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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先把脸上擦擦。”翟一文手腕用力,拔萝卜似的将缩在长椅上的陆传旭扯了起来,“你是十三岁不是三岁,哭什么哭?你姐姐呢?”
“……一直联系不上她。”陆传旭哽咽着回答,“从知道出事儿开始,拨号就没停过,全是不在服务区。讯息也都是‘发送失败’。”
“可能是去什么偏远地方执行任务去了,通讯状况不好吧。”翟一文看向一旁略显憔悴,眼神却明显有些放空的女人,硬邦邦地安慰到,“别胡思乱想。再说,你虽然毛还没长齐,也算是这个家里的男人,别碰着点事儿就满世界找你姐。”
“这可不是一点事儿啊……”陆传旭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混合着焦虑和茫然的目光投向急救室门边亮起的“手术中”。
相比其他任何地点,医院总是在四季里都以绝对的洁白维持着一股冷气森森。翟一文抱着手靠在墙壁,一向写满不耐烦的眼中隐约有些懊悔的意味。
“说起来,这还算是上班时间吧?”陆传旭抽了抽鼻子,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应该也不轻松吧,怎么会有时间来这儿?”
“哦,没事,我暂时被停职了,闲的厉害。”翟一文说的洒脱,而且一点也没有看气氛保持忧郁的意思。
“……为什么?”
“和你没什么关系。”看着对方有点委屈的表情,翟一文晃了晃脑袋,“先别扯那些不相关的,说说陆队长的事情。”
“你就不能先给我点时间缓冲一下吗?”实在不知如何宣泄情绪,陆传旭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发出了极其清脆的一声,“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还在想这一切是不是一场噩梦……刚刚我还在课堂上蒙着脸睡觉呢,突然年级主任从后门走进了教室,凑过来告诉我说,‘嗨,陆传旭啊,你爸好像出事儿了,你要不要请假去看看’?”他低下头,表情复杂的嗤笑了一声,“太突然了,我头一回觉得一切都是这么没有真实感。”
“陆叔叔还在抢救呢,这种怎么听都有点不吉利的话,我劝你还是都先咽回去吧。”翟一文无论说什么都透着股心情不好似的尖锐,“就像我之前说的,因为停职,我暂时不方便回局里打听消息,你要是还指着我帮点忙,就少说点废话。”
“可我也不知道什么啊!”陆传旭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只是在爸爸的同事过来通知我们的时候,提过一点点。之前爸爸好像正在和下属一起执行一个寻人的任务……似乎和一个没有正式登过记的外来人员有关系?总之并不是一个听起来很危险的任务,但结果是,那位下属在被找到的时候就已经……而爸爸,他也……”
“行了,知道了。”翟一文手指活动得飞快,试着给元岁发了条讯息,不太意外地也在屏幕上看到了“发送失败”四个大字,“有没有更具体的说法?现在可以确认作案的人就是那个在逃的外来人员吗?”
“应该还无法确认,出事地点是在一个闲置了很久的家具仓库里,周围连个监控都没有。”陆传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前好像还没有确定嫌疑人,妈妈,你那儿有新的消息吗?”
身材娇小的女人似乎并没有听到似的,不停地用手指上下搅动着衣角,直到陆传旭又提高音量叫了她两声,她才受惊一般飞快抬起头来。
“一文,是你呀。”仿佛这才看清来人,女人的声音轻的如同梦呓一般,“你说,我怎么会又碰上这种事情呢?”
因为这个牵扯复杂的问题而稍微怔忪了一下,翟一文还没开口,就听见女人居然咯咯地笑了两声:“也许这就是报应,对不对?”
“作为这个家里年龄第二大的成年人,还请你稍微考虑一下身边孩子的感受,别挑这种关头说出丧气话。”翟一文板着脸,“算了,既然元岁确实不在,我就先不跟你俩浪费时间了。最后,还是希望陆队长能够挺过这一关。”
眼看着这位来去都匆匆忙忙的熟人,陆传旭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嘟囔道:“多少年了,还是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佳而使表情看上去更加阴郁,翟一文双手插兜走在街上,几乎所有人都会识相地主动避让。
最近诸事不顺,连带自家经营的小店也生意冷清。翟一文掸了掸门口广告牌上积累的灰尘,正打算掏钥匙开门,却突然感到了一个飞速从背后接近的人。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他先是再自然不过地活动了下脖子,随后猛地转身,直接顺势旋转一圈,将这位可疑人物直接按在了墙上。
“怎么是你?”外表看上去就足够有书呆子气的业双双身上也有股不明显的油墨味道,翟一文皱着眉头松手,接连发问到,“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咳咳。”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下,业双双觉得眼前有些发花,喘着气儿缓了一会儿才略委屈得揉揉脑袋,含糊地回答到,“我……我有事儿找你。”
“有事儿?找我?”翟一文满脸外露的揶揄,“行啊,您直接说,找我什么事儿啊?总不能是来关心一下我这位在家待业人士日子过得怎么样吧?”
