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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季无羡的脸色,让秋灵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看着箱子里的小稻草人,问道。
“巫蛊娃娃。”
季无羡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也不知是气还是惧。
“那是什么东西?”
秋灵还是不懂。
“确实是宝贝,好东西。”
季无羡看向苏梁浅,她抿着的嘴角,讥诮的上翘,似笑非笑,清澈透亮的眼眸,沉寂而平静,那是对用这种手段设计她的人的蔑视,隐含着煞气,独独没有半分恐惧。
这样和苏梁浅接触,季无羡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明白,自家的公子,为什么会越来越喜欢迷恋她,不能自拔。
她有超越长相的人格魅力。
季无羡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指了指巫蛊娃娃上面用主笔写着的生辰八字,“这是谁的?”
“我父亲的。”
苏梁浅笑意更浓,但一字一句,却是慑人的寒迫。
茯苓走了进来,见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在桌边围着,她听到季无羡轻嗤了声,那声音,没有一贯的爽朗阳光,含着怒气,“他们这是想置你于死地啊。”
秋灵并不知道巫蛊之术,她就觉得,就这么个小人偶,怎么可能把苏梁浅怎么样。
苏梁浅看着在门口站着的茯苓,冷凝的眉色,仿佛结了层寒霜。
“我生来,就被道士批和父亲的八字不合,他最近看我不顺眼,肯定觉得仕途不顺,是我造成的,我克了他,若在我的院子里搜出这东西,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
苏克明为了自己,肯定会将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然后将她送苏家赶出去。
“不孝只是其次,皇室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害人的巫术。”
季无羡看着几个人,小声接苏梁浅的话解释道:“前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兄长,他就是因为在东宫中搜出了写着前任皇帝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被废黜了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太子的生母,也就是皇后的母族,全部被牵连,斩的斩,流放的流放,皇后不堪打击,上吊自尽了。”
茯苓见几个人讨论的话题,越说越过分,忙将帘子放下,捂着狂跳的胸口,出去守门了。
她看着晋獒所在的方向,他还在用鼻子和脚一起刨土,兴致高的很,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并非不堪打击,而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力证太子清白,也为了保住母族家人的性命,头撞柱而亡。”
季无羡看着漠然又笃定的苏梁浅,满是诧异,这些皇族秘辛,他都不知道,她怎么好像很清楚的样子,而且那神情,仿佛事实就是她说的那般。
“皇室夺位之争,向来是腥风血雨,你死我活,血缘亲情轻如鸿毛,完全不值得一提,不过要事实像你说的那样,你觉得陷害太子的人是谁?”
是谁不重要,不管是谁,她的这件事一旦坐实传出去,不要说太子妃,她连在京城立足之地都难,这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如果动手主导这一切的人,是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
秋灵终于从苏梁浅和季无羡的对话中,明白了这小小的娃娃能带来的危害。
“刚刚晋獒把东西翻出,你抱进来,除了茯苓,还有其他下人瞧见了吗?”
“应该没有,那些人怕晋獒,又拿了金豆子,基本都出去了,剩下的几个,都有事在忙,要么就在房间,我还以为是我们住进来前,就有人埋在里面的宝贝呢。”
秋灵脸上没了笑,完全没了之前的兴高采烈。
苏梁浅想了想,将里面的巫蛊娃娃拿了出来,对秋灵道:“把我赏给你的首饰放进去,重新放回去埋好,别叫人看出来,我们动过了里面的东西。”
秋灵会意,很快拿出了之前苏梁浅赏给她的那些金银首饰,还有她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儿,放进了盒子里面,影桐见她跑着东西跑了出去,跟着一起帮忙。
“知道是谁做的吗?”
相比于苏梁浅的从容,季无羡要紧张担心许多。
苏梁浅看他绷着的样子,端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动作缓慢优雅,轻松笑道:“除了那群人还有谁,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季无羡,这次你真是帮我大忙了。”
不单单是晋獒翻出了这些东西,还有季无羡大方赏赐的那些金豆子,将院子里的那些人都打发出去了,如若发现这木盒子的第一个人不是秋灵,被别人打开了,那也会是件有些棘手的麻烦。
一向不怎么正经的季无羡并没有因为苏梁浅这夸赞感激而释怀放松多少,他擦了擦额头不自觉往外冒的冷汗。
他简直不敢去想,他今天要没带晋獒来,那些东西,等事情发生才被搜出来,苏梁浅需要面对什么,他有些好奇,强悍如苏梁浅,能承受的住吗?
