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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天碧万顷,白日的江宁城呈现出盛世的繁荣,清澈惬意的河道,节次鳞比的店铺,高大威严的马车,香气四溢的软轿,比肩接踵的商客,持鞭赶牛的农夫,挑担叫卖的老翁,意气风发的书生,无一不在述说着它的丰饶富庶。
孟松雨走在最前头,时不时转身催促,“快点快点!再不快些就被挑光了!”一早心血来潮想给慕容行云写封信,倾诉她来江宁遇到的种种危险,并告知花魁节开幕盛况。不料刚研墨便将砚台打翻,墨汁悉数倾倒在裙摆上,瞬间坏了心情。左翻右翻,越发觉得带来的衫裙入不得眼睛,便要前往云锦制衣局购置新衣。
孟松承作为她的钱袋,“不用着急,哪件衣服都一样。”
孟松雨嫌弃的表情,“哥哥,你一个男子懂什么嘛。”猛然间看到坠在队尾的云漠光,竟换了一身钴蓝色的秀致猎装,衬得她眉目英婉,气质华贵,光彩逼人,连忙凑近打量,袖口和领间的刺绣花纹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是什么纹样,倒也稀奇。”
谢无双默默走进打量,“花瓣雪白轻盈,花蕊嫩黄坚挺,迎风而展,莫非这就是雪莲花?”
“是雪莲花和鹰羽。”
“这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孟松雨皱起眉头。
云漠光莞尔一笑,“确实。”可她饱含笑意的眼尾挂着一丝疑虑。
登封楼掌柜一早便敲响了她的房门,奉上云锦制衣局递上的礼物。送礼之人虽未留下只言片语,但雪莲花和鹰羽的纹样表意如此明显,暗示着她的身份,令她对云锦制衣局充满警惕。她穿上这套猎装,接受此邀约,欲一探究竟,没想到出门没几步便碰上孟松雨。
“平时你穿红着绿,艳俗不堪,没想到穿上这身装扮倒有几分江南韵致。”
“艳俗?”云漠光正经重复了完两个字,下一刻便笑出声来,“孟小姐真是刷新了我对自己的认知。”
“你、你、你可别笑,花枝乱颤个什么劲儿。”
“要你管。”云漠光下巴一抬,便提上步速,走到最前面。
“依我看,她们俩真有可能成为朋友。”谢无双莞尔一笑,在孟松承身旁轻声道。
“难。”
此刻,蒋术奇的神情颇为复杂,目光里是内敛深沉,眉头上是顾虑重重,眉尾畔是舒展信赖,嘴角边是欣赏爱慕,五味杂陈。漠光一直有意隐藏自身的来历,行为处事刻意低调,怎么会将雪莲和鹰羽的图纹穿在身上?今日之所以区别往日形容,除非……是要在云锦制衣局与陌生人会面!
“云锦制衣局,就是这里。”云漠光抬头盯着牌匾,念出这几个字。
云锦制衣局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织造成衣坊,以华贵细腻的绸缎、栩栩如生的刺绣、别出心裁的花纹、细腻上乘的针脚闻名。堂铺内果真是热闹非凡,目之所至是流光溢彩、五颜六色的布匹,挤满了姹紫嫣红、莺莺燕燕的女眷。
与孟松雨快速参与到抢购热潮中不同,蒋术奇注意到漠光反而更对堂内的每一个人感兴趣。她的目光跳跃敏捷,迅速筛选着每一幅面孔,不论是男人或女人。
“女为悦已者容,是不是慕容公子快要到了?”谢无双揶揄道。
“以他的医术,怎么可能在江陵停留太久?”孟松雨对慕容行云的医术甚是放心。
“你又掉以轻心了不是!江陵可是照曦的家。”
“你们一个个真是奇怪,她沈照曦是有三头六臂吗?都那么抬举她。”
“实在是慕容家誉满天下,而慕容行云的挑剔又人尽皆知,可偏偏他就收了照曦一个女徒弟。”
“那还不是因为沈家势大,赶明儿我也去拜师,看谁敢不收。”
孟松承见蒋术奇今日一言不发,递了他一盏茶。蒋术奇颔首接过,与孟松承一道前往茶室品茗休憩。进入茶室,周遭瞬息安静些许,满屋浓郁的茶香夹杂着特有的香味和苦味,肆意铺来。
没有什么事逃得过孟松承精明的眼睛,云漠光的异样、蒋术奇的担忧悉数落在他眼中。他先是随口寒暄道:“上个月,梧桐谷从闽南进了一批上等珍珠,手笔不小。”
“闽南虽是阮氏的天下,却是孟氏的后花园,什么都瞒不住你。”
“袁家家道中落,梧桐谷此举是想令袁家起死回生?”
