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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上)
过了中秋,天气便渐渐凉了下来,燕回自过了中秋便启程回了岭南,似是不愿再留在此处徒增伤感,走得颇有些匆忙。
待送走了燕回,素素与张翠山也收拾细软准备回程。
老夫人自是万般不舍,却也知道,素素毕竟已经嫁了人,如今已在天鹰教呆了一个多月,是该回武当了,便着人准备了许多的东西叫素素带走,有以往素素用惯的日常物事;给张翠山的贡品唐墨、宣和桑纸、端砚狼毫;又有给无忌无双的儿童玩具,例如小银枪刀、仗头傀儡、鹁鸽铃等等,足足装了好几大箱,看得素素与张翠山哭笑不得。
素素直说:“这些东西均是寻常之物,武当尽皆有的,且这般浩浩荡荡带回武当多有不便。”话还未说完,老夫人已拉下了脸。颇为不悦。素素与张翠山几番劝慰,又再三保证一定时常回来,又有无忌无双在一旁吵闹撒娇,老夫人这才作罢,却又要起身亲送几人去码头。素素大惊,忙上前阻止,道:“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您有什么不放心的,您身子不好,快别这般,莫要折煞了我们!”
老夫人不过是舍不得素素罢了,但女儿家终究嫁了人,不可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看着素素面容坚定,老夫人叹了口气,转头嘱咐殷野王和李怡清好生送送。
殷野王与李怡清忙应了。
无忌无双与阿离三人这段日子天天玩在一处,一起闯祸,一起被训,又经了薛姨娘之事,倒培养出了几分“革命”情义,竟比素素几人还要难舍难分,在一旁“执手相看泪眼”,谁都不肯挪一步。
素素四人哭笑不得,好一阵劝哄,无忌无双这才踏上船头,对着阿离直挥手。
江南素有鱼米之乡之称,富阳承接苏杭与桐庐,又邻近嘉兴。
这一片乃是江南富庶的中心地带。怡人景色,绫罗美食,皆声名远播。既到了此处,怎能错过?
素素几人轻装简行,沿着富春江至了苏杭,玩了几日,又改道太湖游了嘉兴,再换乘江船一路西行,不疾不徐,将长江两岸大些的城市均游历了一番,这才从汉水取道武当。
行船的船夫是个大略三十来岁的庄稼汉子,身体壮健,皮肤黝黑,在船头一边划着船,一边唱着庄稼人的歌谣,甚是欢快。
素素四人坐于舱内,望着汉水的波浪滔滔,听着辨不清歌词,但节奏明快的洪亮歌声,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有一女童端了酒菜上来,道:“各位客官,船上无甚好食,还请各位将就将就吧!”
女童大约八九岁模样,衣衫宽大敝旧,穿在身上有些空荡,似不是自己的;脚上着一双粗布鞋,鞋底已磨损了一半,鞋面钉着两三个补丁,虽是船家贫女,但容颜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胎子。肤色如雪,与汉子的黝黑截然不同。
素素见了,柔声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微微一笑,双侧脸颊泛起两个好看的酒窝,道:“我叫周芷若!”
素素一愣,她竟是周芷若!素素知道周芷若是与父亲在汉水摆渡为生的,但却未想到竟会这般巧。
且书中所提及的无忌与周芷若相遇应在一年多以后才是,如今没有了无忌身中寒毒前往少林救治,却还是遇到了周芷若,且时间上还提前了!
素素望了望周芷若,又望了望无忌,笑了起来。她这是怎么了?命运已经改变,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她应该抛却那书中的记忆才是。
素素伸手摸了摸周芷若的头道:“芷若这名字取的真好!”
船家听了,转过头来,道:“夫人也觉得好!我一个庄稼汉子,大字不识几个,不会取名字,一直丫头丫头的叫着。后来,摆渡的时候渡了一位秀才老爷过江,这名字便是那秀才老爷取的。当时,那秀才老爷说是有什么典故的,还念了句诗,只是,我哪里懂得这些,也没记住。”
无忌接口道:“芷兮帝子遭人妒,若烟若雾若飞仙。”
船家一拍脑门,笑了起来:“就是这两句,就是这两句!小相公真是厉害,连秀才老爷们的诗啊词啊的都会。”
几人听了他的话,竟皆笑了起来。
周芷若站在一旁,眼眉微垂,偷偷瞧了无忌一眼,又低了下去,轻笑了起来。笑容腼腆矜持,还带着几分温和,似二月春日的暖阳一般。
无双拉了周芷若道:“芷若姐姐,你也坐下来吃吧!”