若是如此,他就是没完成谢云弈交代给他的第一个任务,辜负了他的信任,不能交差。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苏梁浅收了笑,“不笑难道哭吗?”
季无羡紧的喉咙冒烟,端起苏梁浅给倒的水,一口气喝了,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你在苏府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这哪里是家,这就是虎狼窝,那些人就是一群牛鬼蛇神,你尽快退了和太子的婚事,等公子回来,我就让母亲替他上门提亲,到时候你搬出去得了。”
季无羡从不觉得自己蠢,但这种防不胜防的招数,让他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季无羡,你不觉得老天是完全站在我这边的吗?你不必如此紧张。而且,你不觉得,这种日子,也挺有意思的吗?”
苏梁浅端起自己刚倒的水,放在嘴边,往外看了眼。
外面,梅花树下,影桐正和秋灵一起掩埋东西,秋灵边做事边逗晋獒几句,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就是她和晋獒在玩儿,并不惹人瞩目。
茯苓坐在门边,看似在发呆,实则是给他们放风。
“还有意思!我心可没你这么大。”
季无羡气的不说话。
秋灵和影桐很快将东西埋好,秋灵担心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脏东西,带着晋獒在院子里晃了好大一圈,确定没事了,又重新给他找了个地方拴上。
“这绝对就是咱们院子里的下人做的,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不把她们逮出来了,扒了她们的皮!”秋灵气坏了,义愤填膺。
不单单是院子里的下人,应该还是负责料理院子不起眼的小丫鬟,苏梁浅已经在心里锁定了几个目标。
“此事不急。”
苏梁浅看向季无羡,“你相信巫蛊之术吗?”
季无羡用鼻孔轻哼了声,“无稽之谈。”
苏梁浅拿起放在桌上浑身上下都扎了针的小草人,笑着附和道:“若这小小的稻草人就能给人带来的霉运,甚至致人于死地,这天下的人,早死绝了,哪有那么多不能解的愤懑仇怨?还有人因为抑郁绝望自尽。所以,我也不相信。”
苏梁浅晃动着手中的稻草人,看向季无羡,“你再帮我个忙。”
“什么?”
“给我准备两个像之前那样的木盒。”
“为什么是两个?”秋灵不解。
苏梁浅笑,那笑,却是冷的,季无羡看的身上发毛,总觉得有谁要倒大霉了,他搓了搓手臂,“你要干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次,我要将那些讨厌,还喜欢蹦跶的人,一并解决了,这样,也不枉费她们的一番苦心。”
还在为苏梁浅捏了把汗的季无羡,看着苏梁浅狡黠的眼眸,暗暗佩服她这个当事人的心理素质,他脑子都还没恢复正常运转呢,她就已经想好怎么算计别人了。
季无羡的心虽然还是稍稍悬着,但也放下了不少,还有莫名的激动和兴奋。
他就喜欢看自作聪明的人倒霉。
“要我这次没带晋獒来,若那些人算计成功,你会如何?”
苏梁浅直视季无羡,脊背挺直,目光坚定,那样子,仿佛是永远都不会被打倒的斗士。
“当然是留在京城,力证清白然后反击,不然,岂不白白便宜了那群算计我的人?苏府很快就会有场很大的热闹,作为感谢,到时候,会通知你到场的。”
季无羡一听有热闹可凑,再见苏梁浅这样子,顿时来了兴趣,脑子都恢复了正常运转。
“那两个盒子,你给谁准备的啊?”
