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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烬是目瞪口呆, 宗主笑得花枝乱颤, 尤其是这几人的表态,她起先还能矜持抖肩膀不出声, 后来实在压不住了, 干脆靠着扶桑树放肆大笑。
“居然真有傻逼信了。”
雪萤觉得, 宗主在骂沈烬。
她笑够了重新站好, 细细道来,“此法其实更接近傀儡术,瑶光为木偶, 剑者为主。只不过一人提线换做两人, 神识共通。说到底就是为了骗过瑶光,如何试还是不试?”
岑无妄还没回答,雪萤一口答应下来。倒是叫另外两人诧异,宗主劝道, “你可要想清楚,此法后遗症不小。”
雪萤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 “会死吗?影响练剑吗?”
最后一个问题, “会变丑吗?”
犀利扼要,句句点到关键处。
宗主沉默了会,眼睛发亮, 说话利落, 性子直率,能打人还漂亮,“妹妹我喜欢你!”
被宗主搂住的雪萤有些腼腆, 她没想那么多,横竖不会掉块肉,通就通呗。她顶多吃点苦头,要是让岑无妄扛,明年今天就是坟头蹦迪。
岑无妄看够了姐妹情深,在边上慢吞吞插话,“她是你师侄,按辈分需喊你一句阿姨。”
人很安静,语气平淡,就是话多了些。
姐姐妹妹喊完就是正事,布阵的还是宗主,作为一个法修大佬,宗主剑术不佳,花里胡哨的东西多得很。雪萤瞧着脚下繁复的阵法,再盯下去只觉自己脑壳发晕。
最后一道符文完工,宗主丢开符笔,拉着沈烬往后站,兴许是一个人待太久,这会话不少。“魔尊要护法吗?”
沈烬觉得太初宗的人都有病,弟子有病,老大也有病,还症状不轻。你听说过哪个魔头给正道护法的吗?
“很好玩的,可以背刺。”
“要!”
阵法亮起时,雪萤听到岑无妄的耳提面命,“凝神静气,抱元守一。”
那一天魔界见证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一向昏暗的天空在那一刻爆发出一道亮光,继而天空破开一个大洞,是真的洞,有浴缸辣么大。一团白光拼命从洞中挤出进来,就那种肥肉太多还偏要硬来的挤。
还没等沈烬他们反应,大约是另一边用力过猛,那团白光吧唧一下掉的幽河里,据传连泥巴都啃的幽河瞬间汽化,连场硫酸雨都没留下。这个时候沈烬也终于看清了那团白光,或者说是个小姑娘,摔了个狗吃屎,一脸泥巴。眼睛很亮,脑袋以下全是毛绒绒,扑闪着一对黑不溜秋的翅膀从坑里爬起,一溜烟跑到扶桑树下,特高兴喊,“苍梧没骗我。”
沈烬还没问你是谁,洞里边又跑出来一伙人,后面的人边追边骂,“还带球跑,本事不小。”
沈烬下意识往对方肚子上瞄去,的确圆滚滚,那人躲到岑无妄后面,听上去是熟人,宗主问他,“谁的种?”
苍梧爆了句脏话,“艹他妈凤悦眠,毒得很,不知道从哪弄来甘水,害得老子老树又开花,汁都被榨干了。”
他骂完对上岑无妄,额间多了道红印,又瞧了瞧岑无妄怀里的雪萤,一模一样,于是问,“你们睡过了?”
岑无妄,“没有。”
苍梧,“哦~”
这个哦就很意味深长了,岑无妄毫无反应,只道,“人昏过去了。”
给他徒弟看看。
苍梧不知道是不是孕期,脾气暴躁的很,“说话客气点,站在你面前的是四界第一医修。”
岑无妄连眼珠子都没转,就直勾勾瞧着苍梧不说话。
苍梧,“……”
诊断结果表明雪萤只是一时脱力。还有可能是第一次,没受住,苍梧吧唧吧唧抽了口烟,“年轻人悠着点。”
“我没有。”
显然这会不是聊天的时候,通道打通后,送来的不仅是秋秋,还有对苍梧穷追不舍的凤族。
一个没壳,一个带球,还有一个没蓝。苍梧静静想了会,扭头问没事做的沈烬,“请问你是魔尊沈烬吗?”
