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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救我, 小女子无以为报, 愿意自卖自身, 到府中为奴为婢伺候公子。”娇美的姑娘身穿白色长裙,曳地裙摆上绣着娉婷粉荷, 随着走动, 裙摆如静水流动,荡出缓缓涟漪,粉荷似被风吹雨打,柔弱无辜。
姑娘垂着头,轻薄的刘海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姑娘莫怕, 我会为你置下产业,留下金银,再为你买些忠实可靠的家人, 让你安心度日。”儒杉方巾的读书人体贴倍至,扶着柔弱的姑娘坐到长椅上, “我要上京赶考, 无法陪伴姑娘多长时间, 这就留下家人为姑娘操持琐事,你且安下心来。”
姑娘微微抬起头, 眼睛还是垂着的, 未能遮住微弱的光,盈盈泪水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公子是嫌弃小女蒲柳之姿,所以不愿意让小女到府上做牛做马, 当个粗使丫头吗?”
“怎么会,姑娘貌美如仙,蕙质兰心,娴静舒雅,会是读书人心尖上的人。”书生长叹,摇头可惜地说:“要不是父母已经为我娶妻,我一定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姑娘过门,可惜,可惜了。”
姑娘声似莺啼婉转,虽带着哭音,却咬字清晰,勾人心弦,“小女子愿意追谁公子左右,不求日日相伴,只求公子不弃。”
“这……”
横插进来一个声音,“如此佳人,从了吧。”
书生看向说话的人,眼中暗暗流出赞叹,接着这话,扭身继续和他的小娘子对戏了。
秦深打了个哈欠,眼下一抹青黑,声音懒懒地说:“大清早的就这么精神,老人家的精力太好了,真是让年轻人羡慕。”
秦深口中的老人家还在大堂里头尬演呢,一个貌若二八少女,一个好似刚过弱冠,光看皮相,比在场所有年轻人都要年轻。
看看散落在大堂内的年轻人,精神不济地或靠墙而站、或弓背而坐,频频打着哈欠,个个一脸倦容、眼下青黑。
有脚步声传来,差点儿困得直接趴桌的秦深掀开酸涩的眼皮,“呵呵,吴老师唱了一晚的《定军山》,还这么早起床,精神真是好。”
吴老师疑惑,“老板说什么《定军山》?我从来不看戏。”
秦深,“……”昨晚在院子里吼了一夜的究竟是谁?是谁!!!
大堂内玄武神君夫妻今日演绎的《风流书生勇救落难白莲花》的大戏发展到了下一幕,书生科举失败落第,携美回家纳为妾侍;白莲花勇斗主母,即将以妾为妻……而现在,前妻留下的孩子成为了白莲花前进道路中最大的阻碍。
“官人,不要怪孩子,他只不过是少年慕艾,我当继母的应该主动离远些,好让孩子不要看见我。”抓起孩子的手,白莲花笑得慈爱。“孩子还要好好读书,官人你别怪他。”
书生厉声说道:“逆子偷窥母亲,是人伦之道吗,就应该送他去乡下,一辈子休想回府。”
书生疾步,推开吴克己,拉过白莲花护在怀中,“身为人子竟然觊觎继母,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被戏精上身的爷爷奶奶当成道路的吴克己趔趔趄趄站定,脸都绿了,苦苦抿着唇。要不是这俩是长辈,他肯定开口骂上了。
秦深拍了拍吴克己的肩膀,安慰他:“真是辛苦你了,他们就是爱演,也不影响其它,挺好的。”安慰的嘴脸立马一换,秦深立着眼睛看吴克己,“有一件事情有必要和吴老师说清楚,大晚上大家都是要睡觉的,不想听吴老师唱戏,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大可以去客栈外面,没人的地方随便你唱,唱一天一夜也不要紧。”
“老板你在说什么,我不喜欢唱戏。”家里面有一对爱演的长辈,吴克己对涉及到表演的东西一概有着抵触,别说自己上了,就连学校里面要求班级排演节目,他都是让语文老师帮忙的。
吴克己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认真诚恳,这下换秦深疑惑了,“昨晚在院子里面唱戏的不是你?我们参加完学校的中秋灯会回来,就看到你站在院子里看面唱《定军山》。”
吴克己连连摇头,“老板你肯定看错了,我每天天一黑就睡觉了,睡眠质量很好,一夜到天亮,中途从来不会醒。”
秦深:“……”见鬼了,那昨晚看到的人是谁!