苏梁浅故作神秘,“到时候你到场不就知道了。”
临近中午,琉浅苑出去的下人,陆续回来,院子里再次变的热闹起来。
苏梁浅已经从房间里面出来了,蹲在晋獒身边,正在给他喂肉。
她脸上带笑,手上一块就有小一斤的牛肉。
这是得了季无羡金豆子的俏丫鬟从市场买来的,新鲜宰杀的牛,上面还有血丝,边上仿佛有血要滴出来,就在苏梁浅的脸颊边上,形成红与白鲜明对比,强烈冲击。
而早上气势汹汹的晋獒,屁股着地,在苏梁浅的面前蹲着,张着嘴巴,吐着舌头,那锋利的獠牙,看着都没那么吓人了,而沐浴在阳光下笑着的苏梁浅,身上却有股难以融化开的寒意,那晋獒,仿佛是被她威慑住的。
苏梁浅连喂了五块,起身,秋灵很快送了水和毛巾上前来,苏梁浅边吸收边吩咐道:“将剩下的肉打包。”
“不用。”
季无羡拒绝,解释道:“我父亲为了他,专门在府里辟了一块地出来,里面养了好几头小牛,他想吃,随时都有。”
其他人听的是目瞪口呆,一副长见识的样子,看着晋獒的眼神,更是无比羡慕。
天天吃牛肉,还是供他专享的,人不如狗啊。
苏梁浅拿了毛巾拭手,“那就给他带在路上吃,你现不是在刑部任职,在那里备着些。”
季无羡觉得,他在苏梁浅这里,还不如条狗。
要不是他,小风风也不会来啊。
苏梁浅洗了手,摸了摸晋獒的脑袋,晋獒的舌头吐的更欢了。
苏梁浅完全没了之前要把他卖掉的想法。
季无羡看着,觉得这晋獒更像疾风了,公子每每摸他的脑袋,他就是这样快活的神情。
这么多天的感情,他喂他的肉,比他身上的那层膘都要重了,他居然和苏梁浅更亲。
果然是一条忘恩负义且重色的公狗,看等他主子回来,怎么收拾他。
“你父亲现在对你,是真不待见啊,我在这大半天了,都没来露脸。”
季无羡是在琉浅苑用的午膳,吃着饭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这茬,看着苏梁浅道。
“不来不是更好,清静,快吃你的。”
苏梁浅看了眼就站在身侧的桂嬷嬷,催促。
没看到桂嬷嬷已经在用嫌弃的眼神赶人了吗?
季无羡当然感知到了,但他有个自认为非常厉害的优点,那就是脸皮够厚。
季无羡优哉游哉的吃完了午饭,又喝了会茶,这才带着小风风晋獒离开。
“小姐。”
桂嬷嬷一早出门采购去了,回来已经临近中午。
她看着苏梁浅,面上满是不赞同。
“男女有别,你这样会为人诟病,被说闲话的。”
“又不是只有小姐和季公子两个人,这么多人都在呢,两人光明正大的见个面,有什么好说闲话的,要偷偷摸摸的见面,才会让人觉得有鬼呢。而且季夫人又喜欢小姐,比起太子来说,我觉得季公子比太子好多了。”更不要说比季无羡好上千万倍的公子了。
“你懂什么。”
过去这么多年,桂嬷嬷一直都觉得苏梁浅是要做太子妃的,现在这样的结果,她是乐见其成,别的再好,也撼动不了她的这种观念。
秋灵嘻嘻的笑着,并不和桂嬷嬷争。
“季公子是公爷之子,他亲自登门找我,难道要将他拒之门外,得罪了不成?”
桂嬷嬷见苏梁浅,似有了几分不快,忙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嬷嬷的一片苦心,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桂嬷嬷点了点头,将秋灵影桐叮嘱了一番,若是苏梁浅和除太子外的男子见面,无论如何都要守在身边。
影桐不答话,秋灵嘴上说好,心下却不以为然。
就太子那个色胚,小姐和他见面,才更应该严防死守。
苏梁浅这几日晚上,为了缝制荷包,都没怎么睡好。
季无羡走后,她便在床上小憩,明明困意缱绻,但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辗转反侧,许久才睡过去。
她迷迷糊糊,还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呼吸粗重,苏梁浅挣脱尚且深浓的困意,猛地睁开了眼睛,就见秋灵站在床尾,身后站着连嬷嬷,一副仿佛天塌般的惊惶样。
“小姐,老夫人出事了。”
苏梁浅从床上翻身起来,秋灵配合着替她更衣。
“我自己来,你给嬷嬷倒碗热茶。”
秋灵转身去给连嬷嬷倒茶。
“出什么事了?”