沈烬脑袋还没点,苍梧便热乎起来,“兄弟我是太素谷谷主,四界一流医修,我想和你做好朋友。”
一听是医修沈烬下意识客气不少,再听是太素谷谷主,不就是女侯心心念念的圣手苍梧吗?
满嘴跑火车,急着当他爹。
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拔枪捅死对方来个一尸两命。那头秋秋转够了,化作原形开始爬树了。
冷知识,太阳表面温度达到了六千度。
沈烬一头红毛差点被点着,得亏在场没一个正常人。不然当场骨灰都给扬了,即便这样,沈烬的脸蛋也成了五成熟,苍梧收回当盾牌用的树枝,趁凤悦眠还没杀来时,冲红彤彤的沈烬招手,“来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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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萤记得她和岑无妄神识共通后,瑶光确实好用不少。她劈开通道后,本来想问宗主后续工作,结果一转眼人就站在太素谷内谷,苍梧的本体就在不远处,不死树枝繁叶茂,树下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相貌清秀,说不上惊艳,但一见便有好感。
青年指了个位置让雪萤坐下,“莫慌,我只是缕神识。”
不远处茶童捧着茶水走来,东西没送上桌,自己被树根绊倒,连人带茶摔了个四脚朝天。
记忆里那位宠辱不惊的太素谷谷主趴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像个小媳妇,“仙人,对,对不起。”
听得雪萤是毛骨悚然,偏生那位青年神色不变,说话都透着淡然,“有趣吧。”
雪萤木着脸点头,待地上那个苍梧如烟散去,青年解释,“苍梧刚化形时心智初开,偏生怀璧其罪,屡次遭其他妖族袭击,我心生怜惜,便将他带在身边,也算护他平安。”
雪萤大约能猜出青年是谁了,据传苍梧早年追随太初宗的祖师爷,能爆出苍梧糗事的,也就只有那位祖师爷了。
“您是传说中的祖师爷?”
沉默代表默认,青年继续道,“苍梧很聪明,学东西也快,举一反三。不过百年就人模狗样,会吐象牙了。”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的话,雪萤默默添了句,苍梧前辈那性子,怕是和您学的吧。
“正所谓物尽其用,能干自然要多干。于是饲养员的活落到了苍梧头上。”
说到这里雪萤要问了,“您算到了如今的四界危机?”
青年笑得格外从容,“《大道》是我写的。”
雪萤,“……”
“不会就不要写文,往键盘上撒把米,鸡都比你会。”青年摸出平板,念着上头雪萤的留言,笑容越发温柔,“字字珠玑,肺腑之言,令人震耳发聩。妙哉,惊哉。”
雪萤老脸都要挂不住了,她要是知道《大道》作者是自家祖师爷,吹彩虹屁都来不及,哪还敢骂啊。
“您说笑了,我就是看碟下菜,我要是知晓……”雪萤越说越小声,最后彻底没声了。
这还不算过分的,更过分的还在后头,青年又念起其他评论。
“这是我第一次读到如此精妙的文章,它包含了无数人生哲理,精巧的结构,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构成了一幅可歌可泣的巨作。”
“这是小芳写的。”
雪萤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太您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下凡,不然怎能写出如此动人的故事。不用看都知道是惊世骇俗之作,请接受我的崇拜……苍梧废话太多,不念了。”
他拉着上面的评论,终于找到一条和雪萤有关的,“玉衡子的评论你要听吗?”
雪萤尴尬的脚趾抓地,合着这是捧臭脚呢,就她一个瞎了眼跑错地方,惊动了圈里的大佬,“祖师爷,麻烦您给个痛快!”
