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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如雪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在温娴脑海里,她没有温娴完整的记忆,只记得温娴临死时受尽折磨。
她剩下的记忆里充斥着恶意,合德十五年正值西北大旱,她应出现的地方是破棚沟的黄土路上,那里饿殍遍野,而她只是其中一个干瘪的,不起眼的难民。
任人欺辱,任人宰割,她尝遍世间冷暖,最后死在祭台上,任血液流干,任风沙掩埋。
温娴当下要做的是养足精神,可她怎么也无法入眠。
前世的记忆阀门像是被突然打开了一般,许多事情涌上心头。
那年落水之后,温娴一直在修养身体,后就是先帝突然赐婚,及笄礼一过,来年春天,她就和太子成婚了,这期间做的最多的还是闺中修养。
按照前世的轨迹,近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发生。
好像还忘了什么……再过一月就会举办尚香会,而温娴因为身体缘故,也未参加。
对了!她的好妹妹温沛还披着羊皮活得好好的!
复仇!她要复仇!一切得从长计议,否则她也是白白浪费了这重生的机会。
仇人只有温沛一个,她不会伤及无辜。
正这么想着,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不多时,一个墨蓝色的纤瘦身影朝这边过来。
“娴姐,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拉住温娴的手,罗雨娴却是冷着一张脸。
对自己父亲的这位妾室,她始终喜欢不起来。
温娴任由毛氏拉着她的手哭泣,默不作声,前世便是这般的虚情假意。
如果不是因为她,母亲也不必到庄子上去住,虽然母亲也是糊涂。
“乖孩子,我知道你被吓着了,你本就体弱,捧在手里都怕化了,却不想让你落水。”毛氏的声音带着点自责。
假情假意,都是做样子给父亲看,和她的庶妹一样,都是蛇蝎心肠!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时刻跟着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春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
春来是跟着毛氏进来的,看来是她去告诉毛氏自己醒了的事。
“春来你自去领罚吧。”毛氏严肃地说道。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母亲李氏去了庄子,一年偶尔回来几次,家里的大小事都是这位妾室毛氏在管。
虽说也不曾虐待温娴,好吃好喝地供着,只怕都是做给父亲看的,中毒一事必定和毛三娘脱不了关系。
温娴要撕破这母女两人的虚假嘴脸。
她抬起头来,看着毛氏说道:“此事与春来无关,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我自会查个清楚!”
前世春来不仅被罚了月钱,还吃了板子,她现在不想春来再受苦,毕竟对她好的人她都不想辜负,春来帮她做了不少事。
毛氏听了温娴的求情,摸了摸温娴的头发,思忖片刻,对春来说道:“也罢,看在你照顾娴姐这么多年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但你记住,绝不可以有下次。”
春来忙磕了几个头,大喊:“谢谢娘子,谢谢小姐,大恩大德,春来……无以为报!”说着又连磕几个头,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一片青紫。
小姐对她这么好,她连看顾小姐都做不好,春来很自责。
毛氏又嘘寒问暖了一阵,这才离开盈香院。
“小姐,你睡了吗?”
春来从床帘边探头来,淤青让她原本就扁平开阔的额头更平了似的。
“春来,你看你额头上的伤,别忘记擦些药膏,这样好得快些。”温娴侧躺着,声音从帘子外传来。
“小姐……呜呜呜……小姐如今躺在这里,奴婢是有责任的。”春来声音低低地哭诉。
温娴侧着身子,睁着眼睛听着。
“此事你不要再提,还有什么其他事?”温娴这会有些困,身体酸软,没什么力气,她想多休息休息。
“小姐,纸鸢找到了,我给小姐收起来?小姐你好好休息。”说完,春来把头收了回去。
“这丫头可真是聒噪。”脑海里如雪的声音响起。
温娴听到如雪的话,困意全无。
“你闭嘴!”温娴有些恼怒,她的小丫头不需要别人来说教。
“小姐,你说什么?”春来听到温娴这句话,奇怪地问道。
“没事。”温娴回答。
