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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远,沈清的目光也从那飞扬的尘土中收回。
才转身,原先一直跟着她的毕沧却不见了,沈清心下漏了一拍,那可是她的“保命符”,哪能说丢就丢了?!
一抬头,沈清便看见了不远处的身影。
毕沧身量不仅比她高出近一个半脑袋,他比这满街人都高出些许,一身墨色晕染的绸缎加上柔顺流畅的长发,相貌身段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毕沧离得不远,只往前走了十来步,他此刻就站在一个糖画摊旁略微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看着卖糖画的老板绘图。他的身边还有一群拿着铜板排着队吵嚷着要买糖画的小孩儿,毕沧那么高的人,鹤立鸡群般站在孩童之中,实在违和,但也有些逗趣。
沈清本还想揪他出来,告诉他日后别乱跑,可眼下觉得他睁圆一双乌溜溜的眼望了望糖画再望了望身边的小孩儿,盯着别人手中的铜钱发起了呆,沈清便觉得好玩儿,也就不想着呵斥他了。
“阿弥陀佛。”见月笑道:“没想到毕沧施主还有几分童心。”
这几日见月也知道了沈清与毕沧的名字,主要毕沧凡事都要过问沈清,总将她名字挂在嘴边,后来见月又“大仙、大仙”地称呼他们二人,沈清干脆自报姓名,让他就用对待凡人的那一套对待他们。
一路“大仙”叫过来,太引人注目了。
听见月说毕沧有童心,沈清乐了:“你不如直接说他傻。”
见月摇头道:“毕沧施主其实不傻,他很聪慧,只是不通世事天性单纯。”
沈清撇嘴:“得了吧,他下山第一天就吃蒲公英,你其实当时也看见了吧?”
见月露出一抹浅笑,出家人不打妄语,所以他不能说自己没看见,也不能说自己没当时没震惊。
但有些事他看得比沈清透彻,毕沧从不会骑马要抱紧沈清的腰到一只手箍着沈清的腰一只手牵缰绳,让她能靠在他怀里于马背上颠簸着睡一路过来,也不过才短短一夜功夫而已。沈清以叶画符为见月治伤,毕沧也学着画了,他们的符都奏效,见月切身体会,自然不会觉得毕沧的举动都是小孩子学样而已。
许是因为沈清也是不通世事,性子单纯,所以没在意这些小细节。
见月忽而感慨,这两人被他牵扯入世,也不知是对是错。
毕沧相貌出众,荷城又是他们一路走来第一个有闹市的地方,道路宽敞但路两侧人也多,来往中不乏见之惊艳而滞步的女子。
沈清见一个两个排队买糖人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三个四个的都围着毕沧转,甚至其中还有一名女子胆大地上前搭讪,说要送毕沧一串糖画时,沈清便觉得不对了。
她牵着马走上前,站在糖画队伍后头,歪出小半边身子眯起双眼看毕沧如何应对。
“这位公子可有看中的图样?我赠你一支可好?”
问话的女子年纪不大,未盘发梳髻,一缕发丝从额前垂下,一朵新鲜的芙蓉花别在耳后。她声音娇滴滴的,样貌也不差,寻常男子大约真会被她这一问而心猿意马。
毕沧却在对方靠近时往后退了两步,以手捂住口鼻,只露出漂亮的眼震惊又有些嫌弃地看向对方。
这模样,好似她嘴里味道大。
周围几个伴着她一起过来的姑娘们见状都纷纷低声笑了起来。
女子哪儿受过这样的气?顿时甩了一下手帕恼羞成怒道:“做什么?买不起还在这儿拦路?”
买了糖画的小孩儿散去,只有几名姑娘与毕沧中间隔着两人的位置,一左一右地占据在摊位前,沈清牵着马就在几步之外,听见这声尖酸略微挑眉。
她眼神扫了三俩成群的女子们一眼,她们的打扮都与周围妇人不同,再看那头见月离得远远的,绕路走到这一方,和周围男子看见那些女子轻佻的眼神便大约猜出这些女子的身份了。
沈清在桂蔚山的几百年内其实也见过几个痴情的女人,那些女人中亦有沦落风尘的可怜人,她们提起自己的过往都为心酸苦,也不见眼前这般端着架子好像外貌能吸引几个男人便引以为豪的。
“做什么?欺负我们外来的?”沈清将马交给了见月,几步走到毕沧身边。
女子其实已经打量毕沧好一会,见他一直是一个人杵在糖画摊位前没动也没给钱这才大胆上前要送对方一支糖画搭讪的,谁知这会子对方冒出了一个同伴来,反倒让她再次没脸。
“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何故拦路?”女子扬声问。
沈清也嗤一声笑出:“那你到底送不送?送不起也不必开口。”
“送什么?”女子一愣。
沈清便道:“送糖画啊,刚才你不还问他可有看中的样式,你买一支赠他?”
那本是女子压低声音询问毕沧的话,却没想到被沈清听了进去,她身后跟着的几个见沈清与毕沧穿着似乎不像寻常人,也不愿惹事,便只当个和事佬道。
“算了,我们走吧。”
周围的人的确有认出她们几个的,都停下来准备看热闹。
几名女子本就是两条街外的花街柳巷中结伴出来买胭脂的,路遇落单的俊男,便拿出自己的本事想逗一逗,也不想过于抛头露面,便悻悻离开。
沈清撇嘴道:“原来是送不起啊。”
这话说完,那几人走得更快。
再看糖画摊子的老板一脸看戏的表情,沈清瞥了一眼他插在草桩子上的糖画问毕沧:“你想吃?”
