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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新规,学员如果在科目二或科目三补考超过五次,之前的考试成绩将全部作废,学员必须交钱从科目一开始重新考。”
一屋红光的办公室内,邓祥贺强调着连续挂科的严重性,执笔做登记的同时深深地望了林小桌一眼。林小桌则心不在焉,虚扶着桌案等待补考手续的完成。她百无聊赖地轻轻跺脚,注意力被桌案左侧一副书写着“来群龙驾校,你就是下一个舒马赫”的锦旗吸引去了。
她起初想,送锦旗之人自信若此,后来真的成为了舒马赫一般的赛车名将亦未可知,随后又觉得,驾校所传授的知识与真正的驭车之术相差甚远,就算是自己的父亲,在拥挤的主干道上开车时恐怕也做不到严格遵循“路口起步先观察左右,减速慢行或停车瞭望”等琐碎规则。
倒是邓思文这种开车技术烂透的小年轻,居然能把交通规则背得烂熟,不仅如此,木讷的他还很舍得为广泛传播行车规范而开口说话。
譬如练车时,但凡她的举动有一丝一毫不规范之处,旁边那个保持缄默的人就会突然开口,啰嗦起“无论在哪里起步都要先开左转向灯再观察左侧和右侧”、“就算只是挪一下车你也必须系安全带”之类的大道理来。
“补考费180元,这是统一规定的。”邓祥贺的口气里不乏骄傲:“我们群龙的一大优点,就是不乱收费,不像隔壁的八达驾校,号称什么本地学车外地考试,这种行为根本就是违法的!唉,现在投机取巧之辈太多了,真让人无话可说。”
邓祥贺有感而发一通,被打断思绪的林小桌则全然没有听进去,只闻得“补考费”三个字,便明白到了要交钱的环节,从她那价格不菲的提包里取出同样昂贵的钱夹,一把拽出好些百元钞票来,嘴上抱怨道:“有这些钱,再请个司机多好,我当初受这个罪是何苦……”
“学车不是拦路虎,相信自己,再加把劲!”邓祥贺顿时变得慈眉善目,劝说因为即将参加第三次补考而意志消沉的林小桌学员道:“你父亲很看重这件事,曾私下里找到我,特别要求由驾校里最好的教练来带你练习。”
“老邓教练,你说我爸他这是为什么?我本来就会开车啊。”林小桌倒是没想过,自己享受邓思文的VIP教育服务,居然是因为父亲的授意。等等,邓思文?驾校里最好的教练?
“林先生担心你不能顺利地拿到驾照,多折腾几次更受累。”邓祥贺说罢这两句,适时地打住话头,毕竟是群龙驾校辜负了林车神的信任,没能让林小姐顺利通过考试,他若是再说下去,恐怕林小桌的信心就彻底沦丧了。
事实上,邓祥贺组织过几次内部商讨会,讨论的重点是如何采取针对性的方案,解救多次挂科的学员,然而对于这位平时表现强无敌、闭着眼睛驾驶(邓思文总是对这类炫技行为予以严厉批评)都能把车子完美地停在库线之内,考试时却发挥得一团糟的林小桌,几位教练都无计可施,只能把她的失败归咎于心理原因。
“老邓教练,我想问您一件事。”林小桌决定向邓祥贺打听他儿子的情况:“冬笋……不,邓思文教练,当选我们群龙驾校的金牌教练,依据是什么呢?”
“你想问的事,就是这个?”邓祥贺微微笑道:“邓思文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我身为校长必须公平公正,绝对不会为任何人开方便之门。”
“不是,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面对一身正气的老校长,平素张狂的林小桌这时也微微地有些紧张,她忙解释道:“邓思文教练很优秀,只不过我觉得,邓大路教练和邓小路教练也非常认真负责。”
“嗯。”邓祥贺点头,对林小桌的看法表示认同,继而解释道:“我们评选邓思文为金牌教练,主要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第一,邓思文的驾驶理论、道路交通安全法规、机动车构造甚至教育学知识水平,在所有教练当中都是最好的。他是我们驾校全体教练员中,通过资格考试时最年轻的一位。”
“机动车构造?还有教育学?”林小桌讶异于担任驾校教练居然需要具备这么多素质,更难以想象那个只比她大一岁的小年轻——表面上内向、羞怯、惜字如金的闷冬笋,居然还懂教育学?
“思文在大学里读的是汽车工程专业,辅修教育学。”邓祥贺并没有因为林小桌不断的质疑而不耐烦,说起儿子的过去,老教练的目光由庄重转为柔和,口中邓思文的代称也转变为父亲对儿子的称呼——“思文”。
他接着说:“那不是一所太好的学校,而且思文当时身体不好,休学了一段时间,断断续续才念完。所以他毕业后,就按我的建议回家考教练员资格证,轻轻松松地通过了。大路和小路,考证的时候遇了些坎坷,很不容易。”
林小桌听了邓祥贺的一番讲述,方才明白邓思文身上有一种与其他教练不同的“文弱书生”气质,是源于其个人的求学经历。
于是,她再回过头去想邓思文开车烂这件事,竟觉得它变得合情合理了——各个领域都有理论派和实践派,两者皆有存在之意义。譬如,经济学家是理论派,金融分析师则是实践者,又譬如,《天龙八部》中的武学理论家王语嫣,虽然自身不会武功,却精通各个门派的路数。
看来,邓思文即是机动车驾驶领域的王语嫣,当得上一个“金牌教练”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