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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太阳落山，村子里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
加堤家人口简单，加堤和两个儿子，大儿子二十出头，小儿子十七八，两人都很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晒得黢黑，瘦的像个麻杆。
这房子没有女主人。
家里乱糟糟的，杂货堆在堂屋角落，院子也没开辟菜田养鸡鸭。
陈采星肚子饿的快，一看到了饭点，隔壁饭菜香味提醒他的。于是带着元九万下楼吃饭，到了一楼，大儿子在院子劈柴，加堤做木工，小儿子帮忙。
灶房冰锅凉灶，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陈采星：……
他难不成真不配吃饭吗？！
“大叔，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啊？”陈采星说完，一看父子三人糙汉子模式，怕随意搞饭食凑合，不要脸的一手扶着腰，挺着他的啤酒肚，不好意思笑笑说：“没办法，我一个身子两个人吃，还有我弟弟，小孩子正长个子的，要吃点有营养的。”
加堤抬头看了眼天色，丢了手里木头，说：“老大别劈了，去做饭，你也去帮忙。”拍着小儿子肩膀。
小儿子躲开了父亲的手，闷不吭声的跟大哥去了灶房。
没一会炊烟升起。
加堤打了水洗了脸手，坐在门口的矮竹椅抽烟枪，抽的很凶。
陈采星是个好演员，随时谨记自己‘孕妇’身份，因此就躲在一边避开了二手烟。其实是参观一楼加堤一家住的地方，上个游戏让陈采星养成了先观察地盘，npc的家里更是不能放过。
一楼布局中间是很敞快的堂屋，前院后院通着，夏天穿堂风很凉快。中间摆放了一张黑漆漆沉重的八仙桌，左右两侧总共四个房间。加堤住的左边靠前院方向，后头是个仓库。
右边是两个儿子的房间。
房门都没锁，敞开着。三间卧室没什么可疑的，都很简单，一目了然。仓库堆放着杂物，几个沉甸甸的木头箱子，上了锁，不知道装了什么。还有几个麻袋，陈采星解开里面是晒干的菌子之类的。
“姐姐，有人来啦。”元九万当报声筒。
陈采星扶着他的啤酒肚，从容从仓库出来，被发现了就嘤嘤嘤说他一个孕妇怀着孩子太饿了想找点吃的。
虽然伪装孕妇很不要脸，但有时候真好用。
他刚一出来，跟新人卢州打了个照面，对方神色惶惶的冲他点头，门口加堤说：“……二楼房间你自己找。”
“好、好的，谢谢。”卢州对加堤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恭敬有加了。
应该是知道了他们的处境。
卢州一手公文包一手羽绒服，一张脸汗津津的，陈采星看了都觉得难受，出言说：“别紧张，先上楼放东西，一会吃饭了。”
“哦哦，好，谢谢。”卢州很怕，带着迷茫惶恐去了二楼。
元九万嘟了嘟嘴，鼓着脸颊闷闷的说：“姐姐，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哪里好了？”陈采星一看小弟气鼓鼓可可爱爱的模样，没忍住捏了把小弟脸颊，猜出小屁孩吃醋，很上道说：“我只对小九好。”
元九万眉眼弯成了月牙，高兴说：“那宝宝出来后，我和宝宝，你最爱谁？”
陈采星：？？？
弟弟，戏多了啊。
可以，但没必要。这里没有奥斯卡。
陈采星对上小孩巴巴的眼，算了，他在游戏里还要什么节操，都装孕妇了。于是笑眯眯的摸着小孩卷毛，说：“当然最爱你了。”
小孩就露出个开心的笑。
真好哄。
没一会饭好了。外头天麻麻黑，加堤点了一盏油灯。
八仙桌摆了四菜一汤，有荤有素，香味扑鼻。在橘色的油灯照耀下，带上了美味的滤镜，干煸兔子肉、菌菇炒青菜、笋片炒腊肉、蛋炒虾仁，还有一道茶树菇排骨汤。
他，错了，不该刻板认定男人做不好饭。
“怎么做这么多？”加堤看到嘟囔了句。
大儿子沉默了秒，说：“客人怀孕要吃好点。”
加堤看了眼陈采星的肚子，没多说落座。
四菜一汤，装的都是海碗，量很大，但人也多还都是男人。陈采星凭着肚子搞了这么一顿，第一次觉得四块腹肌换一块，值！
鸡蛋是土鸡蛋，黄澄澄的，虾仁去了虾线，个头有成年人食指长，两者碰撞，太鲜了。更别提其他菜。
公勺一勺子下去，配着柴火闷的细长米，陈采星能吃两大碗。
“太好吃了，你们手艺真好。”陈采星给小弟挖了一勺菜放碗里。
两兄弟被夸了也没说话，沉默的吃着饭。饭桌上也只有卢州食不下咽，捧着碗，一颗颗数米饭似得，没两下暗暗打量加堤父子三人，一副戒备神色。
