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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董卓轮回命运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三月,并州西河郡,美稷,大草原。(顶点手打)
绿草茵茵,一碧千里,四周凹凸不平的小丘增加了草原的韵律,白色的羊群在草地与山丘间时静时动,形成一幅别开生面的美丽画卷。盖俊、盖胤、卞秉、庞德等人就站在这风景之中,耳边听着羊咩、马嘶、牛哞、犬吠,脸上笑意盈盈,掩饰不住。
远处,一支车队若隐若现……
“阿父……”盖嶷骑着马驹快速的脱离大队,大眼睛里全是喜悦的色彩。
去年初盖俊离开北地郡的时候,长子盖嶷刚满六岁,正欲学马,今日看来,马已经骑得很溜了,看得出他一年来很是下了一番苦功。
盖俊一把环住盖嶷小小的身子,将他抱下马,比起去年,这小子不仅高了,也重了,轻轻弹了一下他光滑洁白的脑门,笑着问道:“富平,想阿父了吗?”盖俊实在是爱煞儿子,其四岁读《孝经》,五岁学射箭,六岁学骑马……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未来必成文武奇才。
盖嶷小脸红扑扑的,仍旧害羞如故,咬着嘴唇猛点头。又向盖胤、庞德等人见礼。
盖俊摸摸儿子的头,看向红色小马驹,掰开它的嘴,左看看、右看看,点头说道:“这匹小马体形如龙,毛色闪亮,双目如炬,真是一匹好马啊,谁为你选的?
盖嶷拉着阿父宽大温暖的手,轻声道:“是姑父去年中送给我的。”其姑父当然就是指杨阿若了。“姑姑怀孕了,我走的时候有这么大……”盖嶷边说边比量道。
“真的?好啊、好啊……”盖俊听了心里大为高兴,同时也有一些怪怪的感觉,盖因在他心里,盖缭自己便是个孩子,她能照顾好婴儿吗。想到这里,盖俊不由失笑,婴儿自有乳母照顾,瞎操心……
父子手牵着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等候车队到来。
马车缓缓停下,盖谟再也按耐不住,强行甩开阿母蔡琬的手,直接从车上跳下来,不想一个不稳,跌坐地上,他本人还没怎么着,却是吓得周围一干大人魂飞魄散。
盖俊三步并作两步,抱起盖谟哄劝。盖谟眼眶浸湿,本要啼哭,一入父亲怀中反倒哭不出来了,抽着鼻子脆声道:“阿父,我会背《孝经》了,你要听听吗?”
“好、好……”盖俊苦笑道。
盖谟旁若无人地背诵:“仲尼闲居,曾子侍座。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训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静静立在原野之上,听盖谟背诵《孝经》……
等盖谟背完了,盖俊狠狠夸了儿子几句,走到郭锐面前,冲着他的心窝来了一拳,问道:“身体好利索没?”鲜卑一战郭锐受创甚重,足足一年的时间也未养好,逼得盖俊只好把他留在北地。
“壮得足以打死一头老虎。听马都尉言及中郎并州壮事,心里痒得不行……”郭锐笑着说道。他此次来并州是为了庞德和妹妹婚事,两人老大不小,是该到办事的时候了。
“以后可别那么拼命了。”想起当时郭锐昏迷不醒,犹若死人,盖俊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郭锐笑笑,以沉默回答盖俊。
“你呀……”盖俊摇摇头,让庞德陪他说话,行至二妻面前,轻轻握住她们的手。
“若是能在此地长久生活,也不错……”蔡琬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四周,与崇山峻岭的北地郡相比,西河大草原一望无际,就风光而论,可谓春兰秋菊,各有特点。
卞薇点头附和,赞道:“这里真的很美。”
“偶尔住住还好,时间久了就会生厌,你很快就知道了。你夫君我是住腻了。”盖俊摇摇头道。“对了,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上郡、西河刚刚恢复不久,郡府还无法兼顾所有地区,常有汉胡匪徒抢掠行客、百姓。不久前上郡太守刘闵、西河太守崔均联名来信,请他出兵帮忙剿灭匪患。
蔡琬提起此事就想笑,说道:“遇上几股盗寇、胡匪,不过一听是夫君的家眷,无不抱头鼠窜。”
盖俊故作威严道:“那是。你夫君是何等样人,跺一跺脚,会引起凉并地震。”
蔡琬暗啐,夫君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官至使匈奴中郎将,还这么没羞没臊,令人哭笑不得。
卞薇同样白了盖俊一眼,满眼羡慕的看着庞德和郭锐胞妹亲亲我我,叹道:“转眼令明也快成婚了,小秉与之同岁……”庞德乃是比两千石骑都尉,按理说卞薇不该呼其表字,但庞德十四岁就开始追随盖俊,当了好几年的跟班,加之盖俊从没把他当外人,在蔡琬、卞薇眼中,庞德就和盖俊亲弟弟、自家小郎一样。
周围全是人,卞秉感到不自在,不满道:“姐,我十九了,大小也是个比千石司马,你以后别叫我小秉,该叫我表字公枢。”
卞薇冷哼道:“你十九了吗?”
