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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城中混进了什么奸细?
燕望北一道凌厉的眼风扫过去,被抓包的女子身体瑟缩了一下,狼狈别开了眼。
燕望北看着手里的馒头,一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剩下的半个馒头他也不啃了,往天上一抛就被早就候着的鹰叼去了。
“北地苦寒,开不出桃花的。”他有意所指。
君琛正因为之前那突来的心悸乱了思绪,猛然听见燕望北这样说,微微有些疑惑:“什么?”
燕望北看着那一笼馒头冲他挑了挑眉。
君琛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冷了下来,“战火频繁,明日下令,让城中妇孺不得再靠近城楼。”
燕望北自然也知道君琛这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为了什么,心道这小子果然对任何事都有着狼一般的嗅觉,嘴上却说:“别啊,城中妇孺不来,谁给我的将士们送吃的啊。”
君琛眼底甩出一把冰刀,“临阵脱逃这样的事,我是做得出来的。”
燕望北面上一懵:“你什么意思?”
墨色的天穹里俯冲直下的苍鹰稳稳落到了君琛肩头,君琛也不理燕望北,径直取出信纸来看。
燕望北不知这小子又抽什么疯,只得道:“好歹这是在外面呢,能给我这个主帅留点面子不?”
君琛终于望向了他:“我答应了君兮要活着回去的,要是你这仗打不赢了,我自然得当逃兵回去找她。”
燕望北一口气堵在心口,眼瞪得跟铜铃一眼,好半响才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有你在,怎么可能打不赢?我明日下令不许城中妇孺过来了还不行吗?”
这狼崽子在威胁他呢!
君琛眸子微微一敛,为那句有他在怎么可能打不赢,“元帅慎言!”
燕望北大大咧咧往城墙垛上一坐,“我说的是实话,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目光散进无边的夜色里,他道:“老子就想痛痛快快上阵杀敌,在背后运筹帷幄的该是你这种肠子拐了不知几百道弯的人。”
君琛正想说什么,心口猛然又是一阵抽痛,他捂住心房的位置,面色有些痛苦。
燕望北一惊,忙跳下城墙垛来扶他:“怎么了?”
他黑漆漆的眸子慢慢染上猩红,一字一顿道:“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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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小镇
八宝她们冒雨去了后院,赤云骑中会医的人给那小丫鬟扎了针,小丫鬟才停止了抽搐。
“她这是羊癫吗?”七喜问。
施针的是赤云骑的随行军医,将小丫鬟身上几处大穴的针收回皮革囊袋中,他眉眼皆是沉俊:“她身体无恙,我暂时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
七喜不懂军医的话,既然身体无恙,为何方才又口吐白沫?问道:“可是她方才分明……”
军医说:“她脉象无异,这样的症状老夫行医数十载,也未曾见过。”
墨姨冷笑:“我倒要看看,小小一个临安镇,到底有多么了不得的东西作祟!”
七喜面色也多了几分沉重,突然想起什么,她问“对了,墨姨,你怎么知道这婢女去过池塘那边?”
“她脚上的鞋子泥印是新的,泥上还有青苔,整个府上,长有青苔应该也只有池塘那边了。”墨姨道。
七喜坐不住了,决定也去八宝那边搭把手。
屋外瓢泼似的大雨丝毫未停,七喜路过游廊处时,猛然顿住了脚步。
习武之人耳力极加,虽然有雨声遮掩,七喜还是听到屋内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回了,一定是她回来了……”
“先是小香,然后是小眉,现在府里来的客人也被吸进去了……”
七喜看了一眼,确定这里是府上的下人住的厢房。
府里的客人,莫不是郡主?
七喜无声地靠近那间厢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冷风夹杂着雨丝斜吹过来,落在脸上,带着凉意。
不知为何,一到夜里,这府上突然就沉寂了下来,像是……没了会呼吸的东西。
七喜脑子里刚划过这个想法,就听厢房里的女子哭道:“快别说了,别把她招来了!”
“听说小茶今天突然也倒了,不知道小茶能不能熬过今夜……”
又是一阵哭声。
小茶?方才发羊癫疯一样的那个婢女?
