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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张贵妃,司马雪情绪立刻有了波动,说:“妖灵遁入建康城,定是是司马元显欲篡权夺位,提前在宫中设下张贵妃这个内应,谋害我父皇。”
“据公主所言,张贵妃进宫最少十年,司马元显比你尚小一岁,彼时能有多大?何况他当时无职无权。”
“司马元显年纪小,不还有皇叔司马道子吗?”司马雪气哼哼的说:“当年在皇太妃的主张下,皇宫内外六军守卫,全归皇叔一人调动管辖。”
高恩华虽不明宫中官职管辖和规矩,但一只妖灵常年隐于宫中,此事前后中间大有不妥,可细细想来,确又想不起具体有何不妥,见司马雪不提卫子怡的事儿,也不想惹司马雪生气,便不在争辨。
司马雪数日来在蜀地和江南之间往返奔波,为寻七叶过江龙草药苦苦奔波,又经过张贵妃的事一搅,此时身心疲惫,待到了高恩华身边,心情登时无忧无虑,说着说着竟自己伏身睡倒。
高恩华见司马雪象一只小猫般倦在塌边,鬓发干枯,肤色赤红,不由一阵心酸,忆起建康初见时,司马雪每次出现均衣履鲜亮,裙襦飘逸,一时思绪万千:“公主若不习道法,便不能倚术出宫,此时多半在宫中做一名太平公主,或许已嫁到谢府,不需受这奔波之苦,杀戮之险,贫道授你太玄决,带你修道,究竟是对是错呢?”
吴郡内史府二进院落,府门朱漆驳落,十分简陋,府内大堂正中摆了一张案桌,内史陈吉正在伏案处理公文,一名师爷模样的老者在一边帮忙。
“报......”一名吴郡差役急冲冲奔了进来,禀报道:“会稽郡送来朝廷官报,请陈大人验收。”陈吉迅速的接过官报,待仔细看清内容后,愣愣的一言不发,面色阴晴不定。
师爷老者问道:“陈大人,何故如此?”
“朝中司马大将军以安帝之名下诏;扬州境内所有郡县,于秋后检籍人口,不论士族与庶族,凡府中‘免奴为客者’全部集中登记姓名,年纪符合条件者,择日至建康兵部服兵役,并名为‘乐属’。”
师爷老者道:“司马大将军如今身兼中书令,尚书令两职,等于文武一把抓,下令检籍人口,征兵服役有何不妥?”
“孙师爷有所不知,晋室定都江南百余年,皇族手中向来没有兵权,全由各士族众力拱卫。司马大将军检籍人口在法理上没错,但这人口是需要从一家家士族和庶族府中抽调的,等同于割他们的肉,他们能愿意嘛?”
“陈大人。”孙师爷道:“据在下所知,谢太傅当年也曾先后两次检籍人口,征兵服役,各士族虽有微词,确也十分配合,司马大将军有何不可?”
陈吉叹道:“此一时,彼一时,同时是检籍人口,但在谢太傅治下,如顺水行舟,虽有风浪,但无大险,但司马大将军行之,则似逆水行船,稍有不慎,则会触礁沉船。”
“在下愚钝。”孙师爷道:“看不明两者区别在那里,请大人赐教?”
“司马大将军虽声威显赫,但天时与人和不如谢太傅。”陈吉解释道:“太傅当年身为士族领袖,素有‘谢安不出,如苍生何’的名士美誉,境外有后燕和前秦大兵压境,最重要一,当年太傅侄子谢玄身为北府军统帅,坐镇京口,试问江南士族谁敢不服?”
“如今司马大将军不是已收服刘牢之,并派谢琰为帅么?”
“若北府军是司马大将军的心腹,大将军何必强征乐属建军,多此一举?”
“在下明白了。”孙师爷恍然大悟,道:“既然如此不妥,陈大人何不速速具书上奏,陈明厉害,劝司马大将军收回诏命。”
“本官小小一名吴郡内史,庶族出身,官微言轻,便是上书奏事,司马大将军岂能放在眼里。”陈吉苦笑道:“若逆了大将军的兴,本官下场可不妙。”
“唉。”孙师爷一声长叹,眼中凭空多了一丝忧虑。
“人随王法草随风,不听王法杀的轻!”司马元显心中崇拜汉武帝的雷厉风行,魏太宗的杀伐果断,近来常对各朝中百官如此训斥,不论朝中百官如何劝说,坚决以霹雳手段在江南各郡县检籍人口,征乐属建军。
江南三吴旧地各郡县官员,在司马元显以安帝之名下发的一道道诏书催促下,立刻行动起来,挨门挨府逐一检籍各府中的人口,一一验明身份,清登记。
司马元显为了防止骚乱,派出建康精锐亲信卫队,奔赴各郡县协助各郡县官员行动,出发前携带尚方宝剑,对于公然违命者,杀无赦!