盖俊知道卞薇是为弟弟婚事着急,笑着道:“薇儿莫急,为夫心里有数,今年一定给公枢找个好媳妇,你就放心吧……”盖俊已然将并州当成了自己的地盘,联姻能够快速拉近他与并州士人的距离,他物色良久,暂时敲定两家,一为西河郭氏,一为西河王氏,皆当地大族。西河郭氏始祖为西汉郭公仆,又有郭翁中,乃至而今横行河东、河内的黄巾余孽郭大贤。西河王氏是太原王氏的分支,家主乃党人领袖“八顾”郭泰的门生、故北地太守王季然。盖俊当然更想和王氏联姻,郭泰虽死,但他的门生故吏遍布北疆,连目前并州第一名士王允都是郭泰的门生。可惜卞秉出身太差,又入行伍,王氏未必看得上,郭氏近年势微,倒有些成功的希望。
卞薇暗暗松口气,夫君既然说找个好媳妇,必然不会是村妇之流。
“小族祖……”盖鸾款款而来,她今年十一岁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一见盖俊的面就尖叫着扑来,身上多了一份沉静,很有淑女气质。谈不上怎么美,却也亭亭玉立,清秀可人,和记忆中少时的阿白很像。幸亏她继承的是盖胤的身高而不是相貌……
盖俊笑道:“小凤凰是越来越漂亮了,再过两年就该嫁人了。”
盖鸾脸带红晕,她身后的关平则变得忐忑不安,他可是一直视盖鸾为自己的妻子,生怕盖俊看重哪位少年才俊,随后发觉盖俊是在开玩笑,稍稍放下心。
众人谈笑着回到使匈奴中郎将居地,盖俊让二妻带着儿子游玩,将郭锐领进一间静室。郭锐是最早追随他的人,早到还未建立射虎、落雕二营,仅次于关羽、鲍出二人,两人不是外人,盖俊也没和他客气,直接问:“北地如今怎么样?”
郭锐想了想道:“太守金旋为政还算可以,大体上很少插手郡府既定策略,不过对张使君和董卓、皇甫嵩二将军的要求从不拒绝,兼且王都尉推波助澜,北地屯田之粮不断外流,引起大家的不满。”张使君是指凉州刺史,前任京兆尹张则,他因事罢免,后以有武才起复为凉州刺史。王都尉则是北地名士、农都尉王邑王文都,和杨阿若并理屯田事。
“靠真不是你种的粮,往出给一点也不心疼。”盖俊一脸郁闷。北地太守金旋字元机,京兆金氏出身,这个金氏即汉武帝托孤之臣,敬侯、匈奴人金日磾后代,金氏七世皆为内侍,从西汉一直延续到东汉,堪称第一流门阀,不弱扶风耿氏。
盖俊再问道:“兵呢?”