“你是不是忘记了,昨晚我们还在灯会上看到你,你穿着白天的衣服、没戴眼镜。”秦深可以肯定,他没有看错人。
吴克己继续摇头,听到秦深说没有戴眼镜笑了,“那肯定不是我,我的度数很高,有九百多,摘了眼镜就和睁眼瞎一样。”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吴克己摘掉了眼镜,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变得涣散迷离。
秦深仔细看了,他鼻梁上、两侧太阳穴上,都有因为常年戴眼镜留下的痕迹。
忍不住“咦”了一声,那昨晚的是谁?秦深打量着吴克己,对他的怀疑稍稍减少,面对秦深猜测的目光吴克己脸上只有无辜的表情。
“你有双生兄弟吗?”
“没。”吴克己父亲不像是爷爷奶奶那么爱好生孩子,他家就兄弟姐妹二十来个,他在家中是老小、族里面大排行为9999,一胎独生的孩子。
“有全家福不,给我看看。”秦深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他现在有些怀疑昨天见到的人是吴克己的兄弟,不然为什么长相相似、性格却南辕北辙。
秦力求真相深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弄清楚昨天在客栈院子里唱歌的究竟是谁!找到这个人,肯定将他大卸八块!!
不过……
翻看登记薄的秦深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吴克己,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的……
吴克己的手机里面真有自己一大家子的照片,二三十口人拍摄的大幅照片,秦深一一放大了看,家里面长相有相似,却又各个不同。
昨晚夜色中没有仔细打量,照片中找不出那人。
把手机还给了吴克己,秦深无可奈何地说:“也许只是和你长得比较像的,先吃早饭吧,吃完了再说。”
中秋第二天的早晨,客栈里头吃汤圆,咸的甜的都有,还有油炸的,只是吃着好吃的汤圆,大家精神却不是那么好,哈欠连天,图图吃着吃着差点儿一头扎进碗里面。
秦深打了个哈欠,咬开一个白嫩的汤圆,里面黑洋酥的馅料慢慢流淌了出来,在勺子里面汪出一勺黑芝麻的香甜。但是昨晚没睡好,早晨吃什么都不对味,又打了个哈欠,秦深涩着一双眼睛说:“吃完了我要去补个觉,你们谁守着吧台?”
