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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顾新橙撇开眼,飞快地用指尖擦了下濡湿的眼角。
傅棠舟启唇,问她:“迷路了?”
顾新橙点头,傅棠舟勾着她的腰,将她带到身边来,不忘说一句:“小孩儿啊你。”
她喃喃道:“我不是小孩。”
傅棠舟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滑腻一片的触感。
他抿着笑,说:“智齿拔了就不是小孩儿了?”
顾新橙想到前段时间她拔智齿的事,神色微赧。
那天早晨她的牙龈没来由地隐隐作痛,吃了一片布洛芬才勉强缓解。
她上网查了一下牙疼是怎么回事,网上说她这个年纪牙疼可能是智齿作祟。
晚上傅棠舟陪她吃饭,顾新橙根本没动几筷子。
傅棠舟问:“不好吃?”
顾新橙摇摇头:“我牙疼。”
傅棠舟放下筷子,问:“牙怎么疼了?”
顾新橙有点儿委屈,抱怨着:“长智齿了。”
傅棠舟唇角扬了下,说:“长智齿是好事。”
顾新橙不解道:“哪里好了?”
她快要疼死了。
傅棠舟说:“说明我家新橙长大了。”
分明是寡淡的语气,却不知怎地牵动了她的心脏。
我家新橙。
为了这四个字,她一整晚都像吃了蜜似的,翻来覆去地品,连牙疼都顾不上了。
顾新橙向拔过智齿的室友打听,问哪家口腔医院拔牙技术好。
室友报了个名字,她便着手去挂号。
然而那家医院实在太火爆,连着几天她定了闹钟抢号都没抢着。
她跟傅棠舟提了一嘴,他打了个电话给朋友,开口便说:“我家一小孩儿,牙疼。”
她费了好几天劲儿都挂不上的号,被他一句话轻飘飘搞定,还是全北京最好的某位牙科医生亲手操刀。
“我怎么就成你家小孩儿了?”顾新橙说。
“那你想当我家什么?”傅棠舟逗她。
顾新橙脸红到耳朵根。
是啊,想当他家什么呢?
傅棠舟是宠她的,所以那时候顾新橙并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过。
现在想想,他当真是不懂么?还是说,懂了却装不懂呢?
顾新橙隐隐约约觉得这段关系里少了些什么,比如说爱。
宠而不爱,大抵就是像对家中小孩儿那样吧。或者说,一只宠物猫。
“是哥们儿下次有这好事儿也带上我——”
顾新橙的思绪被这句话打断,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那俩男人出来了。
刚好撞上了傅棠舟和顾新橙,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浮浪的神色顿时滞住,赶忙掐了手上的烟,毕恭毕敬叫了傅棠舟一声:“傅哥。”
顾新橙想到方才那些话,不知是出于气愤还是委屈,肩膀没来由地发颤。
那两人显然比顾新橙更慌,额头都冒出了虚汗。
有些话哪能当着面说呢,这下不知道有没有被傅棠舟听了去。
傅棠舟“嗯”了一声,勉强算作回应。
见傅棠舟没说别的话,这两人立刻慌不择路地走了,生怕迟一迟就走不掉了。
顾新橙小声问:“他们是谁?”
傅棠舟垂眸看她,温声道:“我哪知道。”
无关紧要的人物,在他这里向来连个名字都留不下。
傅棠舟带她往前走,顾新橙却停下脚步,说:“我想回去了。”
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封闭的包厢里接受旁人猜忌中带着轻佻的眼神,她心里就堵得慌。
傅棠舟:“挺没意思的是不是?”
顾新橙:“你不是挺会玩么?”
“不想跟他们玩儿,”傅棠舟的手掌游移到她腋下,指尖似有若无地蹭过她起伏的曲线,他在她耳边哑着嗓子说,“我想跟你玩儿。”
他眸子里染了些许欲色,浓黑如墨。
至于玩什么,顾新橙心知肚明。
跟傅棠舟在一起后,她别的没学上,花样倒是学了不少。
她对这档子事欲念并不重,可她愿意陪他做一切他爱做的事,他每次都能把她弄得欲生丨欲死。
更何况,他在她身体里的时候,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候。
顾新橙敛下羽睫,默许了他的提议。
傅棠舟搂着她往楼下走。
谁知走到楼梯拐角处,遇见一个男人,手上戴的是劳力士,腰上系的是爱马仕。
光看衣着打扮,就知身份不简单,非富即贵。
“傅总,”对方说,“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朋友的场子,过来看看。”傅棠舟露出那种商业场合才会有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松开顾新橙。
对方显然没把顾新橙的存在当回事,乐呵呵道:“我还想着过几天约你,今儿个不是赶巧了么?”