青年笑眯眯道,“也没什么,你这位师尊似乎不爱畅所欲言,只留了句加油。”
宗主,苍梧,岑无妄,雪萤冷静下来,“师尊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
青年收了平板,手里头捧起热茶,目光悠远,“对你来说,何为虚何为实?”
“是前世记忆为实,还是庄周梦蝶?”
这话雪萤没法回答,她看向手里的瑶光,“要是仗剑天地只是一场梦,醒来后我大抵会失落很久。”
青年弯起嘴角,向雪萤娓娓道来,“我转世入此界,彼时四界未定,鸿蒙初醒。要知道做好事天道是会发奖励的,我助此界平定动荡,欲着手处理浊气。奈何先前动作太大,天道送的功德太多,直接把我送出四界,没法回来了。本来打算撒手不管,恰巧妖族小公主需要历练,我与东皇商议过后,送秋秋下界,四界要和平,秋秋要功德,各取所需,往后的事你大约也知道了。”
雪萤听是听明白了,“可这和《大道》有什么关系?”
青年扫了雪萤一眼,“圣人知晓过去未来,《大道》不过是我等窥探未来的一幕。送只金乌再送操作指南,很奇怪吗?”
他大约是读出雪萤为何纠结,惊叹道,“不是吧,我瞎写的,你们当真了?”
雪萤告诫自己,这位是祖师爷,她根本打不过,本体也不在这里,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骂又不敢骂,雪萤只能小声抱怨,“林师妹是书里的恶毒女配,成日提心吊胆。”
瞎几把写还图什么彩虹屁。
说到这青年叹息道,“同一本书,同是书中角色。你对此不屑一顾,她偏偏沉溺情爱。倒映衬了那句话,各有因缘,强求不得。”
雪萤摸出点意思,“您的意思是,您也曾对林师妹寄于厚望。”
青年续了一杯香茗,“事关四界,我不会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大道》多人知晓并不奇怪,有趣的是你等反应。于你,《大道》使你坚定道心,一路不回头。于她,《大道》中寻最安逸的生活,一生无忧。而对苍梧等人来说,道即苍生,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道之一字,有万千种诠释。”
雪萤脸上有些燥热,她想到之前和岑无妄争锋相对,责怪他不肯给自己机会。更羞愧自己只馋剑仙名声。
“我很抱歉。”
青年伸手摸了摸雪萤的脑袋,“为何向我道歉,我清楚他们的想法,在他们眼中,晚辈再出色,孩子就是孩子,需要保护。”
“不过一身傲骨化尘土,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可怕的,你等继续走下去,切莫回头,道统在你们手中发扬光大。也不算白来世间一趟。”
这话似乎重了些,半天不见雪萤动静,低头一看眼泪都掉下来了。
青年哭笑不得,“别哭啊,我就怕女孩子哭。”
雪萤吸了吸鼻子,“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就是觉得,师尊他们如果真走了,我心里难受。”
说着说着雪萤声音又变味,青年慌了,“不哭了不哭了,对了,你想不想见白露?”
这话止住了雪萤的眼泪,她望着青年,斟酌用语,“我的白露被五色神羽收走了,苍梧前辈说他也没法。”
说话间青年手中已然多了一物,雪萤睁大眼睛,就见青年双手没入虚空中,似乎在翻翻捡捡,嘀咕着,“殷商的古物都在,鸟类都有囤货的爱好吗。罢了……”
像是积满珠宝的盒子被倾倒,雪萤面前瞬间多了无数宝物。完事青年还抖了抖,表明一滴都没有了。
“都送你了。”
雪萤在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里翻见了白露,立刻不哭了,抱着白露甜甜笑着,“谢谢祖师爷,我不难过了。”
标准的人不如剑。
青年算是看透雪萤了,摆手无奈道,“没什么,借花献佛罢了。”
难得遇上传说人物,雪萤是该问的都抓紧问了。
“祖师爷您多大了?”
“轮回次数太多,记不清了。”
“您也有师尊吗?”
