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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既有了目标,便不坐以待毙,从朱晓口中得知朱天醇当年之所以找到詹芸焦也是为了躲避朱家曾涉贿赂或有牢狱之灾,既行商便不可能毫无漏洞。
朱家这么多年能在蓉城坐稳富甲一方,只凭朱天醇兢兢业业做事?他能拐骗将军府的女儿便可得知,朱天醇绝非本分人,想从他的身上做点文章很简单,翻翻朱家的账本便行。
若想翻朱家账本,至少得让朱家先乱上一乱,人一乱便会露出马脚,所以沈清打算先从金如意身上下手。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能三番四次派人截杀朱晓,有此狠心,必是于她眼中害人性命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坤灵镯中几十条人命的魂魄虽已经被沈清无意间一指点散,可这镯子从金如意手上摘下,她显然知晓如何运用,甚至用魂魄化作的阴气来保住朱姿性命,一个寻常妇人哪懂这些,背后定有人指点。
沈清想让金如意认罪很简单,心中有鬼者,必惧鬼魂。
如沈清所料,这几日金如意的确很慌张,是朱晓从未见过的无措。她不时于家中翻箱倒柜,似乎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又不敢太声张。
朱家近来于荣城闹了个没脸,朱晓的三叔极力要求分家,族中生意一分为二,已将朱天醇惹得心烦,回家再对着金如意那张慌了神紧张的脸,也渐觉讨嫌。
沈清要帮朱晓,自然也要朱晓配合。
她让朱晓书信一封交给献州知州府,那州府大人是朱晓大舅舅妻子家的旁支,也算沾亲带故,朱晓只管说在府上找到了她娘当年的遗物,想要交给大舅舅,可物件贵重不能走信使托送,便只能拜托知州府帮忙。
朱晓以前也从未让李知州办过什么事,这还是她头一回开口,对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知州这官虽不小,可也只是地方官员,不是京官,更离詹家十万八千里远。他也听闻远在战场的詹将军当年很看重他的妹妹,早些时候还让他多关照荣城内朱家的情况,虽未言明,但李知州在朱家的生意场上能放则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多或少给朱家带了些效益。
朱晓回来荣城前,李知州也收到过表姐那边来信,信里提了朱晓一句,故而对于朱晓请他帮忙,李知州也乐意卖个人情。
朱晓约定李知州三日后于清风台相见,届时将自己母亲的遗物交托给他,沈清便有办法拿住金如意。
清风台位于荣城外十里地的桃林前,这处也是世家公子小姐踏青纳凉的好去处,眼下正值盛暑,桃子成熟,满桃林都飘着浓郁甜蜜的桃香。
沈清与毕沧、朱晓三人站在清风台旁的凉亭内,避开阳光。
朱晓还有些紧张:“我未搜到我母亲什么重要遗物,待会儿李大人过来,我要将什么东西交给他?”
詹芸焦死得早,那时朱晓还小,詹芸焦的一应物件全都是朱天醇处理的。朱天醇对詹芸焦向来不喜,所以朱家根本没留詹芸焦任何旧物,朱晓翻箱倒柜才从自己那里搜到了个母亲送她的玉环,也不知这玉环是从詹家带来的,还是随随便便从蓉城某个商铺买来的。
沈清瞥了她手心的玉环一眼,以手扇风道:“遗物并非重点,重点是把金如意引来。”
“你又怎知她一定会来?”朱晓心里实在没底。
那日她在母亲坟前与沈清一番剖白后,次日沈清便主动寻来说有办法帮她达成所愿了。朱晓不知沈清是如何揣摩的,但对方问她是否想要无后顾之忧地离开荣城,朱晓毫不犹豫就点头了。
彼时沈清扬起一抹自信的笑道:“那就按照我说的做。”
于是朱晓按照她说的,先是一封信送到了献州知州府上,确定收到李知州的回信后再定会面的时间与地点,而后又把沈清交给她的字条塞进了金如意的房中,这就忐忑地拿着一块玉环来了清风台。
选这个地方也是沈清的意思。
一来眼下天热,除却来采摘熟桃的,很少有人愿意往清风台这边跑,此地空旷,不会伤及无辜。二来清风台离荣城城门不远,一旦闹出点什么动静,也很快便能得到支援。
阵阵桃香甜得叫人发醉,沈清回头朝林子里看了好几眼,外围这一圈树上早被人摘秃了,或许往深处走还能找到几株挂着熟桃的树。
沈清有些馋嘴,便将朱晓留在原地:“你就在此等着,李大人来了你先拖住对方,随便你说些什么,记得趁机透露你想参军,也好让他那边先给詹将军传消息,好过将来你突然出现在军营里。”
朱晓本觉得自己还算聪明,可在某些事上脑子的确转得没沈清快,她就没想过要向大舅舅那边打好招呼。
交代完,沈清拽着毕沧的袖子道:“走,我们去摘桃子吃!”