傅棠舟说:“是挺巧。”
“要不傅总一块儿过去坐坐?”对方发出邀约,“正好手头上看了几个不错的项目,想跟傅总交流交流,张总李总他们都在。”
“行啊,”傅棠舟说,“今天我请。”
“哪能让傅总破费,我请我请,走吧。”
傅棠舟看了一眼顾新橙,她知道他们要谈正事,她不方便在场。
于是她说:“我自己回去。”
傅棠舟问:“你怎么回啊?”
顾新橙刚想说坐地铁,忽然意识到这种说法太不给他面子。
好歹也是个老总,让身边女伴坐地铁回去也太丢份儿了,旁人得怎么看他啊。
傅棠舟把车钥匙塞进她手里,说:“我让林云飞送你。”
她没法拒绝,只能听他的话。
顾新橙看着他原路返回楼上,手里的保时捷车钥匙像是个烫手山芋。
没几分钟林云飞骂骂咧咧从楼上走下来,见了顾新橙脸上立刻堆着笑:“顾妹妹,走吧。傅哥让我送你回去。”
顾新橙问:“你喝酒了吗?”
林云飞道:“我是来开酒吧的,不是来喝酒的。喝醉了我夜里怎么算账啊?”
顾新橙:“……”
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个能把账算清楚的人。
然而,就算她能把账算得一清二楚又有什么用,她又开不起这么大一间酒吧。
顾新橙带着林云飞去来时的地下车库取车。
林云飞见了傅棠舟的车,像是发现了宝贝似的,啧啧称赞。
“这配置,这内饰……”他爱不释手地摸着方向盘,扭头问顾新橙,“你猜傅哥这车得多少钱?”
顾新橙靠在后座,眼神涣散,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林云飞可不管顾新橙搭不搭理他,他比出三个手指头,语气非常浮夸:“起码得这数儿。”
顾新橙心想,林云飞都在三里屯开酒吧了,还稀罕这车?
“最关键的是,这车型国内暂时买不着,得从德国买,用船从海上运过来。我敢打赌,全北京也难找出第二辆来。”
顾新橙闷声不吭,这果然是傅棠舟能干出来的事儿。
林云飞发动汽车,载着顾新橙出了停车场。
他滔滔不绝地给顾新橙讲这车多么厉害,顾新橙兴致缺缺,却也会“嗯”、“哎”、“是”地接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前面坐的是北京出租车司机。
开了一段路,林云飞终于想起了正事儿。
他问:“顾妹妹,我把你送到哪儿啊?”
顾新橙心里不是滋味。
傅棠舟明明说了陪她回家“玩”,现在却丢下她去谈生意,也没告诉她几点回来。
换做以前,她会乖乖回去等他,可经历了今晚这么一番曲折,她莫名生出些反骨来。
顾新橙说:“我回学校。”
林云飞问:“你学校在哪儿啊?”
顾新橙说:“五道口。”
林云飞想了一阵子,估摸着也没想明白五道口那边有什么艺术学校。
于是他又问了句:“顾妹妹哪个学校的?”
顾新橙答:“a大。”
林云飞愣了一下,感慨一句:“学霸啊。”
“我这人呀打小儿学习就不好,”林云飞说,“要不是家里接济,我估计只能上街要饭咯。”
顾新橙轻轻扯了下嘴角,只把他的话当个笑话听。
年纪越大,越知道努力并不是万能的。
普通人终其一生能提高一两个社会阶层,已是极限。
能突破天花板的,要么天资卓绝万中无一,要么机缘巧合时势造英雄。
像林云飞这种出生在人生终点线上的人,或许无法体会这一点。
“顾妹妹,你是哪儿人呀?”林云飞变得狗腿起来。
“南方人。”她说得很含糊。
“早听出你是南方人了,南方那么大,哪儿的呀?”林云飞追着问。
“无锡。”
“江浙一带的呀,沈阿姨算起来也算半个江浙人呢。”
“沈阿姨?”
“就是傅哥他妈,海军大院儿那片儿好多都是江浙过来的。”
这些话傅棠舟从来没跟她说过,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妈妈姓沈。
出于某种心理,顾新橙试探着问了一句:“他妈妈人怎么样?”
“沈阿姨这人吧……”林云飞欲言又止,他把皮球踢给了傅棠舟,“你直接问傅哥不就完事儿了。”
顾新橙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路灯,半晌没接话。
问了,他会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