周芷若一愣,摇了摇头道:“这是给几位客官准备的。”
素素一笑,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无忌无双二人也在一旁帮腔,周芷若这才于无双身边坐下,但身子扭捏,有些拘谨不安。
几人正要动筷,忽听得江上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快些停船,把孩子乖乖交出,便饶了你的性命,否则莫怪无情。”这声音从波浪中传来,入耳清晰,显然呼叫之人内力不弱。
素素心下一惊,无忌遇到周芷若的时间提前了,难道这常遇春护送幼主遭难的时间也跟着提前了不成?
正思量间,只见张翠山已抬步出了舱,素素也随着起身跟去。
方至船头,便见两艘江船疾驰而来,迎面一艘小船船头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双手操桨急划,舱中还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素素心知,这怕就是那常遇春与周子旺的幼子了。直叹,这剧情帝果然强大!
后面那艘船身较大,船头站了七八个蒙古武官,舱中似还有不少人。
只见那为首的武官右手一挥,众人便搭了弓箭,朝常遇春射去,七八只羽箭迎面而来,常遇春将身子挡在那男孩身前,举起划桨格挡开五六只,却还有一支挡之不及,眼看便要正中心脏,张翠山立时随手内力一吸,将桌上杯碟吸入手中,凌空一扔,刚好将那羽箭打落。
那为首的蒙古武官怒目望着张翠山道:“兀那汉子,多管什么闲事!朝廷捉拿钦犯,袁州魔教反贼的余孽,快快滚开!”
张翠山未曾料到自己救的乃是明教中人,眉头一皱,转而想到张三丰的教诲,忆起大都范遥之事,思及这“袁州魔教余孽”,怕是那周子旺的部属,周子旺乃是抗元义军之士,又见常遇春竟能以己之身相护那孩子,心中一动,眉头转瞬有舒缓开来。
瞧着那元官嘴脸,心下厌恶,又吸住一个杯碟朝那武官面门扔去。武官连忙侧身躲闪,但还是略过肩头,衣衫划破。
武官大怒,吩咐道:“全都给我放箭!”
船中士兵竟皆涌出,拉弓放箭,全朝常遇春与素素这边而来。
一时间,漫天箭雨,只闻得羽箭破空之声。
张翠山忙拿出铁笔银钩双手舞成圆圈不断圆转格挡。
素素急拉了船夫进舱,有两只羽箭射破舱体涌将进来,正对着周芷若的面门。
无忌一个雀步,将周芷若拉过身后,却将自身暴于危险之中,素素大惊,未及反应,只见羽箭射在无忌身上,叮地一声,掉落下来。
素素忙跑过去,拉了无忌左看右看,细细打量,确认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无忌道:“妈,我没事的。您忘了,咱们穿着那金蛇衣呢。”
素素见他一脸不以为然模样,皱了眉,怒道:“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想是语气颇重了些,无忌一愣,看着素素面色不善,满脸怒气,,忙与素素道:“妈,你别生气。那箭破舱进来,来势已经弱了,我挥手便能挡开的。”
“既能挡开,为何不挡?”
无忌见素素怒气稍减,忙赔笑道:“这不是有金蛇衣嘛!妈,我以后都不会了。您别生气了!”
素素瞪他一眼:“莫要总想着靠这些东西,倒让自己大意了,若这金蛇衣一时间没能挡住怎么办?”
无忌忙又陪了好一番罪,素素这才作罢。
过得一会,元军的羽箭似是用完了,箭雨渐渐停了下来。
张翠山拿了船夫弃在船头的双桨,急速朝那大船划去。
那为首武官惊道:“兀那汉子,你是什么人,敢与朝廷作对!”
张翠山冷笑一声:“专杀鞑子之人!”
一问一答之间,两船已只隔了两丈远,张翠山停了浆,双手为掌,朝那武官拍去,武官避之不及,扑通一声,跌进了河里。
张翠山方要再跃上去将元兵一一杀尽,眼角却瞥到无忌站在一旁跃跃欲试,心下一动,解了随身的长剑递于无忌道:“去吧!”
无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欢喜地接过剑,便运起梯云纵踏水而去。
素素忙要上前阻止,却被张翠山拦住:“放心好了。只为首的那个武功好些,已被我打落了。剩下的武力均是低微,无忌自应付的来。也该叫他历练一番了。不是还有我在一边看着吗?不会有事的。”
素素听得,朝那大船上瞧去,只见无忌已跃至船头,三两下便将一个元兵打落水中,这才放下心来。
许是第一次临敌,无忌一开始运用起来倒有几分拘谨,不如对招时自如,不过只过得片刻,便舒展开来,剑随意转,绵延不断,但到底是不曾杀过人,心中不忍,手下便留了几分,只拿了剑面伤人,并无杀意。
待得将那些元军一一击溃,瘫倒在地,无忌微微一笑,正自转身准备回至素素身边,不料身后躺于船板上的一元军竟还未失去反抗能力,左手按住右手前臂,一只短箭自袖中射出,直指无忌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