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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回头吩咐马夫将夫人送去曹府,便和众人一道准去那烟花之所,饮酒观舞。路上他和盖俊很谈得来,不可否认有蔡邕的因素在内。曹操和蔡邕私交甚好,这还多亏了他命中的第一个大恩人桥玄,建宁三年(17o)年蔡邕度出仕,受辟于司徒桥玄,蔡邕就是那时通过桥玄认识曹操的。
提到蔡琬奇迹病愈,盖俊能够娶到她,曹操话语间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羡慕。
“靠!死矮子难道对我老婆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数年没有骂脏话的盖俊忍不住心里大骂。
幸亏曹操点到为止,不然盖俊不敢保证会不会突然暴起掐死对方,即使史书上号称曹操武功高强,曾手刃数十人,所向披靡。
酒案上,三五杯下肚,话题由趣闻渐渐转向政事上,聊起去年十月那场公卿和宦官的火并。结果不言而明,以前者惨败而告终,总计死的有宗室、三公之司徒刘郃,故太尉、九卿之永乐少府陈球,九卿之卫尉阳球等人。众人不可惜刘郃之死,事全因他起,又因他而使密谋泄露。也不可惜阳球之死,像他这般疯狗一样的人物,死有余辜。只是哀叹陈球不幸。陈球出身于徐州下邳陈阀,乃关东大儒,有名于世。
又聊到边患,鲜卑已经成为了大汉国头等问题,可以说无岁不入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让人无奈的是,自三年前出击草原遭到全军覆没的惨败,朝廷数年都无法恢复元气。鲜卑入边郡就如同逛自家后花园,送来的战报几乎清一水儿的坏消息。在这样险峻的形势下,去岁年末并州大胜鲜卑,保全一州之地,可谓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汉国人的心。
“董并州不愧是凉州走出来的人,打得横行我疆域的鲜卑胡狗狼狈而逃。”有人赞道。
许攸说道:“董使君是袁家故吏,他得以出任并州还是拜袁公所赐。”
众人纷纷附和道:“袁公真我国之干城,众贤归心,公府随便出来一人便可打败鲜卑。”
“唯有大兄才能后继袁氏,似袁公路那等人连给大兄提履都不配。”
袁绍微微一笑,举杯邀饮众人。
“当初那帮奸阉唆使陛下对鲜卑开战,结果怎样?一败涂地。依我看若以董使君为帅,不至于此。”有人对袁绍这样说道。明捧董卓即是暗赞袁氏,何乐而不为。
曹操摇头道:“君之言过火了。董使君之所以会胜,其一知兵,其二借匈奴之力,其三百姓苦鲜卑久矣,其四依托坚城泄其锐气,其五适可而止,遂至胜利。当今国力衰微,纵使韩、白为统帅,冒然出击草原,亦免不了全军覆没之局。”
“受教了。”那人向曹操一拱手,心里却骂:“愣头青!就你聪明!这话用得着你说?”
袁绍无任何表示,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盖俊一边把玩耳杯,一边看着十足愣头青架势的曹操,脸带玩味,心道你就装吧。把他看做愣头青的人才是真正的愣头青。
酒战越酣,袁绍起身离开,他这样的大忙人陪酒小半天,已是给足了曹操的面子。
众人都有些微醉,独盖俊神明清朗,他走出雅阁,来到楼下一座秀美小院,看那春色美景。不一会一阵足音响起,接着传来曹操的朗笑声:“里面正喝得热闹,子英怎地溜出来了。”
盖俊回打趣道:“我还想问曹兄呢。适才见曹兄醉眼朦胧,站都站不稳,如今可不太一样。”
曹操面不改色地道:“刚刚一番呕吐,酒醒了大半。”
盖俊淡淡的“哦”了一声。
曹操笑道:“戏言耳。我是今日酒宴主角,如不装醉,多半要被抬回家。我尝与蔡议郎通信,议郎对子英琴艺推崇备至,我亦喜爱此道,有机会定要一饱耳福。”
“曹兄出为议郎,怕是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啊。”盖俊敷衍道。卞薇可是在家中呢,万一和这位“正牌丈夫”碰面,来个一见钟情什么的,他哭都没处哭去。
“只要子英不嫌弃,我改日必上门叨扰。”
“不嫌弃……不嫌弃才有鬼呐!”
盖俊心里直添堵,第二日中午了还在想着这事,忽有门仆来报曹操来访,心道:“这厮说是改日,这叫改日吗?还不如直接了当的说明日。此刻登门,感情是要留下用饭了?”吩咐阿白令厨娘多加几道菜,便和门仆一道去大门迎接曹操。
府门洞开,盖俊当先迎出,抱拳道:“曹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哈哈。日中正是饭时,我此刻登门却是失礼,子英勿怪。”今日曹操身着一袭大青袍,脚踩方头履,头戴进贤冠,颇有几分儒雅的气质。
“曹兄光临寒舍,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两人寒暄几句,把臂进门。
曹操观赏着四周别致景色,说道:“此地是大兄所赠吧。”
盖俊点头称是。没问对方为何知道,许是他以前曾在这里聚会饮酒或其他原因,此是末节,不足一问。
曹操漫不经心地道:“大兄对你很是看重啊……”
盖俊道:“确如曹兄所言,我常叹无以报答。”
曹操撇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子英大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总有那一天的。”
盖俊也笑了笑。
曹操复而叹道:“话说我很羡慕子英,幼有盛名,封侯拜郎。余少年时,处境之艰难,不能启齿!”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盖俊提到孔融孔文举小时雅事,曹操强闻博记,断无不知之理,说道:“孔文举如今为司徒杨公门下,纠举贪官,言无阿挠,大有古贤之风,陈大夫当年之言遂成笑谈。子英以之喻己,谦虚过矣。”
“曹兄教训得是,谦过则为骄。”
曹操若有所思道:“谦过则为骄?语简而意深,可谓至理名言啊!我曾听说子英少时欲赴度辽将军皇甫君葬礼,乃父盖汉阳不肯,急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也不是?”
盖俊汗颜道:“少时胡言,不想传遍天下。”
曹操感慨道:“子英大才,愚兄不及。”
言谈间,二人步入书房,曹操目及书案散放的帛纸,看了一眼就转开了头。盖俊面色微赫,心知自己的字肯定是入不了曹操的法眼,心里却无甚不忿,要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可是开一代文风的大文豪,其在文学方面的成绩丝毫不亚于武事。
曹操行到摆放“悦己”的那一案,手痒难耐,不由坐下拂动琴弦,空弦低音一字一音飞出,似撞击的磬钟之声,充满了庄严,肃穆,宏伟……
“文王操。”盖俊眼中划出一道异色,文王操相传是周文王所作,真伪不得而知,但它是迄今为止最古老的琴曲之一,孔子曾为之痴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盖俊想到了历史上曹操的那一声长叹:“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他现在自不会有这种心思,恐怕连想都没有想过,更多还是考虑成为一代名臣,人生际遇,就是这么离奇。
行至曲中,音质陡然一变,舒畅、柔美,静静流淌着一丝暖意,恰如儒家之仁爱。最后琴声抑郁凝重,深奥曲折,仿佛那远古的圣王伟立于山巅,目光深远,冥冥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