春来没再说什么,默默叹一口气,在她看来,小姐的疯病还是没有彻底好起来。
前世温娴因为纸鸢落水后一直病着,春来挨了罚没来服侍她,也自然没有问温娴纸鸢怎么处置这事,重生后她对纸鸢依然没有一点印象。
恰巧就因为她不想看春来受苦为她说了情,发生的事就和前世有了出入。
温娴说什么也要起来好好看看这个纸鸢,她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春来,扶我起来!”温娴拖着酸痛的身体,在春来的搀扶下,慢慢坐到禾木雕花小桌前。
春天的风是乍暖还寒,春来给她披上云锦丝披风。
温娴端详着这个罪魁祸首,看成色,虽然只是纸鸢,但价格绝不会便宜,普通人家的纸鸢都用文裳纸,而桌上的纸鸢是泊公纸制成。
两种纸都薄如蝉翼,但泊公纸有特殊工艺,制成的纸不但非常结实耐用,还会在阳光下泛金光,看起来异常华贵,这些都是她前世在太子府当家时知道的。
太子便喜欢用这种纸来临摹。
纸鸢整体是一只燕子,有三尺多长,算是纸鸢中比较大的,颜色鲜亮夺目,非常能讨女子欢心。
“这纸不错。”如雪说道,语气懒懒散散的。
温娴用手摩挲着纸鸢,顺着纹理,细细观察着,并没有理会如雪。
“小姐,纸鸢的线断了,得重新配一副细线。”春来说道,说着拿起线来给温娴展示了一下。
温娴接过线头,这线是用云锦丝制成的,和她身上的披风用的是一种,只不过纸鸢线用的是八股缠绕,披风上的线只有三股云锦丝缠绕而成,
不管线由几股成丝,成品丝线都很有韧性,轻易难断。
“这纸鸢有古怪。”如雪总是这么时不时地来一句。
温娴自然是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看出了问题。
“春来,拿把剪刀来。”温娴看到线头,有个猜测。
她把纸鸢的线剪下一截来,又拿另一截吩咐,春来去院里找个石头磨断。
和原先的断口比较,发现云锦丝线固然难断,但一刀剪下去,还是有个整齐的切口,原先的断口和剪下来的刀口是一样的整齐切口。
春来用石头磨断的线头上,云锦丝散成几股,长短不齐,不用细细地看,也能看出差别很大。
果然有猫腻,这纸鸢是洪家小姐送来的,难道是洪家小姐做的?
温娴让春来把纸鸢收好,吩咐没有她的允许不得拿出来,她的直觉告诉她纸鸢很重要。
“你去取些热水来,要热些的。”温娴吩咐道。
春来应声取来热水,温娴没说什么,走过去就把一只手伸进水里,春来端着水,没想到小姐会这么做,吓得连退几步,皱着眉头大叫:“小姐,小姐?你!……”
“没事,你再取些烫伤膏来。“温娴吩咐着,她就想知道如雪会不会有她的感觉,刚才她突然烫伤自己的手,如雪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她和如雪共用的只有这具身体本来的感觉。
“我看不透你到底想干什么,既然想报仇雪恨,你就应该利落地刀起刀落,血溅当场。”如雪地的声音传来,语气淡得像是再说什么平常的事。
温娴并未理会,通过近些天来的相处,她也看出来,如雪性格偏激,甚至暴虐。
桃树枝长进走廊里,如雪撺掇她砍了桃树烧柴,说这桃树野心大,一心往屋里长,砍了永绝后患。
院子里落了几只叫声响亮的鸟,如雪撺掇她吩咐侍女把鸟打死,说是杀鸟吓鸟,一劳永逸。
摔碎了物件的侍女,如雪撺掇她给那侍女一顿板子,话里明着暗着都是要那侍女以命赔罪的意思。
只要温娴不理如雪,如雪只叨叨几句就不说了。
春来替温娴涂了些烫伤膏,扶她去休息。
重生让温娴看开了许多。
她不应该世俗的条条框框约束着,违背自己的内心去做一个知书达理的深闺小姐,人生苦短,指不定哪天她就死了,就像前世一样死得冤枉又憋屈,所以这一世她想做的事都会去做。
淡淡的安神香味缓缓升起,把整个闺房都捂得很严实,温娴沉沉地睡过去。
休息了几天,如雪也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似是知道自己讨人嫌。
隔天一早,温娴开始使唤丫鬟小厮们大扫除,把所有的家具摆件和装饰都换了一遍。
虽说她的亲生母亲不在府上,但是父亲的宠爱足以让她几乎所有要求都得到满足,更何况永南侯拥有滔天的权势和财富。
如雪一抓住机会就试图说服温娴直接起刀,温娴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她是重生之人,在许多方面她都有优势,复仇不急于一时。
前世临死前听到的话里提到,温娴的屋内定是被藏了什么慢性毒药,这些毒药导致她八岁以后身体越来越差的。
由于记忆久远,温娴也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件物品,索性把所有东西都换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