“当然有。”
“飞升以后是不是就跟书里写的那样,做天庭的公务员?”
“天庭现在电子办公,裁了不少神仙。”
“秋秋会在四界待多久?”
“不知道,进入星际时代之前应该都在。”
“为什么非得分个太初太玄两派。”
“因为我师尊说要保留玄门特色。”
“您真的是剑修吗?”
“不是。”
“我是不是穿的?”
“不是。”
“《大道》里头的床戏是您写的吗?”
“不是。”
一连串的不是叫青年回过神来,只见雪萤左脸写着实事求是,右脸写着理性批判,横批文丑多作怪,代笔可耻。
雪萤还对手指,可怜兮兮的,“祖师爷,您无所不能,能不能帮我个忙?”
青年都要气笑了,小丫头鬼点子不少,“说。”
“那个,我成年以后就有个谛听之声,老是念《大道》里头的内容。”
雪萤越说青年脸上笑容越灿烂,等她反应过来,青年忽然换了个声调,【你找我?】
雪萤目瞪口呆,青年放声大笑,气得雪萤扯了面纱大骂,“你神经病啊……”
话才开了个头,青年朝着雪萤额头一拍,眼前一切如雾散去,她猛然睁开眼,正对上岑无妄那张死人脸。
跟死了老婆一样丧。
雪萤从岑无妄怀里翻身而起,手里是她刚摘下的面纱,想到方才一幕,气不打一处来。
“还祖师爷……”
念及这位是真的大佬,雪萤只敢小声嘀咕几句,她还没找人试谛听之声走了没有。岑无妄忽然伸手过来,摸上雪萤的额头,“红了。”
雪萤哼哼唧唧,“被祖师爷拍的。”
这话过后果然不见谛听之声,雪萤磨着后槽牙,就差冲到自家祖师爷面前讨打。
岑无妄没懂雪萤哪来的火气,他盯着摘了面纱的雪萤瞧了会,目光移到雪萤手边的白露,“你得了奇遇?”
雪萤鼓着腮帮子,“是祖师爷。”
她扭头打量不远处凤悦眠和沈烬的叫骂,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凤悦眠怎么来了?”
“他追着苍梧来的。”
“苍梧前辈?”
“打通通道后,魔界和妖界就是邻居,苍梧愿意相助魔界,条件是沈烬替他拿下凤族。”
你出钱我出力,苍梧和沈烬是一拍即合。就差以姐妹相称。
不远处凤悦眠和沈烬已经开始扯头发,雪萤瞧了会,发觉暂时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于是转而跟岑无妄谈起方才的奇遇,拣了些重要的和岑无妄讲,提到四界安危时,雪萤把手背到身后,低头向岑无妄道歉,“师尊和宗主一心为四界,而我在意什么虚名,一味要比高下。对不起……”
岑无妄没什么情绪,“年轻气盛,又不知四界情况,怪不得你。”
话是这样说,雪萤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可我是《大道》的主角,一般人不都是抢主角气运,或者抱大腿什么的。”
岑无妄很诧异,“我得知《大道》时你不过总角,要你做什么,以身祭树,还是照料金乌?你连剑都拿不稳。既是晚辈,躲在羽翼下再正常不过。”
“比如法宝什么的?”
“太初宗比你想的有钱。”
问都问了,雪萤也不怕丢脸,“师尊就不怕我长大后,走上《大道》的路。”
毕竟《大道》里头她可是男人找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个正经剑修样子。谁给岑无妄的勇气收下她。
岑无妄眼皮子都没眨,“无妨,丢人现眼罪无可恕,清理门户理直气壮。你想死吗?”
雪萤若有所思,“……好像是这个道理。”
最后一个问题,“师尊您《大道》看了多少?”
“全部。”
说到这岑无妄还回味了下,“祖师爷的文笔不错,将你和柳君琢的爱恨情仇描述得分外真挚,不愧是师兄妹。我那里有全本,你要看吗?”
雪萤,“岑无妄你他妈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