苏梁浅面露担心,整个人却极其镇定冷静,连嬷嬷慌乱无主的心,不由就安定了下来。
这时候,秋灵倒了水过来,苏梁浅看着还在喘气的连嬷嬷道:“嬷嬷先喝口热茶,缓口气再说。”
连嬷嬷是一路跑过来的,喉咙发紧,见秋灵已经将水递给她了,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全喝了,她深吸了口气,“老夫人的眼睛,突然就看不见了,也说不出话来。”
苏梁浅已经穿好了衣裳,走在前面,连嬷嬷速度跟上,急的眼眶都红了,在苏梁浅的身侧道:“老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老夫人一直都好好的。早上起来的时候,老夫人还说,自己觉得喉咙很舒服,没有以前那种发声困难的感觉,中午还睡了,醒过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梁浅出了琉浅苑的院门,刚好降香从外面回来,她看到苏梁浅,怔了下,上前请安,苏梁浅只看了她一眼,如阵风般,从她的身边经过。
“父亲知道吗?”
“都已经有人去通知了。”
苏梁浅到福寿园时,苏克明萧燕都到了,还有苏倾楣苏如锦和刚应付完降香的苏泽恺。
苏老夫人在床上坐着,浑浊的眼睛是睁开着的,但没有焦距,她张着嘴,也只能发出啊啊呀呀的声音,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那张苍老却慈爱异常的脸上,此刻满是惊恐慌乱,还有暴躁不安,发白的头发乱糟糟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掉。
苏梁浅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心狠狠一抽,就像被人扼住。
她忽然有些后悔。
“母亲,您别担心,大夫很快就来。”
苏克明捉住苏老夫人胡乱挥舞着的手,眼中的担心心疼不假,也有几分急色,轻声安慰着。
“是啊,老爷说的对,等大夫看过,开了药就好了。母亲你前几年不就突然有段时间看不见吗?后来也好了。”
萧燕这话听着像安慰,但那口气,还有站姿,仿佛就是在说风凉话。
站在苏倾楣身边的苏如锦接话道:“这人老了,就会有这个那个这样那样的毛病。”
苏如锦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风凉话了。
苏梁浅皱着眉头,苏老夫人叫的更大声了,情绪激动,苏克明扭头,冲着苏如锦斥吼道:“给我闭嘴!”
苏如锦撇了撇嘴,说是不敢继续说了,面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完全没有孙女对祖母的关心。
苏如锦的改变,令人发指的心寒。
苏克明转身训斥苏如锦,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苏梁浅,眉峰拧着,脸色一时越发铁青难看,嫌弃的很,“你来做什么?”
苏梁浅上前,几步走到床边,冷着脸道:“自然是来看祖母的。”
苏如锦冷冷讥诮,“你是怕吧,要祖母出了什么事,府里就没人给你撑腰了。”
苏梁浅看向苏如锦,眸色更冷,“在苏府,我是家里的嫡长女,在外,我是皇上钦封的县主,又有太子妃的身份,想要收拾家中的庶妹,轻而易举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撑腰。”
苏如锦咬着唇,愤愤的盯着苏梁浅,那眼神恶狠狠的,像是条蛰伏的毒蛇。
随苏梁浅前来的秋灵,走到苏如锦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两巴掌,动作干净利落,声音更是响亮,苏老夫人惊住,一下忘了叫。
屋子里,安静的都能听到她眼泪吧嗒的声响。
三姨娘一家三口前来,一手撩开门帘,刚好看到这一幕,都忘了进来。
苏涵月抬手摸了摸脸,虽然这两巴掌没打在她脸上,但她就觉得脸上麻麻的痛,耳朵都在嗡嗡的响,心里毛毛的。
怎么现在苏梁浅身边的丫鬟,也这么彪悍。
季无羡来苏府,在琉浅苑待到下午才离开,苏涵月是知道的,她本来也是想要去琉浅苑的,但被苏若乔拉住了。
后来听说季无羡将随身带着的金豆子给了苏梁浅身边叫秋灵的丫鬟,都分给琉浅苑的下人了,她羡慕坏了,也有些后悔自己没去,还有些怨苏若乔拦她呢,但这会看着秋灵的彪悍劲,她觉得苏若乔说的很对,她不会说话,应该离她们远点,而不是往上凑,自找苦头吃。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苏倾楣慌忙扶住被打的站不稳的苏如锦,看着苏梁浅,不满质问。
秋灵挡在苏梁浅的身前,“三小姐这么快就忘了姚府之祸了,这次是打算牵连谁?”