“孟兄多虑了,梧桐谷无意参与江湖争斗,不过是以德报德。袁家手艺精良,世代培珠,产量逐渐下滑,实在是仇家暗中破坏所引起。一家独大实非明智之举,切莫养虎为患,孟兄以为呢?”阮家有了乾元山庄这棵大树依靠,四处破坏育珠蚌,做低闽南一方的珍珠价格,逼得对手纷纷破产,为的便是垄断珍珠的生意。
袁家苦苦支撑、求助无门,最终一封信送进梧桐谷请求援助。蒋术奇最早的药方以珍珠作为药引,袁家前后出了不少力,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绝。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蒋兄救得了下一时救不了一世。”
“梧桐谷还了袁家的情,才好两不相欠。毕竟江湖上还没有人愿与乾元山庄作对。”蒋术奇是在赌,赌袁家气数未尽,赌乾元山庄无法在江南一手遮天。
孟松承笑笑,蒋术奇这么做自有他的考虑,梧桐谷若想独善其身,乾元山庄、卫苑、谢璞院三足鼎立好过一家独大。
“梧桐谷置身事外,看似自由自在,实则固步自封,谁都得罪不得。”
“孟兄,关于家族我们各自有彼此的理解,不可强求。”
“抱歉,是我僭越了。”
“和而不同。”
孟松承话锋一转,“昨晚云漠光造访闻空福祉,在里面足足耗了一个时辰。蒋兄,你怎么看?”
蒋术奇不以为意,“许是对珍奇药草着了迷,忘了时间。她做起事情来是这样。”嘴上应承着孟松承的猜测,内心想着漠光见到了柳白樱。
“是你派人跟踪她?”蒋术奇问道。
“她对于我们始终是个隐患,只有你身在局中看不出来。”
“孟兄调查的目的是什么?”
“找出柳白樱杀害郭庄主嫁祸给她,但她依然选择包庇柳白樱的原因。”
“原来你更在意这个。”
“这才是根源,不是吗?”
蒋术奇内心传来一道无声的拷问,默默道:“是啊,单是同门,值得如此吗?”他又想到那个令他感受到威胁的名字。
“这排布匹都是本季的新供吧?”谢无双的眼光准得很。
“还是谢三小姐眼光毒。”一位风韵少妇从后院穿堂而来,正是彭夫人。彭夫人是云锦制衣局的新任老板娘,如同猎人一般用目光锁定了谢无双。江南第一美女实在是个白梨花般清雅有致的妙人儿,令人过目难忘。
“彭夫人。”谢无双为人圆滑,给彭祁氏留足了颜面。
“有事谢三小姐尽管吩咐。”彭祁氏微微作揖,向她示好礼尚往来。
孟松雨瞧上了几匹价格不菲的布,细数了数钱袋里的银两,便抱着布匹前来孟松承这里讨要银票。
“云锦制衣局的老板娘该是四十上下的年纪,何时如此年轻?”孟松承察觉有疑,此女看上去最多二十六七。
孟松雨凑上来解释,“这是小姨太,年初刚刚上位成夫人。”
孟松承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大夫人怎么没的?”
“嗯……听说是心梗不治。”孟松雨小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我是八卦传闻无所不知的孟小灵通吗?”孟松雨得意极了。
“真是小看你了。”
“倒也不必高看我,只需要借我点银票,好哥哥。”
孟松承假装去摸银票,不料手里空空如也,一贯严肃的他跟妹妹逗趣,“出门太急,忘带了。”
孟松雨倏地撤下了他腰间的玉佩,得意洋洋,“不给,我就把它当了!”
“那可是家传的宝贝!”孟松承拿妹妹毫无办法,随即摸出两张银票,“给我!”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