“不,我……”被眼前这位习惯性凶巴巴到几乎不会正常说话的年轻人吓得后退一步,自认为读书万卷而有点口才业双双结巴起来,“关于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你、你和同事的关系……”
“那么差?”翟一文直接替她把话说完,接着好整以暇地靠在广告牌上,又见对方瑟缩着没了反应,一昂下巴,催促到,“接着说啊,我这不是听着呢嘛。”
深吸一口气。业双双终于找回了一点点说话的勇气,几乎不带停顿地说:“我也是刚刚听说你们警局内有人出了事儿而且作案的人好像和船外来的人有关,所以我在想这个‘船外的人’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如果确实和她有关的话那么作为不小心放她走的人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起责任……”
“停,停。”翟一文歪着脑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消息传的这么快?”
“你……您平时不听新闻的么?”业双双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后侧着身子,指了指不远处滚动着“疑似危险外来人员入侵,多名警察接连殉职,普通民众的安全应该如何得到保障”的大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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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提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被突如其来的提问打断了思路,元岁特别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才回答到,“就是提到了姜医生已经过世的姐姐,好像也是越哥以前的师父这件事儿。您明白的,女生对这种八卦一般都有点天生的敏感,所以我们……”
“闵舒也听到了这些,对么?”罕见地再次打断了别人,凌夙诚追问到。
“应该是吧。汤姐姐说的话,他好像听得都挺认真的。”眼神略微暗了暗,元岁打量着明显是在思考问题的凌夙诚,“怎么了老大,有什么问题吗?”
“闵舒在死之前,留下过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凌夙诚若有所思地蹙着某头,声音极低,“因为信息破碎,又一直缺少解读方向的提示,我以前从没这么联系过。巧合的是,闵舒曾经明确的提到过‘师父’两个字,我之前也反复考虑过这个指代对象到底是谁,如果他恰好在不久前听过你们的交流,或许……”
“可是越哥的师父,不是早就……”元岁努力跟上他发散的思路,斟酌着提出质疑,“您会不会想的太多了?我觉得这种联系似乎也太跳跃了一点……虽然听您这么说起来,我暂时也想不出更靠谱的思考方向就是了。”
“不,不对。”凌夙诚摇了摇头,“仔细想想韩越以前和我说过的一些事,他的师父会因为太过张扬的个性和一次失败的任务便从此告别军队,原本就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就算是受伤也不至于……况且军队作为顶尖天赋者的聚集地,内部有个性的人向来不在少数……为什么她会就此‘赋闲’,但又同时担任了韩越的老师?”
“老、老大?”元岁瞥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接收中”,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举手,“我听的版本肯定没有您这个可以直接问当事人的细致,您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
“总之,回去之后,或许我们应该试着往这个方向调查一下。”
“行啊,既然您觉得有问题的话——诶诶诶!”元岁突然小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
“您父亲直接发给我的消息。”元岁抬起手腕,示意凌夙诚一起看,“送咱们过来的那几个飞行员出事儿了……除了事实证明确实是特别好运的副驾驶,剩下几个,全部遇难。”她的语气也认真起来,“难怪连我俩的照片都暴露了,像是确实有人明摆着对咱们有点意见。您的父亲提醒咱们小心,并且明天凌晨三点就会提前派另一架飞机来接我们回去……”
“是今天凌晨。”凌夙诚提醒到,“昨天下午发送的消息,我们还剩两小时四十八分钟来赶回预定地点。”
“啊,对哦。”元岁哀怨地叹了口气,“还以为能歇一会儿呢,结果又要跟着您长跑了。”
“嗯……等一下。”一直盯着屏幕的凌夙诚很反常地露出了过于诧异的表情,“你看看这个。”
“怎么啦?”元岁凑了过去,只看见前仆后继地信息不断涌进了小小的屏幕之中。刷新之快,如果是在使用纸张写信的过去,她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淹没。
几乎怀疑ID中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病毒,元岁手忙脚乱地在屏幕上点了一会儿,最终首先弹出的是一封来自备注为“黄毛弟弟”的讯息。
里面只有短短的十个字。
“你在哪儿呢?爸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