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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说,林长贤在教儿子写字的时候,一怒之下脱口而出骂了他儿子,用的是自己的家乡话。”
“可这句家乡话对林父和林二弟来说,却陌生得很。”
李昱白解释道:“师爷还说,林长贤对他解释那是骂自己儿子傻,但林父从小骂他兄弟二人傻,骂的是瓜娃子。”
“两父子的家乡话,竟差这么多吗?”
林长贤骂自己儿子的,竟不是自己从小耳濡目染的那句“瓜娃子”,而是他父亲和弟弟都听不懂的什么“许吊”。
“还有一点奇怪之处,之前不觉得,但此刻想来,”李昱白说,“这林长贤的身边,竟无一个家乡人。”
没有从老家带来的书童,也没有老家的长随,更没有老家来的厨娘。
对于任何一个在外就任,并且已经站稳了脚跟的官员来说,这三样至少都会配一样。
这个林长贤,只是用“林长贤”这个身份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的……骗子。
林夫人是个骗子,这个“林长贤”更是个大骗子。
“这是骗子骗了骗子啊。”陈南山咋舌,“这可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是“林夫人”这个骗子骗了“林长贤”这个骗子,还是这两个骗子本来就是一伙的骗子?
那为何这两个骗子会反目,“林长贤”这个骗子为何要烧死“林夫人”这个骗子?在糟鸭里下毒的,是不是“林夫人”这个骗子?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也太胆大包天了。
所以李昱白十分郑重地问:“什么骗子,会这么大胆?”
这可不是普通的骗人骗财骗色。
这,骗的是一县之权、一州之官、一朝之臣、一方百姓、一地民脂民膏!
害苦的是因为这些年多收取的盐税而苦不堪言的盐户百姓。
李昱白:“这些银钱都流向了哪里?是不是和林夫人真正的身份有关?”
林夫人,又是谁家的女儿?
……
有句话说,千里当官只为财,千里赴任路艰险。
官府刊印的《登途须知》中有一句:凡赴外就任,坐船乘车,当端坐诵经,以求神灵护佑。
林长贤在赋闲6年后,终于可以当官了。
他跪在祖宗的牌位面前,向他的老父亲发誓,会做一个克己奉公的好官。
然后他拜别父母,带着书童,怀揣着若干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物件,千里迢迢远赴两浙的近海之地,就任小小芝麻官。
赴外就任有四样文书物件可证明自己的身份。
一是官凭敕牒,这是由吏部盖章所出,相当于朝廷的委任状,必须完好无损,若有破损则地方府衙可一概视为假冒。
二是告身,告身上有官员的姓名、年龄、籍贯和体貌特征等。
三是半截鱼符,但下级官员均无此物,只有一副牙牌。
四是一本由朝廷所发的《登途需知》,这是对无人护送的中下级官员的一本官定安全书。
书里说的就是:你们啊,官太小,赴任须得单骑前往,轻车简从,不要带老婆孩子,更别指望朝廷派人护送,路上要自求多福,投宿时应检查门窗墙壁是否安全,入睡前先整理好行李以方便万一要逃命,路上当小心陌生同伴……
……
林长贤揣着和他命一样重要的官凭敕牒和告身,用这本《登途须知》当指引,过宋州,经宿州,过庐州……
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他被人杀死,而有人摇身一变,揣着他的东西,来这里当了他的官,过上了他的人生……
陈南山坐在圈椅里,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还隐隐有点庆幸。
“万幸,好在当年有大人你将我捞到提刑司,不然我也难逃千里走单骑的命运。”
“这样说起来,当年穷得叮当响请不起镖局的我,很有可能被人害死在路上,小生真是后怕不已阿。”
他揶揄得很恳切,脸上是真诚的感激之情。
对面的李昱白低着头,正陷入沉思。
进来报告的周全一阵恶寒。
此等断袖深情,他生平仅见,以后怕也见不着了。
“启禀大人,去林夫人娘家的人回来了,还有,凭着记忆,我将八年前田氏族人一案的卷宗整理了七七八八,大人先看哪个?”
……
先看骗子。
林夫人,林秦氏,闺名秦明月。
但这个身份是假的,真正的秦明月未曾出嫁便病逝了。
有个女子顶替了她的身份,嫁给了某个顶替了林长贤身份的男子,生下了一女一子,用十二年时间,成了盐官县里最大的官。
秦明月家中的情形,倒和林夫人所说一致,家里人口简单,有父亲、继母和弟弟。
一生没考上举人的富家翁秦父在见到林夫人的画像时说:“这个……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了,若真是我女儿倒好了,有个当知县的女婿,好歹还能拉她弟弟一把,可惜啰。”
同样感到可惜的继母:“没福气,要是真的就好了。”
弟弟倒是言之有物:“这女子,好似姐姐生前的丫头,名字需要想一想才行。”
最后,他很肯定地说:“她叫春娟,姐姐死后她出了府。”
听他这么说,继母也想起来了:“春娟丫头是大小姐的贴身丫头,无父无母,是被哥嫂卖给人牙子的。”
经过在当地多方查找后,找到了春娟还在卖豆腐的哥嫂。
她兄长说,春娟命好,出府后不久,在卖豆腐时被路过的富商相中,高价买做小妾带走了。
她嫂嫂说,春娟没良心,做了富商妾后,一点都没给家里带来好处,还和家里断绝来往了。
根据时间来看,春娟被买做小妾时,真正的林长贤还郁郁不得志,并没得到吏部的委任状。
但一年半之后,春娟以秦明月的身份嫁给了被冒名顶替的假林长贤。
陈南山诧异极了:“这个春娟有手段啊,听后院里女眷说,林长贤平日里对她爱重到了惧内的程度。”
他见李昱白面色凝重,不由得问:“大人,你在担心什么?”
李昱白垂下眼帘:“这种情景,倒让我想起了都监监军。”
“你是说?”陈南山诧异地问,“这个秦春娟,地位就像是被人派来的监军?”
“不像吗?”李昱白反问道,“都监为何都是京中阉人,又为何有牵制节度使的权力?”
因为那是天家亲派之人。
“大人的意思是,林长贤受制于人,而这春娟就是监督之人?”陈南山灵机一动,“难道,这是……”
他惊诧地说道:“某个神秘组织?”
李昱白:“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否则无法解释这每年大笔银钱的流向。”
每一季度,便有老者挑着空担子漏夜而来,天不明又挑着实担子走……
“林长贤”知县这个官职带来的好处,没有给林家,也没有给秦家,也没有留给儿女,自己和春娟又都死了,像极了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如果大人你的猜测是真的,那位挑担子的老仆,就不是真正的老仆,反而是比假林长贤更高一级的人。”
李昱白将陈师爷画了小雀的那张纸拿在手里:“必须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