毕沧摇头。
沈清见他不想吃,便拉着人就走,宣告此处热闹散去,周围看客该干嘛干嘛去。
待周围没人了,她才小声嘀咕:“你不想吃,在那儿站那么久?”
毕沧道:“他说,他会画龙,可龙,不长他画的那样。”
沈清唔了声:“图绘记载,龙是鹿角马首蛇身,他画得虽不精细,但糖画而已,大差不差就行了。”
毕沧闻言,想要反驳,张嘴时又想起沈清说的不许犟嘴,便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怎能大差不差呢?
每长一寸角,每生一片鳞,都是挫骨扬灰般的疼,差一点,其实是天渊之别。
就着毕沧沉默的这个空隙,沈清抓着他手腕的手略微用力,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压低声音又几分呵斥道:“叫你别离我太远,提醒你山下没好人,你看你才离开我几步路便被人凶了吧?”
提起这,沈清又觉得好笑。
她抬眸眼神在毕沧的脸上扫了一圈,心道男子长得太好看也不行,如毕沧这般一眼便叫人惊艳的,但凡遇见个胆大的便敢直接上来搭讪。
“不过你方才为何捂着口鼻避开她?若你不当众落她的脸,她也不会恼羞成怒地与你作对。”沈清询问。
毕沧回答:“她的味道,不好闻。”
沈清从那几名女子身边走过,除了胭脂水粉的味道,便是那些女子簪在头上的鲜花有些气味,虽混杂但也不能说难闻,何至于让毕沧大退两步?
“什么味道?”沈清疑惑。
毕沧回想了一下,他无法形容那一种气味,毕竟以前从未嗅到过,便只能通俗形容道:“酸酸的,咸咸的,反正不好闻。”
其实一路走来好几日,除却桂蔚山,毕沧敏锐地闻到了这世间许多复杂且多样的气味,其中有好闻的,如竹子,雨水和梨花,也有不好闻的,干枯的霉味儿和腐朽的味道,还有方才在那几人身上嗅到的。
沈清疑惑他是否是乱说,但又想起来他是妖,古书有云妖的嗅觉就是比寻常人要灵敏许多,因此有部分的妖会靠气味来辨别事物。
她抬袖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这举动叫毕沧弯了弯眼睛,他道:“沈清身上是香的。”
沈清闻言,眸光一亮,心情颇好,有些满意地牵回了自己的马。
这一打岔,沈清一时也没想起来她在马车里好似见到被通缉的姚莹之事。
荷城虽算不上多繁华,却也是他们一路走来遇见的第一个城池而非乡镇,城中恰是赶集时,热闹络绎不绝,一条街从头走到尾便要花去很长时间。
沈清第一次面向人间,即便表现得再沉稳心中也有许多好奇,只有在人烟多的地方她才能切身体会到以前所看的话本中描述种种场景,逢节假日必更精彩。
相比她眼睛到处乱转,毕沧倒是安分了许多,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沈清,似乎周围走过的人都与他无关。
至于见月……既到潍州,那离平桥镇也不远了,他知后面的路程很快便到,眼下还在想着该如何让沈清出手救人。
一条街走到尾,热闹散去,摊贩的吆喝声远远从街巷的另一边传来,几人沿着主路往后城门的方向步行,若能在天黑前离开荷城,那他们便能在次日赶到平桥镇。
见月犹豫几番,终是开口:“沈施主可想过,若见到了鹤山山下的官员,该如何救下赵公子的命?”
沈清一脸惊讶道:“我都到潍州了,你才想起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见小和尚一脸震惊又茫然,沈清伸手摸了一把他圆溜溜的脑袋,不再逗他:“我先去跟你们平桥镇的里正讲道理咯,若他不愿讲道理,便瞒天过海。”
沈清想得很清楚,届时找一块石头或一根木桩贴上化形符,再于符周设阵。
寻常人的眼睛看不穿此障眼法,便将化形符变化的小孩儿交出去,待到官员走了,催动符周几阵,一把火将化形符燃烧后,所有人只会以为那小孩儿意外丧生于大火,也与灵感寺众人无关了。
这是沈清最快能想到的,不必花钱还能不惹麻烦的办法。
她颇为沾沾自喜,待法子一说出,见月便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此举不妥。”
“什么?”沈清疑问:“为何?”
见月却一本正经道:“出家人不打诓语。”
意思是他们不会帮着隐瞒那贴了化形符的石头或者木桩不是赵公子本人喽?
沈清不明佛门弟子到底是怎么守着森严的诫规的,也不懂佛门弟子如何修道,见月不求功德却做了苦行僧,明明救人心切又不愿帮忙隐瞒。
“这是善意的谎言,你们也不必非说那就是赵公子,你可以沉默。”沈清说完,见月还是严肃摇头。
沈清便道:“我不信你这辈子一句谎话都不说?”
“小僧没说过。”见月笃定。
沈清却道:“你年纪还小,一辈子长着呢,哪知道以后一句谎话也不说。”
见月欲言又止,终是沉默了下来。
他的一辈子,已经剩不了多少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