众员工埋头吃汤圆,不接话。
秦深:“……”他都招了些啥员工哟。
黄三尾举起手,羞涩地说:“老板,我来看店,有什么事情喊你。”
秦深看他面容,双眼晶晶亮亮的,不像是缺少睡眠的样子。于是点点头,“别勉强,没什么客人来可以偷懒,不过不准离开吧台,有什么事情喊我。”
“嗯嗯,知道的老板。”
王乐彬放下了汤碗,也主动请缨看店,他的神情看起来没有黄三尾那么好,眼睛中爬着红血丝,很显然没有睡那么好。
就一对耳塞,他给了黄三尾,自己在荒腔走板的《定军山》中迷迷糊糊了一夜,深受折磨。早晨能够爬起来,还是因为年轻、身体底子好呢。
看店的人就这么决定了,秦深拉着章俟海回去补觉,两个孩子也还在睡,昨晚被走调的唱戏声折腾的,就让他们多睡会儿。
白天怎么睡都没有晚上一宿到天亮的舒服,秦深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爬起来吃的午饭,吃完了拿着热鸡蛋滚眼睛。
他前面,换了正常衣服的玄武神君和妻子肩并肩坐在临水平台上晒太阳、看风景,过了片刻,玄武神君凑到妻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妻子点点头,笑着摸摸玄武神君的手,说了一句话。
秦深看她口型,说的应该是“你去吧”。
玄武神君爱重妻子,凡事都会和她说上一声,得到了允诺之后才会做事。这回也是,说完之后玄武神君起身迎着秦深的目光走了过去,在秦深对面坐了下来,“老板,我们老两口这回来客栈,不仅仅是因为多年没有离开家乡想要出来走走,还因为有一件事相求。”
“神君请说。”秦深放下了鸡蛋,认真地听玄武神君究竟要说什么。
玄武神君扭头看着妻子,眸光温柔,“我想求一段建木回去,熬了药膏做出良方,避孕用。”
秦深:“……”
玄武神君神情中闪过一丝傲然,以夫妻二人之力创造出三界第一大家庭,本身就是很厉害的事情,繁殖能力也是证明自身实力的方式之一,更何况夫妻二人喜欢孩子,想要看到子孙绕膝、儿孙满堂的融融景象。
但孩子生多了,操心的事情也多,子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洞府所在的幽渡河已经塞不下这一大家子了,很多子孙躺在父母的功劳薄上不思进取,吃喝享受、斗鸡走狗,无所不作。
孩子生下来可以不管,但捅出来的篓子或多或少就会呈送到他的面前,而且被同事好友知晓,怪丢人的。
他们夫妻不想生了。
但感情太好,睡在一张床上就总想干点儿事情,不是纯盖棉被说话的那种。
“不瞒老板说,各种办法我们都试过了。”玄武神君苦笑一声,妻子肚子里面现在又揣上了一个,已经足以证明那些法子都没有用。
秦深默默地把捏碎的鸡蛋给扔到一旁的废纸篓里,听到的消息挺震撼的,一下子没有控制好力度,牺牲了一个鸡蛋。
“超市里面卖的各种小雨伞挺好用的。”秦深提了一个意见,无意识地摸着肚子想,他和章俟海感情照样很好啊,到现在他的肚子不是照样很平。揉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脑门上立刻就挂上了条条黑线。
玄武神君无奈地说:“没有用。”
秦深立马开始脑补,什么金枪银枪机关枪……猛地甩甩脑袋,太黄暴了,吃口鸡蛋压压惊。
玄武神君慈爱地看着秦深,具体为什么小雨伞不管用他没有说,涉及到闺闱内事,就不用和人分享了。“不肖子孙太多,不想给这个队伍再增加成员了。我寻了很久的上古秘方,找到一个精元化为修为的双修办法,只是需要一份关键性的引子。”
“建木?”
“对。”玄武神君点头,期待地看着秦深,“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但我真的很需要建木,只要手指长的一段便可。”
秦深为难地看着客栈,桌椅板凳、窗门梁栋等等,少了一块都不甚美观。“这……一小段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就在您身下的椅子上截一段吧,可以把椅子四条腿各截短一些,这样这把椅子只是比其它椅子稍微矮一点点,并不影响美观。”
玄武神君沉默不语。
秦深还以为对方嫌弃椅脚成天接触地面太脏,绞尽脑汁地想着解释。但转念一想,对方求着自己办事,无法办成怎么成了自己的过错,也就放下了愧疚的心。
秦深误会了,玄武神君并没有嫌弃的意思,而是椅子腿根本就没有用。
“客栈内的桌椅是天帝用建木灰烬凝练而成,可以说并不是真正的建木。我要的是当年天帝留在客栈,那一段完整建木树枝上的一小节。”
“建木不是烧成了灰?”据秦深所知,建木焚烧殆尽之后大火方熄,天帝便用建木灰烬造了客栈。怎么到的玄武神君的口中,建木并没有完全烧毁,还留下些许残余?