雨似乎更大了些,恍惚间自己就置身于漫天雨幕里,夜寒露重,七喜只觉得一阵钻心的凉意。
她伸手在纱窗上戳了个洞,只见屋内的矮桌上点了一豆烛火,几个婢女围坐在一起,脸上皆是凄惨是神色。
“她为什么就不放过我们,为什么就不放过我们!”其中一个婢女大概是被惊吓够了,凄厉地哭出了声来。
旁边立即就有人去捂她的嘴,也是一脸惊惶的神色,喃喃念道:“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报仇也扯不上我们……”
明显这话自己都不怎么信。
冷风从后背袭来,一只冰冷的手拍上肩膀,七喜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旋身避开那只手的同时,手中的匕首就出鞘划了过去。
“是我!”低沉的嗓音响起。
七喜紧绷的神经一松,是十一。
“你怎么也过来了?”七喜刚把匕首收回鞘中,转身往回走:“这府上诡异得很,我们去找墨……呃……”
七喜脸上一片错愣,但人已经软软地倒下了。
男子抱起七喜,黑夜里一道耀白的闪电嗤啦划过天幕,照亮了他妖精似的侧脸,以及那双幽紫色的眸子。
落在原地的,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棱角分明的薄唇勾起:“第七个了。”
……
墨姨很快就发现七喜也不见了,八宝一行人冒着大雨打着火把在后院查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像是密道的地方。
墨姨气得横劈了一张桌子,怒气冲冲地直接闯进了镇长的居处。
出乎意料的,这么晚,镇长也没睡下,墨姨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双手合十跪在蒲团前,叩拜挂在墙上的那副观音大士图像。
“你……你们半夜闯我的房间作甚?”镇长脸上闪过慌乱。
墨姨担心君兮的安危,已经懒得跟这个人浪费口舌了,闪着寒光的枪尖儿直逼镇长面门,喝道:“这个时候了,就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老实交代,郡主在哪儿?”
“什么郡主,我不知道啊?是跟你们一起的那个红衣少女吗?我这府邸就这么大,你们也翻了个底朝天了,这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儿?”镇长看着那锃亮的枪尖儿心肝发颤。
墨姨眼神一厉,横枪一劈,旁边放了瓜果盘子的桌子就被劈成了两半。
镇长瞳孔一缩。
墨姨长枪没有收回来的意思,看向镇长:“你想尝尝君家霸枪的滋味吗?怕是你这把老骨头消受不起!”
“君……君家?你们是长羡王手下的兵?”镇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惊异和颤抖。
墨姨眼神一变。
当年君长羡征战四方,威名远扬,朝廷还未封他为镇北王时,民间一直都是用长羡王称呼他的。
对那个楚国的战神王爷,百姓心底大多还是神一般敬仰着他。
墨姨看镇长的目光打了几分审视。
镇长却已经颓然坐到了地上,哭喊道:“作孽呐,作孽呐……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呐……”
“把话说清楚,我家郡主到底怎么样了?”墨姨怒喝,边上的八宝也是一脸紧张。
“快去城隍庙!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镇长语无伦次,老泪纵横。
夜幕里,厚重的大宅门打开,几匹骏马闯进了漫天大雨里。
“真想宰了那个糟老头子!”马背上八宝咬牙切齿。
墨姨面沉如水,周身气息迫人。
十一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镇长的话一直在几人耳边回响。
“临安镇年年发大水,三年前一个神婆路过此地,说只要每年春初,准备三名美貌少女献给河神,河神就不会发大水了。本来一开始也是没人信的,可是那一年恰好有几个少女被李县令给糟蹋了,自己寻死投了河,结果那年就真没发大水。镇上的人不得不信了。”
“可李县令那副做派,家里有标志姑娘的哪里还敢待在临安县,都举家带口地跑了,去年就没给河神献祭,结果去年初春就发了大水,几百亩良田都给淹了……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不给河神献祭,今年又要发大水啊……神婆说去年没给河神献祭,河神已经发怒了,今年献祭需要九个美貌少女,我们上哪儿去找九个美貌少女啊,便是找到了,人家也不愿献祭,为了整个临安镇的镇民,我只好把自己府上的丫鬟拿去献祭,对她们编出闹鬼的传闻……与您同行的那位姑娘……跟城隍庙壁画上的天女生得真是一模一样,神婆说她是天女转世,本就该是河神之妻,只有用她献祭了,河神才不会再发大水……”
墨姨一生征战沙场,什么鬼怪奇谭没听过,甚至两军交战,有时候还会专门放出鬼神谣言去扰乱敌军军心。
她自然不会信镇长那番鬼话。
只在心底暗恨,这一路都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若是君兮真有什么闪失,她就是以死谢罪怕也难辞其咎!
耀白的闪电撕裂漆黑的天幕,映照着倾盆大雨,轰隆一声炸雷响起,像是响在每个人心头,马蹄踏起半人高的水花,夜雨湿透衣衫,寒意彻骨。
黑暗里,君兮缓缓睁开了眼,看见站在自己面前那容颜清俊的人,错愣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