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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寰道:“此间情由说来倒也简单,本门武学原本有两个分支,一者重力,一者重速,二者修习口诀皆是透明,四派弟子无一而不可阅。”
朱丹麟奇道:“四派?不是六派么?”
任寰道:
“朱兄有所不知,本门武学极重天赋,若是根基不到强行修练,委实风险极大,底层二派受限于天资,虽也划分力速,却仅能学到其中入门篇章,非是六大门派存心厚此薄彼,而是避免二派弟子力不从心,招致走火入魔,对于二派之中个别优秀‘良材’,也要晋入我中层门派,方能得到进一步修练的机会。”
八人对六大门派所知甚微,全未意识道任寰口中“良材”另有其意,金世乔道:“这个好懂,那日任少侠也说,你家武学外人学来有害无益,实是一个道理。”
任寰点点头,道:
“这其间却不是取一舍一的关系,须得二者兼修,方能有上层武学成就,只不过凡人毕竟不同于神仙,虽自初学始便二者兼修,却终须一主一辅,师父传授的诀文全都一样,由修习者自行分配比例,方有现如今六大门派之百花齐放,有的人生性中庸,选择四分力六分速,或者六分力四分速,也有的人生性极端,选择一分力九分速,或者九分力一分速,凡此种种,六大门派众人均有范例。”
金世乔道:“其中强弱没有定论么?”
瞿忠良笑道:“金老弟真不愧是武痴,一聊起武学便兴致勃勃。”
金世乔笑道:“确然如此,在下又打乱任少侠话茬,还望见谅。”
客房中传来先后几声沏茶,想是哑仆于九人桌边巡过一圈,任寰品一口茶,笑道:
“好武成痴并没甚么不好,在下在二位面前只是晚辈,瞿前辈虽是好意,却不必对在下拘礼,在下和诸位一见如故,现下计划谈得差不多了,也很愿意将这些细枝末节和盘托出,他日双方一战不可不防,今日看来兴许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焉知将来不会成为人命关天的大事?”
瞿忠良道:“任少侠说得是。”
任寰对他本无责怪之意,清一清嗓,道:“力速之比只在修习者自身取舍,往往不会告知他人,从创派至今门人修为来看,五五划分最为失败,零十划分不可考虑,该是定论。”
金世乔道:“也即为须有一长一短,方能体现这门功夫的威力。”
任寰道:“不错,但金前辈若问我,在四六、三七、二八、一九之中,四者孰强孰弱,那在下实是答不上来,我任家善用暗器,在下练的是二力八速,这一层可以直言,练这八速,说得好听是保持距离,说得不好听是便于逃跑。”
瞿忠良笑道:“任少侠谦虚了,你以一敌二近身斗那两个铜砂高手,在下旁观始末,十分佩服,若只那唐桑榆一人,任少侠,你胜他便如探囊取物。”
金世乔道:“唐桑榆师承少林崇印方丈,一手‘铜砂掌’在正道中也能排得上号,至少我们八人是敌他不过的,任少侠你身为六大门派中游弟子,能轻取崇印方丈的高徒,这莫沈二人,当真能媲美崇印方丈和不尘掌门也未可知。”
任寰道:“小心些总是不错,到时挺身而出的都是自家兄弟,在下实不希望有任何一人伤亡。”
八人默然,均想真当对付如莫沈那般一等一的高手,没有伤亡谈何容易?
任寰又道:“可是说起二位师伯,最近这五年间,却发生了一些怪事。”
八人听他语气又变,一个个屏息凝神,无一出口询问,只静静等他娓娓道来。
任寰道:
“二位师伯同年出生,凭借超凡悟性,十八岁那年便双双打败长辈师兄,成为门中最卓越的人才,二人日夜研习,不断交流,一者力中藏速,一者速中藏力,彼此知根知底,每次交手都是千招之外不分胜败,要知道他们都曾在百招之内打败其时门中最年长的弟子,六大门派原以莫沈为上,这二位师伯的出现,更是大大光耀自家门楣,而且相互间情同手足,年轻时候的他们也曾离开师门到过外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可如今想在江湖中得到一些关于二位师伯的蛛丝马迹,江湖中恐怕无人可以说出,只因……”
瞿忠良接口道:“只因见过他俩的人全都死了。”
任寰道:“不错。”
晋无咎感觉纤纤小手颤抖,心想自己也算见惯野兽搏杀,听到这里都有些恐慌,更何况纤纤这样的娇弱少女,将她小手更拉近几分,左右两手一起握住,心道:
“我在蓬莱仙谷的时候,老爷爷和小哥哥小姐姐常把谷外称作‘外界’,现下任寰也这么说,难道六大门派也和小哥哥小姐姐一样,是在一个旁人到不了的谷中?”