“哎,沈……”朱晓来不及出声,沈清就已经带着毕沧钻进了桃林,眨眼的功夫二人便没影了,更叫她急出了一身汗。
好在没一会儿李知州便带着其夫人与一行十来人的兵队策马而来,那些人自然是为了保护他的,到了地点只站在清风台另一侧,没靠近凉亭。
“李叔,婶婶。”朱晓别扭地称呼二人,这也是沈清教她的,说这样喊亲近些,更能拖时间。
果然,李夫人被叫一声婶婶,连忙把正事先放到一边,拉着朱晓的手上下打量她两眼,哎哟一声:“晓晓竟长这么大了,当年我们家姑娘嫁给詹将军时,我与你娘亲关系甚好,还睡在一张床上聊夜话呢,说起来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朱晓对詹芸焦和李夫人相熟并不知情,也或许她们根本没多少交情,客气话说着,三人便坐在了凉亭里。
沈清听到有人来了,马蹄声靠近时她便察觉到,不过她没必要出面去见李大人,她要等的人是金如意。
桃林深处的确有不少树上的果子没被人摘,沈清选了颗又大又红的,吹去桃皮表面的绒毛,小心翼翼地剥开一层皮便露出里面水淋淋的嫩肉,桃香扑鼻,沈清赶紧咬了一口。
果然很甜,桃汁浸着沈清的唇,还有一点沾上了鼻尖。这桃子好吃得沈清双眼泛光,盈盈地望向毕沧,推荐道:“你也尝尝!”
被咬了一口的桃子凑到眼前,毕沧看了一眼沈清咬的那道痕迹,她的齿痕还留在上面,桃汁丰沛,顺着她捧起桃子的指尖滑到了她的掌心处,于那里积了一块小小的水洼。
毕沧喉结滚动,莫名觉得这扑过来的桃香带着一股热气,与沈清身上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缠着暧昧的香。
他的视线盯着沈清的嘴,又看向被她咬过的桃子,最后落在她湿淋淋的指尖上……
薄唇微抿,毕沧吞咽了一下道:“我吃不了这些。”
沈清这才想起来,可怜的小鱼妖只能吃些玉石玛瑙的硬物,根本没机会尝人间的食物,她顿时用同情又可惜的眼神看向毕沧,啧啧摇头后再自己啃了一大口。
比起那些酒楼饭馆里烧好的菜品佳肴,沈清更喜欢的还是自然的产物,一颗桃子下肚大半,她这才含着桃肉道:“你没机会吃真是可惜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桃子。”
或许是因为沈清表现得这桃子实在美味,以至于毕沧的眼一直落在她的嘴上,察觉到自己或有馋人嫌疑,沈清不好意思地道:“你说你只是不能咽下去,又不是不能尝一尝,不然你咬一口含在嘴里沾沾味道,而后再吐出来怎样?”
她说得认真,毕沧也看得认真。
他一直盯着沈清的唇,现下被桃汁染得更润,就连人中那一块也沾得湿漉漉的,对他说话时舌尖舔过嘴角,将一小块如芝麻大的软烂桃肉卷进口中。
毕沧忽而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其实比起咬上桃子,他突然明白也有其他的办法让他尝到沈清说的美味。
手指微动,毕沧几乎没有犹豫地握住了沈清的手腕,将她瞬间拉进了怀里。
沈清的手上还举着小半颗桃,骤然被人抓住手腕搂住了腰,她脑子糊涂了一瞬,脸颊比思绪先意识到羞耻,迅速红了起来。
沈清扭了一下腰,嘟哝道:“要尝满树都是……大热天的,你抱我做什么?放开!”
毕沧没放开,他的视线一直在沈清一张一合的嘴上,就连握着她手腕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一股来自本性的冲动让他想在沈清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先堵住出声的源头,可该如何去做叫他一瞬为难了起来。
“我们来这儿是有正事的,我交代给你的你可别忘了,你你……你做什么这么盯着我?”沈清直觉到一阵紧迫感,就像她变成了被人盯上的猎物,那种压力源自于比她高出许多的男子,他甚至倾身逼来,遮住了沈清头上的日光。
毕沧越来越近,沈清的心跳也奇快无比,她回想起这些天毕沧看她的眼神,还有这人总找各种理由和借口非要和她睡在同一间房的情况,脑海中的弦绷紧到几乎要断裂。
一个胆大妄为的念头突然闪现。
沈清惊觉,毕沧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不是第一眼见到她而产生的雏鸟情结?
