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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女子听见“须臾”二字,同时一怔,清心俗家名讳正是须臾,峨眉派上下无人不晓,清心脑海中稍加一转,已明白大概,看来当日自己襁褓上的“须臾”二字,所指并非其人而是其剑。
看这姓任男子不过十六七岁,竟有可能从他口中探知身世,但眼下魏恭被一招致残,这些问题实在不便询问,又不愿直承不知剑名,只虎视眈眈瞪视四人,不作应答。
姓沈那人似对“须臾剑”深感兴趣,脸色陡变,道:“这‘须臾’是你任家所铸?”
姓任那人点点头。
姓沈那人转向清心,道:“很好,师太,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清心见他神色泰然,视在场数十人若无物,道:“甚么交易?”
姓沈那人道:“你交出‘须臾’,我师兄弟饶你们所有人不死。”
清心大怒,一旁秦枭鹤抢道:“暗箭伤我师弟,还敢大言不惭,我要你的命!”
使出适才魏恭未能一击到底的“转轮指”,指向姓沈那人额间。
楚伯楠与秦枭鹤向来交好,早已结拜为异姓兄弟,见姓沈那人出剑之快生平仅见,怕义兄吃亏,使出家传“普济禅拳”来到身旁,道:“大哥,我来助你。”
姓沈那人见二人急火攻心,步法凌乱,出招倍显浮躁,稳站原地不闪不避,“刷”的一剑出鞘,自右下至左上,秦楚二人闪避未及,从一人破肚一人开膛,登时扑倒在地,剧痛之余,几下翻滚后直接晕厥,伤口愈寸,眼见是不活的了。
门下弟子纷纷叫道:“师父!师父!”
随即起身逼视,目光中几欲冒火。
楚仲杉见他出剑阴毒,顷刻间二死一伤,且三人都是四派中的成名人物而非后辈弟子,自己面对其中任何一人皆无必胜把握,姓沈那人竟能两剑三人,骇怒之余,大声喝道:“围住他们!”
众弟子齐声道:“是!”
里外各布一层,将三人团团围在中心。
姓莫那红衣男子始终没有开口没有出手,直到这时才缓步走入圈中,见楚仲杉与楚伯楠服饰相同,道:“这‘普济禅拳’为普陀看家本领,你俩谁是楚伯楠?谁是楚仲杉?”
楚仲杉道:“等到了阴曹地府,自然一切明了。”
想到楚伯楠一招未能使全,竟被姓莫这人道破,握拳更紧三分,虽然人数十倍于之,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姓沈那人道:“师兄,要说剑术,你比我只强不弱,怎么也学起任师弟婆婆妈妈?你在谷中可不是这样。”
姓莫那人道:“我不想杀人。”
转向楚仲杉,道:“这二人中了一剑,若能及时施救,他们还不致死,要是你们坚持纠缠,我身为师兄,势难袖手旁观。”
楚仲杉与清心、柴文卿,以及断指坐地的魏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十六年前,倘若双方尚未交手,则一切大有转圜余地,但佛门这边已有三人倒地,四派中不论长幼,均为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岂可对四个黄口孺子低声下气?道:“废话少说,上!”
数十人中,尚有清心、楚仲杉、柴文卿份属长辈。
清心“须臾剑”与两名女弟子三剑同出,一高二低,分指姓莫那人胸口双胁。
楚仲杉凌空两拳,拳风刚劲,四名弟子二者在右二者在后,分别攻击他右臂后心,料想他出剑回击任何一侧,便会被另外两侧打中。
柴文卿见姓沈那人右手已被五拳封住,露出左侧空门,与四名弟子分攻五路。
上路弟子一招“巅摩斗杓”,下路弟子一招“犹铺锦然”,左路弟子一招“俨若悬镜”,右路弟子一招“如陂似镜”,中路柴文卿一招“翠霭浮空”,分别对应五台山之北台叶斗、南台锦绣、西台挂月、东台望海、中台翠岩。
九华派身为东道,弟子人数尚且三十有余,却因门中两名长辈均已倒地,群龙无首之下,各出全力朝四人点去。
姓莫那人一个弯腰,左手提起任归二人掷出圈外,道:“你俩赶紧逃命,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右手长剑已出,轻巧避开三剑,峨眉派三人再想出第二剑时,清心右手手腕手肘一阵剧痛,两名女弟子更是双手肘窝与双脚腘窝于同一刻为利剑划开,登时腿软难以站直,创口四处流血无从制止。
