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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四个月后,那少女果然又来,秦师公心知时机已到,候于少室山南侧山脚必经之路,
由楚师公绊住相救之人,秦师公则趁那少女穴道尚未解开,十指连发,将那少女打成重伤,
秦师公指法出神入化,如若不痛不痒,教那少女轻易痊可,则不如不出手,
但若失了分寸取那少女性命,难保路师弟悲愤之余拳力猛增,特意使出八分功力,
教那少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两位师公得手后立即退去,任由那少女在同伴搀扶下离开。
“此后进展可以料知,秦师公漫不经心在路师弟面前提及个中经过,
路师弟难免牵肠挂肚日夜揪心,便连比武都心不在焉,被辛师弟轻易得胜,
为九华大大争一口气,我派得此典籍,重振之日想必不远。”
莫玄炎虽于午后“仁礼堂”中得知,秦枭鹤便是当日重伤自己之人,却不知其中牵扯这许多因果关联,回想自己因祸得福,引得晋无咎前来魔界相救,许下终身之约,心底暗涌一股柔情,对秦枭鹤痛下杀手并不怎么记恨。
姚千龄道:
“那弟子说,伏击之事因秦师祖一人而起,何以楚师祖不明前因后果,竟会答允和秦师祖一同候于山脚伏击?那师父说,徒儿你有所不知,早在九华峨眉普陀五台四派鼎盛之期,门中能人辈出,颇有和少林武当争锋的态势,之所以后来没落,实是因为二十五年前盘龙魔教大肆杀伐,那弟子大惊,听上去对我教极为恐惧,那师父说,十王峰血战期间,秦师公曾半昏半醒睁过一次眼,由于当时腹部已被一剑划开,两眼稍张即合,可就那一次睁眼,被一件十分蹊跷之事吸引注意,那弟子问甚么事,那师父说,屠杀佛门四派高手的,是一红一绿两个持剑少年,武功之高生平仅见,其中那个绿衣少年,背部正中四招‘普济禅拳’,非但毫发无伤,更以反震之力,将出拳弟子震毙。”
莫玄炎心道:
“二十五年前,他说的绿衣少年多半是沈师叔,本门内功讲求‘戎前戍后’,普陀门人内力不及沈师叔,这般死法原在意料之中,可是二十五年前,沈师叔身旁的红衣少年自是爹爹,难道爹爹也曾残杀四大门派?无咎所言爹爹第一次离开盘龙峡谷的作为,所指亦是在此?”
姚千龄道:“那弟子说,这两个少年武功诡异,难道便是盘龙魔教中的高手?那师父说,
秦师公苏醒后思前想后,猜想魔教高手一身内力聚于后背,
又探听得知那闯塔少女亦为盘龙魔教中人,楚师公立时激起当年之恨,
答允秦师公一同给那少女一些教训,秦师公为确认心中猜想,
每一招只打那少女后背‘足太阳膀胱经’,不出所料,那少女只这一条经脉浑浑热力,
只因要穴受制而不得释放,那弟子一脸崇拜,赞叹几句师祖料事如神。
“师徒俩正说到此,北侧甘露禅寺忽然间人声鼎沸,二人闻得动静一路奔回,
我见出了乱子,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趁左右无人,赶紧收拾东西攀援下山,爬到半路,
就听见头顶吆喝打斗之声传来,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又怕稍一动弹被他们察觉,
双手死死抓住一株野草一块凸石,好让自己掉不下去,再过片刻,一个黑影从我身旁滚落,
所幸不远处有一块狭窄空地,又有几块怪石几根细枝阻住去路,否则向前多滚三尺,
便是万丈深渊,一旦跌落悬崖,不免粉身碎骨,神仙难救。
“我始终伏于原处,脚下那人无声无息不知死活,却听头顶一人说,掌门师兄,这人使的,
似是五台掌法,那掌门师兄自是卫成,道一声是,又说那人掌法精微,似在几位平辈之上,
若无二至三人联手,难以留得住他,先一人说,难道当年十王峰血战,
五台也有前辈高人幸存?卫成止住话头,说此处不宜多言,先回甘露禅寺再议,
余人依言慢慢退去,山间恢复一片宁静。
“我担心九华门人去而复返,又在原处待得小半个时辰,确信头顶无人,这才缓缓下爬,
来到狭窄空地,见先前滚落那黑衣蒙面之人仰面躺在原地,全身一动不动,
我搭他双手腕脉,发现他身受极重内伤,筋骨萎弱,中气不足,我当时没有半点武功,
无法以内力为他疗伤,但我随身携带的地藏黄精,正有强筋骨补中气之功效,
我未敢揭开他的蒙脸黑布,只从下巴处翻上,从他口中喂入,那人服下后,过不多时醒来,
我便在空地上陪护,知他伤重痛苦,没有问他只言片语。
“这一陪便是两个多时辰,临近寅时,那人说等天一亮,九华便会派弟子搜山,
让我带他离去,说事后必有重谢,我说救死扶伤乃医家天性,绝非为求重谢而为之,