吃过饭，两兄弟收拾碗筷。
陈采星吃的有点撑，扶着腰在院子溜达散步，元九万哒哒跟在旁边。加堤看了眼，说：“晚上早点睡，没事别往出跑。”
“好，我就在院子走两圈。”陈采星答应。
这村子乍一看挺普通正常的，但一想到人皮灯笼，他还没那么心大，大晚上非得出去散步。
不过没走多久，小九突然说：“姐姐，有人在看我们。”
“……我们回去。”陈采星牵着小九的手往回走，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栅栏外头，漆黑黑的小路，隐约可见一道红色的影子飘过。
他手里一个哆嗦，什么人，是鬼怪。
厨房里留了热水，二楼没卫生间，陈采星晚上不想起夜，匆匆和小九擦洗过，在后院上了厕所。他提着油灯，就守在厕所里，“别害羞，你有的姐姐也有。”
元九万：……
解决完，没出什么事。两人拎着油灯上楼，只是经过堂屋时，陈采星总觉得院子大门外有一双血红的目光盯着他们。
木门是竹子拼接的，有缝隙。
两个红洞洞的光，在漆黑的夜特别显眼。
“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陈采星嘴硬：“我不怕。”就是手里的油灯它自己动！
山里的晚上很冷，哪怕是夏天。一股阴冷，被子还潮气，陈采星和元九万在家时穿着单薄，来这边白天正好，晚上就扛不住。俩人和衣上床，隔壁是卢州的房间。
“哥哥，我冷。”元九万声音闷闷的。
陈采星张开怀抱，“哥哥抱着。”一下子怀里就钻进个肉呼呼的小身体。
夜里寂静，桌上油灯灭了。
房间陷入黑暗，陈采星有点怕，但听到小九的呼吸声，慢慢也睡了过去。
唢呐吹响，冥纸漫天飘散。
村子里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宗祠门前大柳树下摆着香火阵，小孩们穿的喜气，到处乱跑，喊着：“选圣女咯、选圣女咯。”
“咯咯咯，今年要吃圣女席了。”
“阿妈，阿妈我不想姐姐当圣女——”
“别瞎说，小孩子家家嘴上没把门，对不住了各位。”
“呜呜呜，阿姐当了圣女还会回来吗？”
“你还说！圣女是祖宗的荣恩，选了圣女就陪着祖宗，以后保佑村里香火鼎盛，代代繁荣。”
陈采星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醒不来，太真实了，他甚至能闻到大柳树下香烛烟火气。
画面一转，到了一栋院子前。
有个男人喊：“今年圣女祭来了，你家阿香十七了，年龄挺好的。”
“我家阿香还小——”
“你这话什么意思？村子里每五年选圣女，要是都按照你说的还小还小，那还怎么选圣女了？往前别人也没推辞的。再说，圣女就要选纯洁没受污染的，阿香小也正好。”
陈采星就像是阿香，被壮实的婆子大妈捆着穿了红衣裙。
唢呐声响彻院子，吹吹打打的一路到了大柳树前。小孩们拍着手，高兴的喊着，陈采星注意到，这些孩子都是男孩，没一个女孩。
宗祠前连着他一共六个女孩，年龄大的二十，小的看上去十四五左右。
“选圣女，请灵——”
一股阴冷气拂面，陈采星一个激灵从梦里醒来，不过他没睁眼，有东西在房间里，就站在床边盯着他看。
“你睁眼看看我。”
女人幽幽的声，“我知道你醒了。”
不，你不知道。
陈采星不仅不睁眼，还迷迷糊糊装作很困翻了个身，背对着床边。
背后阴森森的，凉气像是从脊椎骨蹿了上来。
陈采星有点想上厕所了。坚决不承认是被吓得。可能他月份大了，不是说孕妇月份大了老想上厕所嘛。陈采星厚颜无耻想着。
怀里小九暖烘烘的，过了一会背后没了声，但陈采星还是不敢睁眼。
不知道等了多久，听到一声咔哒声，房间气温恢复了正常。
冷，但不是阴森森的冷。
陈采星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被惊醒是听到拍门声。砰砰砰的拍的很响亮，可以说是砸门了。
“开门啊开门啊，救命救救我们。”
“求求你们开门啊，有人吗开开门。”
他以为是做梦，不过这声音越来越响亮，没一会灯光亮了，楼下加堤说话声，陈采星才知道不是做梦，外头真的有人。
“哥哥？”怀里元九万也被吵醒了。
陈采星脑子清醒了，听出外头说话声，“没事，你继续睡，我下去看看。”
“我和哥哥一起去。”元九万挣扎着起来。
陈采星想到不久前站在他床边的女鬼，不敢把小九一人放在这儿，没反对。两人穿着拖鞋下楼。一楼堂屋油灯亮着，加堤披着衣服，黑着一张脸在那骂人：“……说了山里有狼的，让你们跟上，白天不回村，大晚上的吵个不停，脑子坏掉了。”
“不、不是狼，是、是鬼，有鬼。”
说话的就是闹着不回村要走的新人玩家，只是三人只剩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