难怪最近他像突然开了窍般,肉麻兮兮的情话不断,还露出那种黏糊糊的眼神,头脑也灵光了许多,找到的理由让沈清无法拒绝,好几次真让他宿在了自己房间榻上。
眼下看去,近在咫尺的男子容貌俊美,他五官细看之下其实很温柔,唯有眼尾微翘显出几分妖态。而今这一丝妖性也被无限扩散,那股熟悉的妖气裹挟着沈清的呼吸,让她瞬间不清醒了。
两道紊乱的心跳在安静的桃林间响起,沈清的理智一直在挣扎:推开他,快推开他!他想占你便宜啊!
可眼睛和身体根本不听她的话,那双眼迷惑头脑,凑近去看,毕沧变得更加赏心悦目。
于是沈清自暴自弃,一抿嘴,一闭眼,等那呼吸落在脸颊,下一瞬,她的唇上便落下了一道温热的触觉。
不是嘴唇,她被毕沧捂嘴了。
沈清立刻睁大双眼,露出莫名的眼神,而后倒吸一口凉气,看到了更加刺激她理智的一幕。
沈清没有察觉自己其实很紧张,那小半颗桃子早已被她无意识地捏烂在掌心,她的手很小,兜不住破碎的桃肉,那桃肉混着桃汁沿她手腕处滑落,几乎没入袖口。
毕沧高抬起她的手,他侧过脸,高挺的鼻梁于阳光下落了一层浅浅的光。男子薄唇轻启,伸出了一截舌头,沿着沈清小臂上的桃汁,往她手腕处舔。
毕沧眉眼垂下没看见此刻沈清用怎样震惊的眼神望着他,就好像桃子的确很美味,尝入口中的桃汁混着沈清的气息,被他一口吞下。
喉结滚动后,毕沧似意犹未尽,于她腕骨处又舔了两下,彻底将沈清的理智给舔没了。
她忘了挣扎,却随着毕沧滚动的喉结也吞咽了一下,咕噜一声,却是她自己的口水。
毕沧听到了声音,再抬眸看来,明明是与往常一样的眼神,沈清却从里面看出了几分欲色,而她如晒中暑般晕晕乎乎,好半天才吐出一口热气来。
完了!
这是沈清的第一感受。
她发现她完全不是毕沧的对手!她刚才还满脑子糊里糊涂的想法,手腕处酥酥麻麻的感受告诉她,若方才毕沧真按着头亲下来的话,她也未必会反抗。
将手中的烂桃子扔掉,沈清深受打击般往后退了几步。
沈清不是蠢货,自然知道自己心境的变化,如若她打从内心深处不再将毕沧当成一个对她有雏鸟情结的小妖,而当成一个寻常男子去看的话,那她一定没有任何抵抗能力,轻易就能被毕沧哄走。
沈清太了解自己了!
像方才那样的事要是再来几次,她半夜一定会做春梦的!!!
毕沧见沈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震颤仿佛很崩溃的样子,顿时露出不解又担忧的眼神靠近询问:“你怎么了?”
沈清抬起那只满掌心桃肉渣的手做出一个拒绝的姿势,另一只手扶着额头闭上眼深吸几口气道:“你先让我缓缓。”
她得将杂念摒除,多回忆几篇往年看过的民间杂书,那些人鬼殊途、人妖殊途、仙人殊途,最后身陨道消的悲惨故事,以此告诫自己。
妖与鬼,也是殊途啊!
毕沧抿嘴,一时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明明是沈清让他尝一尝桃子味道的,他当时靠近,听着沈清说着各种拒绝他靠近的话被扰乱了心绪,只想堵住她的声音。于是他捂住了她的嘴,她果然安静下来了,可沈清手中的桃子已经被她捏烂了,毕沧看桃汁顺着她的小臂下滑,险些要染脏她的袖口,所以鬼使神差地……
后知后觉般,毕沧也闹了个红脸,耳尖仿佛滴血,舌尖在口齿中打转,舔过尖利的獠牙,微痛感掩盖他舔过沈清手腕的触觉,但她袖间的香似乎还绕在呼吸间。
两个人一个盯着一个躲着,两张脸一张比一张红。
沈清就要出声让毕沧别再看她了,再看她脑海中回顾的那些凄惨故事也就起不到效果了!
恰是此时,毕沧警觉地抬起头,妖气一敛,低声道:“金如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