郭锐说道:“兵权一直握于马都尉、杨校尉手里……”
盖俊点点头,别的吃点亏没什么,只要兵攥在手里就行。
“金、王二人已经流露出不满之意……”
“无妨。”盖俊不屑地轻笑一声,天下马上便要乱了,不满又能怎样?……
郭锐不解盖俊为何这般信心十足,只得道:“中郎心里有数就好。”
“寿成那边……”
郭锐下意识皱紧眉头道:“马都尉不仅勾通京师,还与韩遂、董卓暗有交往。”
盖俊食指快速敲击着书案,面色阴晴不定。他早知马腾和韩遂有所往来,但是董卓,董卓……——
董卓这人有武才,但其为人桀骜不驯,善妒好斗,平黄巾之乱时和卢植斗,在西疆和皇甫嵩斗、和张温斗、和盖俊斗,就没有谁能和他相处好。
西疆从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大乱以来,断断续续五六年里,皇甫嵩、张温、周慎、耿鄙、盖俊等人或无功而返、或兵败治罪、或远走他乡,诸将中惟有董卓始终屹立不倒,最不济的时候也担任着副帅一职,更有一段时间成为西疆主帅。这些年,董卓利用手中的权利编织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遍及整个西疆汉军系统。随之,董卓野心急剧膨胀,鹰视狼顾,无人敢摄其锋。
朝廷又非瞎子,为了遏制董卓权势继续增长与蔓延,趁去年末皇甫嵩大胜韩遂之机,年初征调董卓为少府。少府又称将作大匠,九卿之一,掌管山海地泽,即盐铁之利,其职之雄,号称九卿第一。
董卓冷冷一笑……
延熹十年(公元167年),也就是二十二年前,东羌与先零羌攻掠关中,钞寇三辅,当时还是司马的董卓和尹端追随使匈奴中郎将张奂大破羌人,斩俘万余级。正是此役,张奂请求朝廷把他在敦煌的家迁到弘农华阴。
次年(公元168年),董卓随张奂进京领赏。
当时,年仅十三岁的刘宏在大将军窦武的扶立下登基成为大汉皇帝。窦武与太傅、党人领袖陈蕃密议诛杀阉人,中常侍曹节等人发动政变,利用张奂初到京师,不明真相,矫诏令其率边军围窦武,迫使窦武自杀,陈蕃被诛。
董卓全程参与了政变经过,他从未距离朝政这么近,心脏怦怦直跳,几欲顶到喉咙口……
“错杀大将军窦武又如何?手握雄兵,再杀阉人就是,到时整个朝堂都是张奂的天下了。”
然而让董卓失望的是,张奂面对宦官的步步紧逼束手待毙,被阉人轻易剥去兵权,升迁为九卿、少府。没错,就是少府,朝廷如今丢给董卓的骨头
董卓佩服张奂用兵之能,但他实在是太过愚忠了,放着权臣的机会都不要,或许可以更上一步……
面对朝廷夺权之举,董卓没有兴趣做张奂第二,上书言凉州骚乱,大贼未灭,正是该奋发效命之际。吏民踊跃,恋恩念报,拦截臣的车马,言辞恳切,不让起行。先让臣暂行前将军,等到破灭大贼,必当进京面圣云云。
董卓大势已成,强行夺权,极容易引发大汉国内战,给韩遂可乘之机,朝廷奈何董卓不得,只好不了了之。
三月中旬,大汉皇帝刘宏突然病倒,危在旦夕,外戚、士人与阉人剑拔弩张。
董卓砰然心动……
很像,和二十一年前很像……
“若我为张奂,绝不会错过良机……“
多少次夜深人静,董卓躺在榻上翻来入去,无法入睡。
随着皇帝刘宏病情加重,朝廷以董卓为并州牧,让他把麾下两万余士兵交给皇甫嵩,单身赴任。州牧,乃是去年刘焉建议朝廷恢复的制度,州牧权柄之大,类似于郡之太守,文武全抓,无所不管,和诸侯没有什么区别。朝廷看似待董卓不薄,却是藏着祸心,论名气、论实力,盖俊比他大多了,别说单身赴任,让他带上全部士兵心里也没底。董卓相信只要朝廷一声令下,盖俊会毫不犹豫干掉他。
董卓言辞激烈道:“臣既无老谋,又无壮事,赖天恩浩荡,掌戎十余年,士卒恋臣蓄养之恩,不惜性命。乞将之同赴北州,效力边垂。”言外之意就是说这支军队是我一个人的,只听我的命令,完全可以带去并州,何必多此一举交给皇甫嵩……
然后不等朝廷回复,自顾自率领大军来到河东,以黄巾余孽堵塞道路为由,驻军河东观京师时变。
毫无疑问,他想重演二十一年前故事,只是,他要改变剧本,改变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