苏如锦靠在苏倾楣的身上,苍白的嘴唇哆嗦着,看着仪态从容的苏梁浅,整个人也都在颤抖。
季无羡来了,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苏梁浅。
苏梁浅她现在一定十分得意吧。
苏如锦气的气血翻涌,又害怕苏梁浅将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惹得苏克明更加的嫌弃,强忍着没有说话。
再忍一时,等苏梁浅倒霉了,再落井下石不迟。
秋灵见苏如锦闭了嘴,继续道:“长姐如母,大小姐这是在教三小姐,何为长,何为幼?何为尊,何为卑?二小姐有意见!”
苏倾楣眼睛微红,委屈至极,看向苏克明。
“我还在呢,你父亲还在呢,三小姐的生母还在呢,什么时候轮上你了?”萧燕斥问。
“我只是想告诉她,就算没人给我撑腰,我也不会惧怕谁,至少,教训她,不成问题。”
苏梁浅微凉的眼神,在正欲张口的苏克明身上扫了眼,苏克明被她盯着,舌头就好像打结了似的,僵硬的不能发声。
萧燕苏倾楣苏泽恺他们等了半天,盼着苏克明张口镇住苏梁浅,苏克明迟迟没动静,那双看着苏梁浅的眼睛,仿佛魔怔似的。
苏梁浅在苏克明另一侧坐下,握住她被苏克明松开的手,不着痕迹的搭在她被恐惧的眼泪水打湿的腕上。
“祖母,我是浅儿,不要害怕,父亲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等瞧了大夫,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没事的。”
她握住苏老夫人的手,紧紧的,声音宁静平和,自有一股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最近,苏老夫人因为苏梁浅,和萧燕她们可谓是交恶,苏克明是个容易糊弄的,苏老夫人那个担心的,就怕自己被害死了,还成全了她们的孝顺,现在见苏梁浅来了,心总算安定了。
“啊啊。”
苏老夫人想对苏梁浅说些什么,但出口就变成了每人能听懂的叫声,她着急坏了,拽着苏梁浅。
苏梁浅仿佛能读懂她的意思,轻拍着她的手柔声道:“祖母放心,我会在这里守着您的,不会给那些想害您的人可趁之机的。”
她温柔的声音坚定,苏老夫人总算放下心来了。
三姨娘等人总算反应过来,松开帘子进了屋,一一向众人请安。
萧燕心情不好,看她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过见苏老夫人那般狼狈不堪,心里又平衡舒坦了许多,尖着声道:“什么害老夫人,我看就是和某些人太亲近了,染了晦气。”
萧燕意有所指。
闹腾了半天,苏老夫人已经接受了自己暂时说不出话的事实,也不再叫了,从鼻孔里轻哼了声,翻了个白眼,表达自己对萧燕这话的不赞同。
苏克明却变了脸色,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冰冷中带着嫌弃,从床上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和苏梁浅保持距离。
五姨娘和请的几个大夫几乎是同时到的,自六姨娘的事,苏府现在请大夫,都是请两个以上。
五姨娘进屋后,上前向苏克明萧燕几个人请安,礼数周全。
苏克明和萧燕甜蜜温情了一段时间,萧燕又露了原形,两人的关系,也被打回原形,苏克明觉得自己被利用拿捏了,对萧燕的意见,比以前还大了些。
三姨娘是萧燕的人,苏克明在这时候对她自然也没好感,二姨娘就更不要说了,苏克明最近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六姨娘处,五姨娘经常去看六姨娘,再加上距离六姨娘的院子也近,她生的也美,虽沉默寡言,性子却温柔,如解语花般,这点像二姨娘,但比起二姨娘来说,她更加不争不抢。
苏克明每每看完六姨娘,若有需求,都是在五姨娘的院子宿下,看五姨娘的眼神,都比以前温暖亲近了不少。
萧燕因此更视五姨娘为眼中钉肉中刺。
“来的可真早。”萧燕那口气酸的。
“妾身担心六姨娘牵挂母亲,急坏了身子,先去看她了,来的有些晚。”
五姨娘柔声解释,显得萧燕蛮不讲理。
“大夫,您快给我祖母看看。”
苏梁浅看着大夫说完,很温柔小声的对苏老夫人道:“祖母,大夫已经来了。”
苏梁浅说着,松开苏老夫人的手,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前来的大夫。
苏如锦见前来的大夫坐下,一双眼睛盯着,呼吸都紧张了起来,相比于苏如锦,苏倾楣握住她的手,面容温和,安慰苏如锦道:“不会有事的。”