他前一时还觉这些人暗施偷袭,手段太不光明磊落,听到这里又转了心思,这莫沈二人好不凶狠,竟把看见自己的人全部杀害,对一众人深夜密议生出几分理解。
任寰又道:
“二位师伯回到师门,据说受到师尊大人重罚,但也不知他们找了甚么借口,
才教师尊大人搁下此事,没再往深处追究,三年后二位师伯各自收徒,接掌莫沈两家,
据说二位师伯近二十年里交往甚密,时常在一起切磋较量,虽然如他们那般神仙打架,
在下这种粗浅功夫,连看上一眼的资格也没有,但从二位师伯惺惺相惜可以看出,
莫沈两家各有所长,谁也不遑多让。
“最近这五六年,情况似乎发生巨变,虽然二位师伯深居府中,整日里闭关修练,
但是六大门派内部风言风语日渐增多,都说沈门弟子越来越不把莫门弟子放在眼里,
二位师伯同宗同源,门徒斗殴不敢擅动兵刃,拳脚对话互有胜负,
但似乎莫家弟子一味忍让,沈家弟子则得寸进尺,隔几日便寻些事端一番挑衅,
说起打架也未见得占到上风,但他们总是乐此不疲,我们身在六大门派看得清楚,
家父也在和我私下交谈时提到,这些迹象看来不过是弟子间的小摩擦,实则大有映射,
沈门弟子一进再进,身后必有沈师伯的纵容,莫门弟子一退再退,
身后也必有莫师伯的约束。”
金世乔见他说到这里忽而停顿,又见旁人也只沉思,打破平静道:“难道是任少侠那二位师伯的武功,在最近这五六年间分出高下?沈当家武功突飞猛进,盖过了莫当家?”
任寰点头道:“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家父和在下交谈时,言语间正是这个意思。”
金世乔道:“若是这样,在下倒有一个猜测。”
任寰道:“金前辈但讲无妨。”
金世乔道:“任少侠先前说到,贵派功夫有力速两个分支,又说到何者为干何者为枝始终没有定论,依在下浅见,莫沈二人进境,岂不正好说明这门功夫的两个分支,应该以力为纲,以速为目,二者同练二十年,看来不相上下,二十年后,差距才终于显现出来。”
余人听他说得有理,纷纷转向任寰,等他给出解答。
任寰道:“金前辈有所不知,六大门派往前追溯,以速见长的长者大有人在,便是师尊大人,似乎年幼亦是速先于力。”
金世乔道:“如此说来,是在下妄议了。”
任寰道:“金前辈千万别这么说,只因在下身在六派,才会知道一些内幕,若无门派中这些过往,必定也会和金前辈有相同猜测。”
金世乔道:“不知任少侠口中的那位师尊大人,功力是否犹在莫沈两位当家之上?”
任寰道:“金前辈问到了关键之处,诸位若不怎么困顿,在下随后自会细细告知。”
瞿忠良原本暗暗抱怨金世乔不识大体,眼下正在商谈正事,他却一味关心人家门人的武功高低,听任寰这么一说,自觉无理,与同伴齐言不困。
任寰道:“二位师伯足不出户近二十年,各自潜心修练,每过几月又切磋一次,假以印证彼长己短,六年前,沈师伯独自离府一次,三个月后方才重回府中,印象中便是从那一次起,二派间的和谐逐渐打破。”
瞿忠良道:“任少侠可知这沈当家去了哪里?”
任寰道:“沈师伯身为六大门派中的顶尖人物,出门无需向任何人通报,但从六大门派散布于外界的弟子口中得知,似乎曾于少室山附近发现过沈师伯的踪迹。”
八人齐声道:“少林寺!”
金世乔道:“如此说来,沈当家极有可能是登上少室山,从少林高僧那里得到点拨,终于顿悟,一夜之间超越莫当家。”
任寰道:“先不说是否点拨,即便是,少林高僧点拨的亦只能是武学修为,不会是内功招式,要说沈师伯历时短短三月,从少林功夫中找到克制莫师伯的方法,在下敢说,天下间绝无此事。”
见八人将信将疑,又道:
“在下说过,本门武学自成一家,内功修习之法更是细致到了极处,运气时半分行差踏错不得,少林武学固然博大精深,这一层在下绝无怀疑,但以二位师伯的武功,纵使敌不过少林高僧,想来也不会相差太远,同一级别的二人之间,何来一人点拨另外一人,令其醍醐灌顶之理?”
众人默然。
任寰道:“在下没有分毫对少林高僧不敬之意,仅仅就事论事,诸位不日终要直面二位师伯,便会知晓在下今日绝非虚言恫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