啊。
说:“刘阁老所言我记下了,只是您说父皇面前有万丈深渊,这是为何?”
刘吉见朱佑樘果然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闻过则喜,自认为摸准了他的脉搏,道:“殿下知道为何皇上这次忽然病倒吗?”
朱佑樘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连忙问:“刘阁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吉长叹一声,说:“这件事臣也是在皇上病后才知道的,臣知道这件事之后,一直寝食难安,心里头悲愤之极。这次皇上之所以突然病倒,只因为万阁老一直给皇上进献淫邪方术啊!”
说着,刘吉流出了眼泪。
“你说什么?”朱佑樘惊问。
“万安说民间有两名奇人,一道人叫李孜省,一僧人叫继晓,说这两人不仅懂得求仙之道,还懂五雷之法,在东海觅得炼丹成仙之术,可以撒豆成兵、长生不老。其实呢,都是些房中淫邪之术罢了。半年来,臣知道万安已进献丹药三回了。您说,皇上吃了这种东西哪能不病?”
朱佑樘问:“你所说的属实吗?这件事别人知道吗?”
刘吉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也是在万阁老那里偶然得知,这些年,臣有意接近万安,一是觉得他是当朝辅臣,我有规劝之责;二来也是怕他动什么歪心思,好心里有个数。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怎么敢隐瞒?殿下当怜悯臣这一片苦心啊!”
朱佑樘被他说得有些动容,道:“刘阁老,您觉得这件事当如何处置合适呢?”
刘吉想了想说:“这些事本是宫闱秘事,我们臣子当维护皇上圣明,不能让外人得知,那些御史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不又要闹出事情来?所以,臣只能找殿下商议。臣以为,这件事咱们不能说破,万安这些年根基已深,又以万娘娘子侄自居,是动不得的,只能悄悄把这丹药给断掉。可以以李孜省和继晓妖言惑众为名派人捉拿问罪。此等妖人也没什么骨气,只要他们认了丹药是假的,那皇上自然就醒悟了。”
朱佑樘想了想问:“这件事由谁去办好呢?”
刘吉知道朱佑樘这句话是让自己请缨,心领神会之下拱手说:“殿下给臣撑腰,臣心里头就有底了,这件事臣愿意去做。只是若日后臣冒犯了皇上天颜,还请殿下给臣证明忠心。”
朱佑樘点了点头说:“刘阁老忠心可鉴日月,日后我自会和父皇说明。”
刘吉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句话,心中喜悦,但脸上悲戚,仿佛自己要为国捐躯一般说:“臣明日就令顺天府暗中调查李、继二人之事,若他们有丝毫违背国法之事,臣便立即派人去捉拿审问。”
朱佑樘颇感欣慰,道:“刘大人也要谨慎行事,若二人一旦有损及父皇英明的言语,刘大人也要好好拿捏,一旦传出来,就不是咱们能担当的了。”
刘吉道:“臣明白,这件事臣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即便死,也不会损及皇上。”
朱佑樘安慰了他几句,又问:“刘阁老,我出来时间已经不短了,崇王还在外等候,若没有别的事情,也请您早些回去歇息。”
刘吉叹了口气说:“臣不愿再耽误殿下时间,但有句话臣要提醒殿下,万安曾和刘珝以及臣商议,暗中联络万贵妃,要立入嗣德王世子为储君。恐怕他们贼心不死啊!”
朱佑樘笑了笑对这件事没做任何评论,说:“以后有什么事再说吧。”
说完告别了刘吉,向院外走去。
崇王见他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心里也就放心下来,道:“怀恩总管差人问殿下两回了,我也不敢去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