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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倦地一头栽倒在沙发上,脚上松松垮垮挂着的两只拖鞋应声而落,元岁习惯性地把贴身的一面戳满小徽章的公文包往身后一扔,正想把整个人都埋进靠垫里。
——啪。
如果她的包再沉一些的话,或许发出的就是“咚”的一声了。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用细线让公文包体验了一把坐缆车抵达桌面的感觉,元岁茫然的望了望四周。
哦,是在自己家来着,又忘了。
“怎么刚回来就一惊一乍的。”陆传旭很刻意地抱着本书拉开了自己卧室的门,探出个一脸严肃的脑袋,“我正为二试而认真复习呢,姐你能不能尽量安静一点。”
“哦?”元岁的语调上扬,同时翻了个身,伸手从茶几上的小篮子里摸出个小遥控器来。
陆传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状若无事地说到:“那我先继续去——”
“可以呀,现在知道要先给它散散热啦。”元岁悠悠开口,“你也知道马上就要考试啦?嗯?又趁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补什么电影了?”
“你别污蔑好人啊,我明明整天都在——”
“出门前我专门看了一眼家里所有你可能会偷偷打开的电器的位置。”元岁轻轻哼了一声,“有进步,但跟你姐我斗还是差远啦……诶慢一点,你可别跟我说是妈妈开的,我会直接去当面求证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你别把工作上的那一套用在你弟弟我身上啊。”非但没有表露出一点点被戳穿的尴尬,陆传旭刚还有点不服气的样子,不一会儿又突然服了软,扒在门边小声问到,“那个……姐,你当年的复习资料还……?”
“哦,你想要,行啊,各个科目全本复印加起来一百元整。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可以友情给你打个九九折,并免费附赠上门投递服务。”
“……你是不是靠这个赚黑心钱很多年了?”陆传旭很用力地关上了门,很快却又再次不死心地探出个上半身来,“给你弟弟都只打九九折的吗!不,不对,九九折能叫打折吗!”
“有时间在这儿跟我磨嘴皮子还不如快点去复习。”元岁再次躺平,闭上眼睛说,“还有,过会儿记得去做饭——别太敷衍,我会根据饭菜的味道酌情给你画画重点。”
“真过分,你这两天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陆传旭撇了撇嘴,兴冲冲地接连问到,“听说你前几天去了底下封闭的区域?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里面真的跟故事里说的那样,堆满了……呃,各种古怪的东西?或者是隐藏着船内最重大的秘密?”
“等我睡一觉起来就把你的小电台给缴了。”元岁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烦躁,“少看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不还是你以前推荐给我的吗!”
“总之里面没什么怪东西,也没什么线索,只有一池子盐水。”元岁一手压着额头,“至少我是没看出来……也不知道老大那个有点可怕的脑瓜里又新琢磨出了什么东西。”
“这倒是有意思了,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一直很自信地认为自己要比组长更聪明一点呀。”
“你还想不想要重点和笔记了?”元岁凶巴巴地瞥了他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回去背书,早背完早给您老人家弄饭吃。”陆传旭双手合十朝着她拜了拜,慢慢地缩了回去。
“等等。”元岁忽的叫住了他,“你真的不记得……黎然?”
“谁?”
“如果不是我脑子出了问题,我们三个绝对一起吃过饭,在你……还不大的时候。”用力一拍脑门,元岁长叹口气,“好像确实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连小跑都还歪歪扭扭的呢……”
“不会吧,你居然敢把那么小的我带出去陪你早恋?”陆传旭摊了摊手,“反正我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能真是因为我记性不好吧。”
“那在我一试前那段消沉的日子里,你就没有从我口中打听出点什么吗?”
“打听?你仔细动动脑筋好不好,那时候我才小学二年级。”陆传旭索性拖了把凳子坐下,“我只记得你当时在家里嚎啕大哭了好几回,爸爸妈妈都在一边可劲儿地劝过你,但你啥也听不进去,一直重复着……”明显是愣了一下,陆传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奇怪,你当时都说了些什么来着?我记性真的有这么差?”
“……算了,先别想了。”元岁背对着他,声音有些闷闷的,“老实复习去吧。以你的智力,看来是用不了我当年的那些诀窍了。”
房间里终于再次陷入一片静寂之中。沉重地阖上疲倦至极的眼睛,却久久难以陷入睡眠。咬着嘴唇反手用力拽了一把缠绕在头发上的发带,元岁不自觉“嘶”了一声。
是疼的。看来确实不是在做梦。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凌夙诚大概已经努力地运用他最温和的语气来安慰她了,元岁确认自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点应该被称作“后悔”的情绪,“不要多想,不太可能会发生那么凑巧的事情……或许没发现他确切的‘死亡证明’,只是因为他巧合的从那次事件中生还了下来而没有列入统计……而暂时又没办法回来。”
没办法回来吗?