玄武神君微笑着说:“真的,当年建木在大火中并没有全然化为灰烬,留下了一段枝芽。建木高大,可通三界,其短小的枝丫也可以车马纵横,我听闻留下的这一段天帝将其放在了望乡客栈内,老板是客栈的主人,应该知道它在哪里的。”
“如果老板可以给我一小段建木,我愿意奉上我的甲壳一副。这幅甲壳随我几万载从未离身,换取建木应当是可以的。”
秦深眼睛猛跳,脱口而出地问道:“可以挡天雷吗?”
“嗯?”
秦深深呼吸,慢慢平复激动的内心,诚恳地询问:“天道雷劫,可不可以阻挡?”
“可以。”玄武神君灿然一笑,“玄武甲壳最是坚硬,山崩地裂中亦可以护住肉身不受到损伤。天道雷劫当然可以,修炼过程中雷劫无数,我均用它化险为夷。”
秦深听了之后欣喜万分,他要是配上这么一副甲壳顶在脑袋上,就算是偶尔忘记了“门禁”也不要紧,再也不用带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外面,也不用怕天道一个不高兴,再一次缩短他的“门禁”时间。
猛地站起来,秦深推开椅子往外走,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殷切地看着玄武神君,“麻烦神君多等等,我这就去寻找,找到了给你来上一段。”
“谢谢老板。”玄武神君拱手道谢。
秦深回礼,急匆匆往库房走。
库房属于客栈的地下室了,里面堆放了各种杂物,但凡是客人住店抵现的东西都收进了这里。抵现的物品有些有价值的已经收拾出来让章俟海变现了,暂且无法变现的全都在这儿。
秦深喊了六娘几人帮忙。
按开了墙壁上的开关,白色的冷光照亮了一百多平米大小的库房,成排的货架上摆满了烂七八糟东西,被虫蛀的卷轴、生满锈的大鼎、爬着青苔的石头、起毛边的丝巾……打眼一看,客栈真跟收破烂的差不多。
来者不拒的下场,真的就是什么都可以收到。
“大家翻翻看,有没有大的木头,对了,是库房本身就有的。”
库房里面能够这么干净,不布满灰尘那还是因为之前出动了客栈上下进行过大扫除,将堆放的杂物都清理过了一遍。
“早知道当初清理的时候造册登记一下好了。”秦深在身旁的货架上拿了一对核桃在手上把玩,核桃干瘪、颜色暗沉,和市面上的文玩核桃完全不同,卖相太差,就只能够留在客栈内积灰。
“就这么大一块地方,慢慢找,能够找到的。”听闻建木可以换一个挡住天道雷劫的甲壳,章俟海内心的激动已经外露到了脸上,视线在库房内逡巡,恨不得长上一对透视眼,能够不移动便可以观察尽库房内所有的东西。
“老板。”
“六娘在那边喊了,我们过去看看。”秦深扔掉了核桃,拉着章俟海往六娘那边去。
六娘站着的地方堆放了很多木料,说建木在客栈内,秦深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些,六娘比他更先一步。但很可惜,当初收拾库房不久之后,秦深就喊来了精通木艺的养父看看这些木料都是什么,值不得值得存放。
养父林高峰辨别了很久,告知秦深木料里面有上好的黄花梨、紫檀木,也有一般的水曲柳、橡木,堆放了有半人高的木头完全可以打一套家具。
“发现了什么?”秦深问六娘。
六娘指着木料中的一根说:“老板,会不会是这个?”
秦深看过去,“……不是,这是柳木,我爸辨认的时候我记住的。”
“哦。”六娘拍拍手,“那我继续找找。”
秦深,“……”敢情是随手一指,喊他过来看看的?