大夫先是给苏老夫人切了脉,随后让她躺下,翻着看了看她的眼睛,又让她张嘴,检查喉咙,一番下来,皱紧了眉头。
“老夫人肝火旺盛,脾胃发虚,并没有别的问题。”
“这问题并不严重,我母亲怎么会突然看不见,又说不出话来?”
大夫眉心锁着解释道:“老夫人气血严重不足,是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他本还想说开几贴药,但见其他站着的大夫,又收住了,自觉将位置让了出来。
之后的两个大夫,说辞和第一个大夫差不多,也都没有开药。
苏克明见他们如此,心里完全没底,“这母亲这病,到底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好?”
几个大夫斟酌了一番,道:“老夫人早些年不也突然眼睛失明,后来也是自己突然好的,让老夫人多注意休息,食些滋补补血之物,观察几日,说不定就好了。”
苏克明让大夫开药,但被拒绝了。
大夫是看过了,但个个都含糊其词,和之前没看并没有什么差别。
府里的下人,送前来的大夫离开。
苏老夫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也说不出话来,但耳朵是好的,听大夫这样说,非但没觉得安心,反而更加忐忑暴躁起来。
萧燕看她和疯子似的样子,只觉得多年淤积在心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了,舒畅痛快极了。
“几个大夫都没发生病因,不会是真有什么邪祟吧?”
萧燕走到苏克明面前,‘小声’提醒道,但那声音,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能听见的,她看着苏梁浅,那意思,分明就是指苏梁浅不祥。
苏梁浅重新握住苏老夫人的手,安慰道:“几个大夫都说您没事,药都没给您开,您什么事都没有。您一心向善,常年礼佛,那些邪祟,就算到了我们苏府,要找的也是其他人,怎么敢靠近祖母?您听大夫的,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觉得最多十天半个月,肯定就会好的。”
苏梁浅在提起时间的时候,口气笃定的仿佛在下保证般,“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苏克明现在看苏梁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嫌弃的恨不得退避三舍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不祥的瘟神。
“你给我好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哪里都不许去!”
“大夫说祖母气血严重不足,院子里的下人是怎么照顾的,祖母的饮食,一定要好好查查,还有照顾祖母的人……”
“换了,都给我换了!”苏克明大声下命令道。
苏老夫人听了苏克明的决定,又开始大叫,尖锐嘶哑的嗓子,是浓浓的慌张恐惧。
“我不同意!”苏梁浅站了起来。
将她关在琉浅苑,这时候换掉苏老夫人身边所有的人,那不就是萧燕苏倾楣她们说了算的吗?
“老爷,您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果然是乡下长大的野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苏如锦也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姐姐,父亲才是一家之主,他说什么,我们只有遵从,你怎么和父亲说话的!”
苏如锦义正言辞,因为说话太过大声,被秋灵打了的脸,抽抽的疼,嘴角不受控制一抽一抽的,仿佛都变形了般,奇怪的很。
秋灵往苏如锦的方向走了两步,摩拳擦掌的搓着手,那眼神,让还想叫嚣的苏如锦闭上了嘴。
她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苏老夫人身上,只觉得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您是我父亲,也是苏家的一家之主,您惩我关我,可以!但我除了是您女儿,还是皇上钦封的乐安县主,我的品阶,并不比您的低。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乐安县主,我是以这个身份和您说话的,我拒绝您的惩罚,又有何不可!”
