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情人之心

蜘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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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情人之心

    艺术的眼光应该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我们来还原一下案件的整个过程。

    鲜血从地面向上飞起,碎肉回到骨骼上面,被肢解的尸体重新复活站立起来。飘落的树叶,凋谢的花儿,随着时光的倒流而在枝头再次重现。

    2004年,两只蜗牛相遇,他们的触角相碰。

    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夏雨萍在征婚交友网站上贴出了自己的征婚启事,大龄剩女的苦恼,世俗的压力,亲朋好友的催促,都使她想尽快告别单身,找个看着顺眼的男人嫁了。应征者很多,她以挑选驸马的眼光来挑选未来的老公。黄百城,邻市的一个外科医生进入了她的视线。黄百城的条件非常好,有房有车,月薪过万,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网上交流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相爱了。

    这是她的初恋!

    有的女人一生中都不会谈一次恋爱,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非常痴情和疯狂。

    那段时间,键盘上开满了鲜花,两个人日日夜夜地倾诉,互相思念。

    夏雨萍怎么也没想到,黄百城竟然是一个骗子。

    征婚交友中,常常有一些骗子,利用网络征婚做诱饵,疯狂骗财骗色。黄百城即是其中的一位,他是有妇之夫,却冒充单身,最终他也为自己的欺骗行为付出了生命代价。

    黄百城来蓝京出差,夏雨萍去接他。

    他们在一个下雨的日子相见,他和她打着一把伞,并肩前行,雨下大了,他们停住脚步,他拥抱她,抚摸她流水的脊背。她多想让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这个动作上。两个人静止不动,成为雕像。

    她长得并不好看,但是风把她的裙子吹得很好看,雨把她的背影淋得更孤单。

    在宾馆的房间里,床上凌乱,刚发生过一场战争。他去卫生间洗手,抬起头,镜子里的那个人坏笑了两声。床上的女人瘫软如泥,微微喘息,这个初次恋爱的女人第一次体验到高潮,她在他的撞击下发出了母狼似的嗥叫,她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黄百城声称自己要出国半年,顺便从国外走私一批医疗器材,他向夏雨萍借钱,说回国之后就结婚。夏雨萍轻信了他的谎言,拿出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积蓄,他们在一起住了一个星期,依依不舍地分别,从此,黄百城人间蒸发,失去了任何联系。

    可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开始找他,但是找不到他。她不知道他的家庭和单位地址,他的电话号码早已无法拨通,QQ头像也一直暗淡,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发电子信件。

    她这样劝慰自己:他出国了,耐心等他回来吧。

    然而,肚子一天一天隆起,未婚先孕使她备感压力,同事和朋友开始在背后窃窃私语,大家比平时更关心她,试图从她的话里来验证自己的猜测。这种假惺惺的关怀让她愤怒,她想到了流产。

    夏雨萍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子上,等待着流产,医院里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声,她点了点头,心里所有伺机涌上来的犹豫和彷徨,都退散而去。当医生叫她的名字的时候,走廊里已是空无一人。她在离开的路上对自己说,就算他是骗子,大不了,我这辈子都不结婚!

    爱情使人盲目,爱情使人疯狂,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傻的女人。

    爱情这东西,上哪儿说理去?

    她向单位请了几个月假,悄悄生下了这个孩子,天真幼稚的她向所有人表示这个孩子是领养的,每个人都对她诡异地微笑,不置可否。

    她常常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袭来,心隐隐作痛。

    她常常发呆,在深夜让乳汁滴落。她是售票员,在车站卖车票,看到开往邻市的车,她会有一种想坐上去的冲动

    。她一次又一次地对孩子说,妈妈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妈妈要找到你的爸爸。汽车其实并不会动,汽车只是静静地停在城市的浮萍之上,任由浮萍随着流水到达一个人想去的地方。

    此后多年,她用雷声提醒那个失踪的男人沉默中也有雷霆,用闪电告诉他夜晚不全是黑暗。四年来,她一直在找他。她多想拥抱着他,抱成一圈空气,直到老去,直到肋骨裸露在空气中,风从胸中吹过。她多想在伞下看到他,多想在大雨中看见他,如同四年前,他在雨中和她打着一把伞。她把感情隐藏了起来,她退到白垩纪之前,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在石头里。

    夏雨萍的行囊空空如也,只带着微笑和一个孩子,一次又一次踏上开往邻市的汽车。

    她使用的是最笨的方法,拿着照片跑遍整个城市的每一家医院,一个门诊一个门诊挨个地讯问,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他。

    那天晚上,屋内灯火温馨,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

    窗外雨声哗哗,有个女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

    闪电划空,雷声滚滚,乌云越聚越多,一场暴雨来临了。

    儿子对黄百城说:“爸,外面好像站着一个人,怪吓人的。”

    黄百城抬头看着窗外,外面却没有人,只有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就像一个人的眼泪。

    几天后,夏雨萍拨通了黄百城办公室的电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夏雨萍:“我知道你家在哪儿,一个医生朋友偶然告诉我的,我还知道你有老婆和儿子。”

    黄百城:“啊……我对不起你,萍萍,是这样,我在国外时……”

    夏雨萍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买彩票中奖了。”

    黄百城:“彩票?”

    夏雨萍:“你借我的那些钱你不用还了,我现在很有钱。”

    黄百城:“你中了多少?”

    夏雨萍说了一个数字。

    黄百城的眼睛一亮:“真的?”