竟是姓莫那人于电光火石间连出十剑,命中后更不停顿,一个侧跃避开九华派弟子十余指齐发,又于落地前上下左右连出四剑,将五台门四名弟子掌心洞穿,四人惨叫声中连连倒退,虽有先后之别,却因出剑太快,瞧来便如同时受伤一般。
姓莫那人毕竟身在半空,难以随心自控,肩骨、肋骨、膝盖三处连中三指,后腰、左背连中二剑。
所幸移速迅捷,令对手目不暇接,并无任何一处经脉伤损穴位受制,三处指伤片刻间已得缓解,两处剑伤却在不停淌血,尤其背部一剑创口不浅,再被深入数寸,伤及心脏,难免一命呜呼。
他剑法早已练至随心所欲,酣斗间手上动作远胜脑中所想,连自己都未弄清发生甚么,剑尖到处,已将伤及自身的五人一一戳倒,另有三人慌乱间主动奉上人头,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另一边姓沈那人长剑右斩,从两名普陀门弟子喉结处直透而过,两名弟子后仰倒下,鲜血如喷泉洒射一丈有余,平躺后全身抽搐几下,终于死去,旁观者见二人死状恐怖,尽皆骇然。
姓沈那人前有阻截后有追兵,九华派弟子瞅准时机封堵左右,一指接着一指,有如万箭齐发,姓沈那人微微一笑,猛然向后,稍稍卸去身前楚仲杉的双拳,随“砰砰”两声,背脊中央结结实实撞上两名普陀门弟子四只拳头。
楚仲杉心下一喜,这次随行而来十名弟子,无一不是普陀门中出类拔萃的角色,功力虽不能与楚氏兄弟相提并论,但四拳正中,便是当世顶尖高手,亦必身受重伤,哪知双方一经触碰,两名弟子被震出六尺开外,一路喷血向天,尚未着地已然毙命,竟先于中剑弟子而亡。
姓沈那人左手成掌,聚力一发,与柴文卿两掌相对,后者但觉一股阳热之力如排山倒海,喉头一甜当即不省人事,姓沈那人反应慢得半分,右肩窝硬挨楚仲杉一拳,长剑一个横斩。
楚仲杉躲避不及,身子被拦腰斩作两截,剑风余势未消,又带倒六名弟子,随左侧上臂、右侧小腿生疼,与姓莫那人一般,闪避不及连中数指。
趁着短暂停歇,姓沈那人伸指数数地面,道:“师兄十九人,我十七人,看来师兄还是技高一筹。”
姓莫那人道:“我这十九人伤多亡少,你那十七人却无一幸免于难,论及杀人本领,我比你可差得远。”
姓沈那人听出师兄不满,不以为意,道:“师兄又取笑我,谁不知道剑下留情,比取人首级难得太多。”
二人举手之间,地上已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且六位长辈既倒,余下弟子不成气候,无一落荒而逃,红着眼向莫沈身上招呼,二人受伤不轻,应付这十人却绰绰有余,任归二人待所有人倒下,上前各扶一个,替他们包扎止血,原来并未听从吩咐先行离去。
姓莫那人见地上尚有不少人痛苦呻吟,道:“这些乌合之众,便饶了他们的狗命罢。”
姓沈那人道:“这怎么行?只消留下一个活口,我教从此多事。”
不由分说起身补剑。
清心待他走近跟前,忽道:“且慢。”
姓沈那人道:“现在才开口求饶,为时晚矣。”
清心转向姓任那人,道:“小兄弟,我命在顷刻,你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姓任那人道:“你说。”
清心费劲握住“须臾剑”,道:“我曾和它同在襁褓之中,蒙恩师收留,方有今日,你告诉我,这‘须臾’究竟有何来历?”
姓任那人欲言又止,看看两个师兄,目光回到清心身上,轻叹一气,道:“师太手中利剑,须有百日婴孩投入炉火殉葬,方能铸炼完美,那个婴孩定是在最后关头被人救出,方使得这柄‘须臾’功亏一篑。”
清心道:“原来如此,小兄弟,多谢告知。”
将残余内力聚集右掌,一个抬手运劲,“须臾剑”向前飞出,在崖边岩石上撞击几下,坠入万丈深渊。
姓沈那人急怒攻心,一剑割下清心头颅。
佛门四派师徒两度重创于盘龙教,第一次遇上的是前后两任教主钟离越与晋太极,第二次遇上的是莫苍维、沈墨渊、任翾飞、归翊四人,其中任翾飞为任寰之父,归翊则为归铜柱、归铁树之父。
再说莫沈任归四人下山后,九华派弟子在南峰目睹血流成河,整理尸体时惊见秦枭鹤与楚伯楠竟未死去,原来沈墨渊右手阴剑附有寒冰真气,虽划开二人胸腹,但创口冻结不致失血过多,因而瞒过四双眼睛,得以伤在最先,却活到最后。
回到天台禅寺,秦楚生出一个心思,吩咐九华派弟子分往三派告知死讯,却隐瞒苟活一事,此后各选掌门继任,二人虽为九华普陀最高辈分,却不肯接掌二派,而是躲在暗中谋事。
佛门四派这一战后精英尽损,实力大减,名望日衰,再不复当年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