此地一片开阔,实非治伤医病之处,将他背至山脚,我并非武人出身,步履迟缓,
来到山下天已大亮,果见巡山九华弟子踪迹,我一边且走且藏,一边时不时看他伤情,
他经不住一路颠簸,吐出几口鲜血,好在我随身药草齐备,他吃过一些,
非但没有加重内伤,反而慢慢可以催动真气,原地打坐一个时辰,脸上气色又再好些,
这才问起我的来历,我坦言自己曾在‘百草圣’门下学医,是个不起眼的江湖郎中。
“我们一路向外,走出九华山地界,那人换得一身衣裳,在镇上雇一驾马车向西北而行,
我救人救到底,途中悉心照料,每日以药草煎熬,他也自行运功疗伤,
晓行夜宿十五日后到达五台山,他这才对我表露身份,说自己是五台掌门周子鱼,
我那时也不知道五台是个甚么来头,他又说此次前往九华山,为求自保,
一不小心露出本门功夫,待回到门中,弄不好九华已有门人相候,这半个月来蒙我搭救,
他内伤虽然痊愈,身子却仍虚弱,万一露出马脚则后患无穷,问我有没有甚么灵药,
可在短时间内教元气恢复,又说钱财不是问题,只消能瞒人耳目,
即使对身体有所伤损也在所不惜,接下来那一日半中,
我喂下他足量人参、枸杞、黄芪、党参、茯苓、太子参、莲子、白术、炙甘草等中药,
上翠岩峰途中,他将我支开,择地埋下一物,我猜想他深夜潜入九华山,所图正是此物,
为避嫌不朝他看,他埋完后跟上,带我一同上山。
“行至山腰,五台已有弟子相候,说九华卫掌门和两个师弟已驾临五台山三日,
此刻便在菩萨顶等候周掌门现身,周掌门当即命弟子留下招呼,他自己则快步上峰,
我体力不支,在五台弟子陪同下,半日才上到菩萨顶,见两派掌门相谈甚欢,
知道周掌门这一通恶补,果然瞒过九华三位前辈耳目,三位前辈随后辞别,
几个弟子一路相送,尚未等来回报,周掌门鲜血已从口中鼻中涌出。
“掌门人流血不止,整个菩萨顶乱成一团,我却早知有此症状,上山途中已想好药方,
以大黄、天冬、玄参、连翘、栀子、菊花、丹皮、竹叶、生地替他降火,
他服下后大见好转,又再经过十日调理,终于健复如常,十日后召集五台门人大会,
周掌门当众邀请我加入五台,我有些吃惊,却还是答允了。”
姚千龄说到这里,回头见莫玄炎始终俏立不移,许久未出半字打断,道:
“莫师妹,我出身我教,却改投别门别派,你或许要怪罪我忘本,我却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其一,五台门人大会,数百弟子俱在,周掌门终是一派之首,纡尊降贵邀我入门,那种情形之下,我难以当众拒绝;其二,离开师门两年,我也确实厌倦了四海为家的日子,五台掌法武学,在你眼中自是给你提鞋也不配,但我身为妖界弟子,实也想为振兴妖界出一分力。”
莫玄炎淡淡道:“你多心了,你说的这些,我丝毫不曾想过。”
姚千龄喃喃道:“那就好,周掌门将我归入他的师弟黎湛门下,我入门后仍然研医为主习武为辅,到今日已是第四个年头。”
莫玄炎道:“所以你是我教教众,还是五台门人?三个月后佛门十五派加入正道同盟,商议如何对付我教,到时你站在哪一边?”
姚千龄道:“除却先前两条,我加入五台,正是出于这第三层考量。”
莫玄炎道:“说。”
姚千龄道:“我在孤身漂泊那两年中,听闻我教四面树敌,手段极其残忍,更开罪少林丐帮,料想长此以往,江湖各派迟早要对我教下手,五台终是江湖大派,我托庇于此,一旦各派大举攻山,我身为内应,也好让本教弟子早作防范。”
莫玄炎道:“所以你入五台,反是为了我教?”
姚千龄道:“我若心中有鬼,又何以对沈师兄坦诚相告?”
莫玄炎道:“碧辰知道你在五台?”
姚千龄道:“沈师兄若非来五台山找我,也不会知道‘易筋经’能治好你身上的伤,如今莫师妹伤愈,虽非由我直接救治,但我毕竟曾有赠言,算下来也不无微功。”
莫玄炎沉吟片刻,暗中将一缕耳边发丝拨至耳后,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作答。”
姚千龄道:“莫师妹请问。”
莫玄炎道:“来日我教与各门各派大战,你究竟帮谁?”
姚千龄道:
“我身为妖界弟子,绝不容许正道同盟残害我的家人同门,但这四年来,掌门师伯和师父待我恩重,若有一天落在我教手中,我也会力求教中上下网开一面,我对双方不分轩轾,只恨无力阻止这场干戈,这便是我的答案,若难教你满意,我的项上人头莫师妹随时拿去。”
莫玄炎道:“不必了,你能当我面说出这些话,不失为光明磊落。”
姚千龄道:“莫师妹过奖。”
莫玄炎道:“我要问的已然问完,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