    夏雨萍说:“你能陪我去兑奖吗,我一直想你,一直没结婚。”

    黄百城说:“当然可以,萍萍,你一个人去兑奖也不安全。”

    夏雨萍:“你骗我,你有家,我原谅你,我很想见你,哪怕是最后一面,要不我就去你家。”

    黄百城:“我会离婚的,你要给我时间,萍萍,其实我和老婆一直没什么感情……”

    夏雨萍:“嗯,我等你,我的手机号码没换,这几年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

    夏雨萍伤心地哭了起来,黄百城不断地安慰她,答应她明天就去陪她兑奖。当天晚上,黄百城在网上查询了中奖信息,本省报纸的头条是:蓝京彩民喜获千万大奖,神秘得主一直没有现身。这个新闻使他深信不疑,贪念使他走上了不归之路。

    第二天,也就是2008年9月10日,星期三,黄百城乘坐早晨的第一辆客车前往蓝京,夏雨萍买好了早点等他到来。黄百城根据夏雨萍短信中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家,两人进门后拥抱接吻,一个小女孩站在旁边,夏雨萍声称是姐姐家的孩子。

    黄百城俯下身对小女孩说:“喊叔叔。”

    小女孩摇了摇头,夏雨萍笑了。

    黄百城不断地讯问中奖之事,夏雨萍避而不谈,吃完两根油条,几个小笼包,喝下一盒牛奶之后,黄百城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他站起来,觉得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手和脚被牢牢绑在了床的四脚上。

    黄百城:“你干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

    夏雨萍:“安眠药,从你离开我,我就一直失眠。”

    黄百城:“萍萍,你别

    冲动,我会和你结婚的,咱们领奖回来后,我就离婚,和你结婚。”

    夏雨萍:“你知道吗,我给你生了一个孩子,已经四岁了。”

    黄百城:“啊,你不是给我发电子信件说流产了吗,她叫什么名字?”

    夏雨萍:“黄小橘!”

    夏雨萍拽过女儿说:“小橘子,喊爸爸,这就是你爸爸,我们找了他整整四年,找得好苦。”

    小橘子:“爸爸。”

    夏雨萍:“你爸爸现在就像什么字啊。”

    小橘子:“大。”

    夏雨萍:“‘太’字,我要让他变成‘犬’字!”

    夏雨萍把小橘子送到幼儿园,临走前,细心的她用胶带封住了黄百城的嘴巴。

    窗外开始下起雨来,就像他们见面的那一天。

    夏雨萍说:“我暗中调查过你,1996年的时候,你在蓝京市一家医院实习,当时蓝京市发生过一起碎尸案,你不会忘记吧,现在,就要发生第二起了,我也会把你切成片扔到垃圾箱里。

    黄百城的眼睛瞪大,露出无比的恐惧。

    她开始吻他,他使劲挣扎,她的吻像毒蛇的芯子,从脖子滑过胸膛,一路向下,舌头抵达终点,她用舌尖挑逗、缭绕,嘴唇像是玫瑰花瓣,将生命之根吞没……她狠狠地咬住了他的下身。

    黄百城疼得身体直挺,昏厥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夏雨萍用菜刀砍下他的头颅,撕下嘴巴上的胶带,她捧起人头,在前额上吻了一下。黏稠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身上,她哭了。

    无须说出爱,这个案子本身就足以惊世骇俗惊天动地,每一刀,都是爱情的仪式。

    她将他千刀万剐,她将他碎尸万段!

    她轻轻地说:“我把你的心葬在我的胃里,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中午的时候,她把他的心脏煮熟,炒了一盘菜,接着又炖上了他的手和脚,然后将他的阳jù剁成馅包了饺子,又用肺和肚皮上的肉做了汤。

    四菜一汤,一气呵成,剩下的开水,她随手浇在了他的头颅上。

    她摆上了四双筷子。平时,她吃饭的时候,尽管只有她和女儿,但是也会摆上三双筷子,并且对女儿说,你爸爸可能会来吃饭。第四双筷子,究竟是留给谁使用,我们无法得知。

    她要把他的心吃下去,让他的心和她的心靠在最近的地方,两颗心在一起……永不分离!

    雨停了,天阴沉沉的,傍晚的时候,她把女儿从幼儿园接来。客厅里的血迹使女儿感到害怕,女儿在血泊中摔了一跤,四肢着地,跪着站起来——并不是警方推理猜测的女儿向妈妈磕头求饶。妈妈喂她吃下安眠药,女儿安静地睡着了。

    夜来香在雨中开着,红色花朵挂着雨珠。

    夜来香在天亮之前凋谢,她要在天亮之前把他切碎。

    她忙乎了整整一夜,骑着电动车,将人头和尸块以及血衣抛弃。

    夏雨萍回到家,锁上铁栅门,把钥匙冲进马桶,她抱着熟睡的女儿喃喃自语:孩子,你本来就不该出生到这个世界。她狠下心,残忍地割破了女儿的手腕,将女儿放进满是血水的浴缸,她自己也坐在浴缸里,用水果刀割腕自杀。

    妈妈和女儿坐在浴缸里,静静地等待死神来临,旁边还放着一具血肉模糊的无头骨架。

    这是一家三口!

    如果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愿意用生命来证明。

    也许是妈妈不忍心下手,女儿的伤口并不深,没有立即死去。她从疼痛中醒来,走出浴室,走过客厅,打开门,她站在台阶上,铁栅门上着锁。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这个世界,然后她转过身,手腕滴着血,回到浴缸里,抱住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