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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有自己的地盘,动物的狩猎范围、植物的生长区域以及人类的活动地点等等,泥瓦匠这种活计也是。
城市里面选择面广,这种事儿不大讲究,谁有本事谁竞争上岗。山坳坳里的小镇子却有诸多的规矩,要不是家里面急着用钱,李铁强也不会手那么长抢生意抢到红叶镇上来。
之前接了一单生意他就和红叶镇的土著泥瓦匠打了一架,脸上的青肿还没有退,这回砌老灶的这单活,他做好了再战一回的准备。
现实却有那么一些些的奇怪,明明那人已经看到他带着工具和人手来了,也往和平路上走了,却只是叼着烟看了看,没有动口更没有动手。
“头儿,这活是不是有些猫腻啊。”
李铁强也不是很确定,他扶了扶头上的凉帽,看了一眼和平路的尽头,有高大的狮头峰遮蔽,那一片好似都躲在阴影下,再强烈的阳光仿佛都晒不进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会将农家乐开到那种地方,会有生意吗?
“等到了地方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着。”
“头儿,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的,青天白日之下,我们还这么多人,能有啥危险。要真有什么事,我在里面大吼一声,你们冲进来救我就是了。”
“嗯嗯,头儿你把手机握着,随时随地可以报警。”
“瞎想个什么鬼呢,都是正经做生意的人。”
和平路路况不好,雨天泥泞,刮风扬尘,像是今天这种阳光灿烂的好日子,那是没有半点儿遮阴的行道树,坑坑洼洼的路面颠得人怀疑人生。
一行人汗流浃背地到达狮头峰,李铁强擦着汗从车子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待门口的秦深,“你是秦老板?”
秦深笑着点头,“对呢,我就是,李师傅进来吧,天气热,到客栈里面缓缓。”
“好的好的,我拿着工具箱。”李铁强转身背起自己的行李箱,照着两个伙计眨眼,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按照刚才说的做。
拿了箱子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的,客栈里面温度适宜,绿植葱茏,阳光跟过了一层过滤网一样变得温和,毫无暑气。
李铁强觉得汗湿贴在身上的衣服都松快了,“难怪秦老板要在这边开客栈了,靠着山就是舒服,一点儿都不热。”
“我这边还靠着水,暑气都被水带走了。”
进了客栈李铁强也没有耽误时间,直接让秦深带着去了厨房量了尺寸,确定好了需要多少材料和价钱,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就从客栈里面出来了。出来时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车子还在。
“人呢?”
秦深也觉得奇怪,“大概有事情先走了,师傅,明天就可以来砌灶吧。”
“啊?对,明天就可以,我带着材料过来。”李铁强摸着头不明所以,摆着手和老板说了再见,调转车头走人,在半路上看到了摊到在半路上的两个伙计,两个伙计见到他吓得脸都青了,连着往后退,疯了一般逃跑。
李铁强开车的啊,哪怕是老旧的电动车那也不是两条腿可以比的,他很快就赶上了伙计,一番逼
问,这才从伙计口中得知自己到了狮头峰就和空气说话,说了一两句就一头走进了草丛里,跟中了邪一样。
李铁强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客栈的方向,蒙在狮头峰的阴影中,什么都看不见。
……
秦深不知道自己谈好的师傅有可能变卦,他正打电话给爸爸。
“爸,那个师傅已经来了,他能够看见客栈,不过我觉得他的伙计不行。”
“那他什么反应,愿意接活吗?”那头,爸爸问着。
秦深估计,“应该会吧,与客栈有缘的人一般都错不了。”
“嗯,那就好,要是这个不行再找人,要还是不行,那就自己动手好了,我做木匠的,不信泥瓦匠能够有多难。”
秦深失笑,爸爸这是和镇子上那个不愿意接活的泥瓦匠扛上了。电话里,他听到妈妈在旁边说,“你和大儿说一声,这个礼拜天要去小妹家。”
爸爸应了,跟秦深说,“你小姑儿子结婚,请我们了,你带着丢丢一起去。”
“啊,小姑哪里来的儿子啊?”
“你小姑再婚了,她新老公的儿子结婚,请我们一起去,给她撑撑场面。”
“这样啊,知道了。在哪里啊?”
