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回 四胜四败论关东

醉酒枕红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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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邕本非不识时务之人,助董虽有知遇、提拔之因,更多还为兴汉。

    而今关东起兵已成定局,大势难违。羊安既非始作俑者,又有匡正之志,他自不会过多纠结。

    …………

    洛阳朝会

    “今叛军据河内、陈留、颍川、南阳,而使洛阳交通断绝,是故…”大司农张驯说到这里,抬头偷瞄一眼董卓,见其面容微怒,稍加犹豫,方才壮胆继续,“是故各郡县去岁税赋皆不能至。”

    那天子刘协虽且年幼,毕竟天资聪慧,自了然身家处境。闻言,竟涌上一股振奋,然念汉家江山纷乱如斯,又是一阵悲上心头。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

    却见董卓狰狞说道:“关东贼子欺人太甚,臣请徵河南、三辅之兵讨之。”

    见其语气不善,威胁甚浓,刘协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环顾群臣,以为求援。待见众人尽皆低头不语,正要无奈准奏,忽见侍御史郑泰出班奏道:“夫政在德,而不在众,请陛下三思。”

    董卓闻言,回顾郑泰,不悦道:“如卿此言,兵为无用邪?”

    (笔者注:唐以前,上级称下级、长辈称晚辈可为卿)

    犀利目光,赪怒神情,只教殿中诸臣心生惊惧。

    郑泰却从容道:“非谓无用,窃以为关东不足发大兵耳。且为相国略陈其要。”

    说罢,他对视董卓,拱手又道:“今关东合谋,州郡连结,百姓相动,非不强盛。然自光武以来,关东承平日久,人庶优逸忘战。仲尼有言:不教人战,是谓弃之。是故其众虽多,不能为害也。今观相国有四胜而关东有四败矣。”

    董卓闻言,顿起兴致,问道:“哦?公业且说何谓四胜?”

    郑泰道:“相国出自西洲,少为国将,闲习军事,数践战场,名振当世,人怀慑服,此一胜也。”

    “又麾下将帅,皆中表腹心,久经战阵,恩信淳着,忠诚可任,智谋可恃。以胶固之众,当解合之势,犹以烈风扫彼枯叶。此二胜也。”

    “况关西诸郡,颇习兵事,久与羌战,虽妇人犹戴戟操矛,挟弓负矢,况其壮勇之士,以当妄战之人乎!且天下强勇,百姓所畏者,无非并、凉之人,及匈奴、屠各、湟中诸义从、西羌八种。今相国拥之,以为爪牙,如驱虎兕以赴犬羊。此三胜也。”

    “夫战有三亡,以乱攻理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今相国秉国平正,讨灭宦竖,忠义克立。以此三德,待彼三亡,奉辞伐罪,谁敢御之?此四胜也。”

    董卓本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见他一番吹捧,早就转怒为喜,满意颔首,道:“公业所言不无道理,且说四败如何?”

    郑泰又道:“一也。袁本初公卿子弟,养尊处优。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彼曹既无军旅之才,又无执锐之干,临锋决敌,自非相国之俦也。”

    “二也。关东之士,素乏精悍。未有孟贲之勇,庆忌之捷,聊城之守,良、平之谋,可任以偏师,责以成功。”

    “三也。观彼曹,王爵不加,尊卑无序。若恃众怙力,必将各自坐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与齐进退也。”

    “四也。东州郑玄学贯古今,北海邴原清高直亮,皆儒生所仰,群士楷模。彼曹若询其计画,足知强弱。且燕、赵、齐、梁非不盛也,终灭于秦;吴、楚七国非不众也,卒败荥阳。况今德政赫赫,股肱惟衣,彼岂赞成其谋,造乱长寇哉?其不然也。”

    他话音方落,董卓已脱口一个“好”字。殿中诸臣有不明厉害者,亦拍手称快。

    郑泰于是再接再厉,道:“今以四胜之势而讨关东叛逆,其胜可必。何必无事征兵,以惊天下,而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德恃众,不过徒亏威重尔。还请陛下三思,相国三思。”

    刘协见郑泰伏身叩拜,又见董卓似有意动,顿觉如释重负。却不敢先教郑泰起身,而欲问董卓意下。

    然不待他开口,那董卓已越俎代庖,先道:“便依卿言!便依卿言!公业快快请起。”

    …………

    待回董府,弘农王郎中令李儒,相国长史刘艾、主薄田景已奉诏等候。

    董卓于是将今日朝议告之众人,又问:“今欲拜郑公业为将,以讨关东叛逆。何如?”

    李儒自识得郑泰图谋,却不敢败了董卓兴致,于是道:“郑公业所言不无道理,此时确不宜徵兵。然其智略过人。今资于兵士,委以重权,若结谋外寇,无异于就其党与。窃为明公惧之。”

    董卓闻言,稍做思索,旋即领悟,惊道:“若非文优,险些误了大事!然今关东兵起,其势甚重,诸位可有筹谋?”

    却闻田景应道:“吾有一计,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主簿快说!”

    “今关东既奉袁氏盟主,何不迁袁基大官以示天下?”

    田景此计不可谓不妙。当此时刻,提拔袁基,既是对二袁的笼络;又是以此警告彼等袁氏家小皆在洛阳为质;同时亦可以宽仁示人;更可离间关东联军,使其心生猜疑。

    待众人反应,皆称好,董卓却又问:“若不就范,若何?”

    田景又答:“唯有一战!可使诸将坚守八关。依郑公业所言,关东尊卑无序,若久战无功,其心必散。届时可遣一上将军各个击破,则可保洛阳无虞。”

    待董卓称善,李儒又补充道:“去岁牛将军讨白波不胜而失河东。为防贼众南下阻断关中退路,何不迁都长安?如此,亦可防朝中内外勾连,而使主公可倾力一战。”

    李儒思虑周全,倒是遂了董卓心意,不做他想便应了此事。却又问到:“今关东兵起,断绝州郡,以至国库空虚。司隶陈兵十万,耗资十万,久战何以为继?”

    田景道:“不若更铸新钱?洛阳、长安铜人、钟虚之属无数,可悉收之以为充铸。”

    董卓稍作斟酌,又应此事。却又忧心道:“今所虑者,昔伏仲起自北而归,尝言羊叔兴亦欲发兵五社津。今其人忠奸不分,事犹真假难辨。奈何?”

    李儒道:“五社津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伏府亦需遣人严查往来。他日若那羊叔兴当真发兵五社津,则伏氏可用矣,不若,则……”此处他未明说,却提手做斩首手势。

    董卓轻轻颔首,旋又问道:“冀州探马可有消息传来?”

    刘艾答:“未有。”

    董卓于是沉声道:“关东诸贼,视如草芥。唯冀州富庶,羊叔兴狡黠,恐为心腹之患。可恨当日五社津未将拿下!”

    众人见他怒拍大腿,皆不语。良久,田景方小心道:“闻主公之孙为其所挟,今何不故技重施?却不知…主公可愿割爱…”

    他话说的婉转,刘、李二人却晓得所谓故技重施,便是以董白之身笼络羊安。其计虽与袁基之谋异曲同工,更可离间郎舅关系。奈何董卓中年丧子,视董白若掌上明珠。

    “吾孙岂为人妾?”那董卓闻言,果然大怒,猛拍几案。然片刻,却又道,“此事且容我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