苏克明见苏梁浅拿身份压人,更加来气,他觉得要不是苏梁浅克他,抢夺了他的运气,现在被皇上重用的户部尚书就是他了。
“苏梁浅,你是要造反吗?”
苏梁浅站在床榻边放脚的小台阶上,身高上和身姿颀长的苏克明齐平,她面无表情,气势上,绝对碾压有些气急败坏的苏克明。
“皇上和皇子是父子,也是君臣,父亲是觉得,父子关系高于君臣关系?”
苏倾楣皱着眉,苏克明却暂时还不明白苏梁浅话中的深意。
但他知道,君臣关系,是高于父子关系的,应该说,君臣关系,高于一切。
“户部侍郎,什么时候可以命令皇上钦封的县主了?更不要说,我还是皇家未来的儿媳,正正经经的正妻。”
侧妃之位,现在就是苏倾楣心中的一根刺,苏梁浅的话,那就是苏倾楣的伤口撒盐。
苏克明那个气的,垂着的手,都在发抖,恨不得给苏梁浅两巴掌,但又不能不敢,这口气憋着,他面色铁青。
“许是我这圣旨是在荆国公府领的,你们印象不深,那我现在就再提醒你们一次,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我不但是苏家的嫡长女,还是皇上钦封的乐安县主。今后在府里,你们见了我,都得向我行礼,谁若是不敬,那就是以下犯上,别怪我仗势欺人,夫人,你听明白了吗?”
萧燕盯着苏梁浅,两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答。
“听明白了吗?”
苏梁浅逼视萧燕,一身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不咄咄,却逼人。
萧燕不情愿的回道:“听明白了。”
“没听到,再说一遍!”
“听明白了!”萧燕大声回,简直要气炸了。
苏梁浅目光扫向其他人,苏倾楣咬着唇,迟疑纠结了许久,走到苏梁浅面前,行了礼,除了苏克明苏老夫人的其他人跟上,萧燕被拽着也行了礼,苏克明看着气炸了要。
“你,你……你目无尊长,我要向皇上奏你一本。”
“我只是想要好好照顾祖母,明明是一片拳拳孝心,父亲哪怕是不喜欢我,偏心大妹妹,也不能这样曲解冤枉我吧?”
苏克明在家,素来是以身份压人,现在这层身份,完全被苏梁浅揭下扔在地上,成了无用之物,苏梁浅又伶牙俐齿,苏克明说不过她,也不管苏老夫人,气的转身离开。
苏克明一离开,苏倾楣给萧燕使了个眼色,萧燕很快就追了上去。
以前沈清在世,被她死死压着,现在沈清过世了这么多年,又被她的女儿,自己的小辈压着,萧燕的心情,完全没比苏克明好多少。
她跟着苏克明,将苏梁浅狠狠的数落了番,又趁机挑拨,让苏克明和苏梁浅的关系,更加水火不容。
苏克明见她骂苏梁浅,并没有制止,反而觉得内心痛快,只是看萧燕那副嘴脸,却实在喜欢不起来。
“老爷,大小姐现在是本事风光了,不但成了乐安县主,还是太子妃,但自从她回来后,我们所有人都在倒霉。楣儿虽然也和皇室定了亲,但只是个侧妃,本来,以兄长家的势,她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老爷您到手的户部尚书之位没了,还被同僚排挤,事事不顺,现在老夫人也病了,这实在邪门。”
萧燕担忧至极,小声道:“我之前瞒着老爷,请道长来了,道长在院外绕了一圈,说我们府里,有恶鬼滋事作祟,才会影响了运势,要尽快破解,不然,恐会闹出人命啊。”
苏克明惴惴,停了下来,看着忧虑的萧燕道:“过几日,若母亲的病情,还没有好转,你将那个道长请来。”
萧燕一口应下,眼底闪烁着的光亮,恶毒无比。
让你猖狂,苏梁浅,你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