江南各士族府中,大多都有族人在朝中为官,向来骄横蛮悍,依仗士族子弟的身份与特权,公然违命,命府中部曲府兵拒守府门,不配合郡县官员进府检籍人口,并扬言;让登门检籍的官员,全部滚蛋!
卫队长针锋相对,立刻请出尚方宝剑,军队挥舞兵刃攻进府去,将手中有兵器的部曲府兵就地砍杀,然后抄家封府,将府中人押往建康关押。
杀戮是最灵验的圣旨,等杀到第三户时,整个扬州境内,谈到“乐属”人人噤若寒蝉,没有任何一家士族或庶族敢公开对抗检籍人口,不公开不代表服从,各府中迅速将公开反抗转为私下变通,纷纷将府中人口藏匿,或通过水路,山路等各种渠道遣走。
司马元显对此也早有算计,命军队在各水路码头,郡县过境处,设卡检查来往人口,只要没有官府颂发的“白籍”或“黄籍”身份证明,就地揖拿,全部送往建康充军入伍。
吴郡,太湖之畔一处坞堡中,四妾公正与坞堡堡主数人在院内小亭围坐。
“四妾公。”堡主是名须发灰白的老者,正一脸愁色,在说:“朝廷派人挨户登门检籍人口,强征‘乐属’,整个吴郡内,家家鸡飞狗跳,户户惊恐不安,请祭酒大人出面禀报师君,维护信徒利益。”
四妾公皱眉道:“自孝武帝驾崩后,朝迁对本教日渐严苛,前任师君便被诱斩建康,现任孙师君避祸海外,这般情势下,如何能出面向朝廷进言。”
“祭酒大人,会稽郡的王、谢等数家士族子弟均信奉本教。此次朝廷强征‘乐属’之举,士族豪门也首受其害,只要孙师君登高一呼,扬州境内的士族豪门必定从者如流。”
四妾公无可奈何,只能头道:“既然如此,我且派人向孙师君传信,一切听凭孙师君定夺!”
碧波万顷,隐龙岛中。
吴郡王廞正在宫殿深处的密室中静坐看书,身前木台上,摆着一只精致的黑色茶杯,淡淡的茶香在室内弥漫,一条白色人影飘然而进,正是天师道师君孙恩。
“师君突然光临,未曾远迎。”王廞迅速起立施礼,问:“恕罪恕罪。”
“王大人。”孙恩回了礼,笑问:“海岛之上,生活条件艰苦,比不得吴郡王府舒宜,还住得习惯么?”
“托师君的福,一切安好,师君此来,定是有要事相问?”
“晋室如今由司马元显掌权,最近他以安帝之名下诏,在扬州境内强征‘乐属’,本教在三吴旧地的信徒苦不堪言,纷纷捎信求本教保护,本君对朝中事不甚了解,特来求教一二?”
“晋室皇族一直不掌兵权,眼下司马元显欲自练精兵,重振皇威,而方法又是如此急燥,组建一支军队,后续还要大量的粮草钱财支持,粮草钱财的来源,一定还是由江南境内的士族与庶族之家交纳,从长远看,皇族与江南境内士族之间的关系,必定势同水火。”
“王大人赞同本君出面协调各士族与司马元显斗么。”孙恩冲口问道?
“不。”王廞摇了摇头,说:“此时出手有些操之过急,还是等一等更稳当些。”
“王大人此言何解,难不成等司马元显练出精兵,才是最佳时机么?”
王廞叹道:“正是此意,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因为急于建功立业,最后名败身亡,本人便是最好的例子。师君且想一想,司马元显组建军队的目地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讨伐荆州殷仲堪与桓玄。”
“师君太小觑司马元显,此子年纪不大,野心确不小。”王廞摇头道:“司马元显如此急迫的自建军队,讨伐的不仅仅是荆州殷仲堪与桓玄,而是要讨伐晋境所有的士族豪门。”
“司马元显今年最多二十岁吧?真是后生可畏啊。”
“差不多,也就这个岁数转悠。”王廞掐着手指算了算,又道:“他如此急燥的急于成功,后果很危险啊。”
“哦,怎么说?”
“司马元显有刘牢之的‘北府兵’而不用,说明他与刘牢之也是貌合神离,司马元显的军队创建之日,便是与刘牢之背道而驰之时,若等到司马元显将军队训练完毕,必然先与荆州殷仲堪与桓玄交战,那时江南烽烟四起,将是师君出手的最佳时机。”
“若本教此时出手,结果如何?”
王廞道:“本教此时冒然出手,将为朝廷转移矛盾,司马元显手中无兵,只能启用‘北府兵’,来与本教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