“宝塔镇,就是有宝塔寺的那个。”
“……”不得不感叹,一切都是缘分啊。
感叹着缘妙不可言的秦深拿了一块肉脯正要往嘴巴里送,看到仇宝成从厨房里面走出来,手里面也拿着一碟的肉脯,他看到秦深说:“刚才拿错了,你要甜口的,我拿了辣的。哝,这碟才是甜口的,你拿着。”
秦深愣愣地从仇宝成手里面把肉脯拿了过来,和装在藤编篮子并排放着,他从篮子里拿了一条送入口中,肉脯烤得紧实,带着烟熏后的焦香,味道是微辣的,辣得舌尖微微的麻。
再看篮子,几乎没有动过。
他扶着吧台转身走了几步,脑袋里一片混乱。
从洗手间出来的章俟海发现秦深眼睛发直,身子僵硬,赶忙走了过去,“秦深你怎么了?”
秦深“咔咔咔”地转动脑袋,看着章俟海,“你的病情加重了。”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章俟海的视线在吧台上扫了一眼,一盘一篮的肉脯堆叠整齐,散发着诱人的色泽,他故作轻松地说:“比以前稍微重了点儿,还在可控范围。”
“什么程度?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秦深的视线在肉脯上飞快地t了一下,“我拿错了,把辣的拿给你了,你吃了一口说,甜。”
章俟海苦笑,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味道很重的可以。”
“多久了?”
“蛮长时间了。”
秦深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立场和男人说话,但是他想说,“除了味觉退化之外还有什么,别骗我。”
章俟海绕过吧台走了进去,走到秦深面前,“牙齿松动了,才三十六岁,却已经提前体会到垂暮老者的感觉。每天都在掉头发,每天醒来都要把枕头收拾干净。但我还能看得见,还听得到,生命的美好我还能够感受到,挺好的,真的。”
秦深看着男人,他的性向他的经历让他一直压抑着情感,除了青春懵懂期对着操场上挥汗如雨的大男孩们流过口水,其它时候他从未对谁动过心,直到见到章俟海。
那是他到湖悦酒店后的第一单工作,开船到湖心雅居,在经理和助理leo的带领下进了别墅,书房的大门在眼前打开,干净透亮的落地窗外是青白片片、白光耀眼的玉兰花树,落地窗内是俊朗不凡、高大挺拔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笑容清浅,双眼平静无波。
秦深头一次知道,面如冠玉、芝兰玉树并不是书里面夸张的描写手法。
后来的多次相处,男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那样清冷淡漠,他很温和,博闻强识,跟他聊天很轻松、很舒服。秦深期盼着和他见面、和他聊天,担心他的病情、关注他的心情,要说离开酒店最舍不得的是什么,是即将转正的高工资,也是湖心雅居的章先生。
秦深垂着头,男人近在咫尺,又像是远在天边,他迷茫在自己的心动和不安中,手指动弹了两下,好似有什么不抓紧的话,就即将从指尖彻底溜走。
他不知道这份心动是真的动了感情,还是“知好色,则慕少艾”那般被颜吸引。
但有一点他明白,要是放走了,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了。
他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想做便敢做。
于是秦深抓住了男人的手,抬头看着他。
章俟海笑了,抬起胳臂抱住了秦深,大手按在秦深的后脑上,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傻孩子,我活不长了,不要让自己做后悔的事情。”
“我不后悔。”秦深的声音闷闷的。
“可我后悔啊。”章俟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我害怕自己走的不安心,在世间留着牵挂。”怕我走后你会伤心,会难过,会掉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忘了我。
“所以,不说好吗。”
不说好吗,不说好吗……
秦深站在三途河边,望着幽幽的湖水,头一次听到了彼岸花细碎的“歌声”。原来它们会唱歌,丝状的花瓣在风中唱出来的歌叫做离别、叫做思念。
“秦老板看什么呢,可不要一个不注意掉到河里面去了,老牛我一身铜皮铁骨也不敢保证能够把你救上来,就算是救上来了,也不敢保证是囫囵个儿的。”
“牛哥,你不是太上老君那儿工作嘛,你们那边有什么药吃了就不老不死的,像是《西游记》里面写的那样,吃一颗丹药就多活五百年。”
牛大“哈哈”大笑,“哈哈,那些书都是人编的,你信那么多干啥。每个人的命数都在生死簿上写着,命数会变,但大体还按着那条线在走。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就按着这条线,然后人就在这条线上添上自己的活法,等死了进入轮回,生生世世就这么一代一代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