元岁下意识地狠狠攥紧了沙发的布面。
没想到好不容易得到她盼望过千千万万次的线索之后,铺展在她面前的,却是另一种更加糟糕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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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摇晃着杯中寡淡的茶叶,凌夙诚还算是平静地问到:“确定吗?”
“我已经连那几个早早退休的产房医生都拜访过了,可以确定,我们院绝对从未有过一个符合你设下的条件的男孩。”姜仲妍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手中不停地填写着各式表格,“你也知道,拥有精神类天赋的人在哪儿都是稀有资源,船内绝对是各个登记在册,随时备查的。”
“仅仅从理论上来考虑,存不存在一个精神能力者一直隐瞒自己天赋的可能?”
“我不能完全否定,只能说很难想象。毕竟负责检查天赋的,不仅仅有各式各样的仪器,还有其他我们船里最优秀的精神能力者,在他们面前是很难撒谎的。”姜仲妍仔细地解释到,“就算是你,在刚刚觉醒天赋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在没有经历过系统的训练之前,很少有人能够自行开发能力,更别说是在小小年纪就懂得隐藏实力了。毕竟,从各个意义上来说,隐藏天赋不但没什么好处,可能还会引来歧视。”
“那么在确认没有天赋的人之中,有没有比较符合这个人条件的?”
“也没有。毕竟这样的人就更少了,我基本都认得。”姜仲妍耸了耸肩,“说起来,同样具有这种能力的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们所谓的‘精神力’是一种多么难以操纵的东西吗?可以这么说,百分之八十拥有这类能力的人,一辈子都不会使用几次自己的天赋,因为水平太低的话根本不起效,太高的话普遍又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生理心理的折磨。所谓的‘精神安抚’,就是要求使用天赋者用自己安宁的内心去吞噬和包容别人的种种消极情绪;而‘精神攻击’,不过就是通过向别人投影传播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折磨以达到‘共感’的目的。说白了,这种能力对于持有者自身的伤害太大了,从我手下治过的病人来看,‘精神力’越强的人往往死的越早……呃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
“和真正擅长这个的敌人比起来,我会的确实只是皮毛,所以不太能够以自身的个例推断其他类似天赋者的状态……”
“你确实是个例,因为你是我见过同类型天赋者中能力最稳定的一个。”姜仲妍忍不住很真诚地夸赞了他几句,“以你的心态,就算是真的完全失去了‘自愈’的能力,估计也能乐呵呵的长命百岁……哦你倒是不会乐呵呵的。”
凌夙诚很明显没有一点点轻松玩笑的兴致,只是盯着杯子里微微泛着黄褐色的茶水,缓慢地说到:“就是说,我们完全找不到这个人存在过的任何痕迹,对么?”
“很有可能是元岁给的筛选条件出了问题,毕竟年龄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从外表判断出来,又或者是——”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姜仲妍摆了摆手,“后面这种情况应该不太可能存在。”
“什么?”凌夙诚抬眼。
“秦思恩你应该还记得吧?你们组以前从船外带回来的那个疯女人。”姜仲妍摸着下巴,脸上的表情有点无奈,“她三天两头总能惹出各种事儿来……比如,她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就在身边,一会儿告诉我们她的孩子渴了,一会儿又说她发烧了……有时还会一个人对着空气抬起手,我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在陪孩子玩儿。偶尔我觉得还有点渗人……”
“元岁的精神很正常。”凌夙诚的语气肯定。
“……说句不太该说的,以她童年时的经历,要是稍微有一点点精神疾病是很正常的,诸如妄想症。”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姜仲妍拧着一边眉毛,“我是个外科大夫,但偶尔接触精神科的同事时还是听说过一些这类型的事情。存在过的人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至于你现在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或许正是因为她的这种病症已经在青春期的时候‘治愈’了,所以那个盘桓在她心中的幻影——她想象中的‘完美朋友’,也跟着消失了。”
“不会。”凌夙诚摇了摇头,出声阻止了她越想越偏,“还是说回你姐姐的问题吧。”
“我去一楼的机关里问过了,她以前一个人在外面的房子早已因为闲置而被分配给了别人,剩下的一点点东西几年前就发还到了家里。我翻过好几遍,觉得大概只有这个对你来说还会有点用。”从抽屉里摸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相片集,姜仲妍将它递给了凌夙诚,“这里面只有一两页里是关于我的,这么说你就明白我俩关系如何了吧。”
“为什么?”
“年龄差太多玩不到一起去,而且她总是很忙。”说起自己姐姐的时候,姜仲妍脸上确实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