建木在客栈,秦深最先想到的便是在库房内,但发挥了众人的努力,找出几样相似的,一一交个玄武神君辨认,他都说不是。
这一翻找,时间便到了晚上,几乎将库房内原本就有的东西拿出去给玄武神君看了个遍,一无所获。
做了这么久的无用功,秦深就有些急躁,在库房空地上来回转,眉头皱起,“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建木究竟是什么?”
在旁边箱子里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的章俟海也失去了平常心,可看秦深这样,要是两个人都失去了耐心,对寻找东西于事无补。
抱住秦深,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不要烦躁,只要在客栈里面就一定可以找到的,你放心。”
“可是玄武神君说,他过了中秋节就要走的。”
“走了也不要紧,我们可以邮寄给他,我们需要的甲壳也可以让他邮寄到客栈。”
秦深把下巴搁在章俟海的肩膀上,眼巴巴地看着货架上的各种东西,五花八门的物件像是扭曲成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嘲笑他的贪心。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打开,所有的烦躁好似被吸进身体里的空气挤压到了角落,随后缓缓将这口浊气吐出,被挤压到角落的烦躁跟着身体中的废气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他抱住章俟海的腰,轻声地说:“我想和你饱览祖国的大海河山,和你和丢丢,去看草原、骑大马,看大海、看海上的日升日落,还有去东洲市,亲自走进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你总说食堂的饭菜不如客栈的好吃,我想亲自去尝尝看,是不是真的那样。还是你被客栈的美味惯坏了,再吃其它就说什么都难吃。”
秦深闭着眼睛,记忆中温溪哥给他发的视频被调了出来,“我还想去湖伯墓看看,里面的主墓室,曾经有过你我。”
客栈虽好,但小小的一方天地如何和广阔的祖国相比,他表面轻松,好似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可心底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从未停止过。
“我还想见见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唉,他果然很贪心。
章俟海搂紧秦深,深邃的眸子里光华流动,他听到自己平缓的声音说:“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建木的。测试甲壳不会让天雷伤害到你,我就带着你出去旅游,去看湖伯墓、去首都,还带着你去吃公司里的食堂菜,你想去哪里,我都带着你去。”
声音是多么的温柔,但眸子越发的暗沉,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心里面说,建木永远不要找到,就留在客栈内,让秦深哪里都去不了。
两个意识在脑海内展开了拉锯战,就如同彼岸与此岸开始了又一次的交锋。
章俟海闭上了眼睛,不想让秦深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复杂。
今天终究是没有找到建木,带着遗憾吃完了晚饭,回到了房间。
“算了算了,不想了,能够找到最好,找不到日子照样过,我也不缺少什么。”秦深利索地把自己躺平缩进被子里,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昨晚没有睡好,今晚早点儿睡,别又出现了一个唱戏的疯子。”
“穿林海跨雪源,气冲宵汉。抒豪情寄壮志,南对群山。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
秦深:“……”没完没了了嗨!
“走,把唱大戏的绑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蛇精病到客栈来撒野。”
秦深披了件衣服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途中遇上了客栈的其他员工,大家做了简单的眼神交汇,没有说什么,继续走路。
走到大堂,即将打开门的时候,秦深歪了歪头示意王乐彬去拿根绳子,等会儿外面不管站着的家伙是谁,他都完蛋了!
门被推开,站在黑暗中的身影暴露在众人眼前。
褐色开衫内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下半身包裹在深蓝色的牛仔裤内,脚上的运动鞋好几千一双,是全身上下最贵的东西。
这整一身都是今天白天吴克己穿过的。
再看脸,双眼明亮,没有戴眼镜,但鼻梁、太阳穴上有镜架留下的痕迹,这人就是吴克己!
秦深拧着眉,“吴老师。”
“……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涧,壮志憾山岳,雄心震深渊……”吴克己冷着一张脸,没戴眼镜的眼睛寒光粼粼,胆子小的都不敢与之对视。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唱着《智取威虎山》内的唱段,调子比昨晚好点儿,只是从红叶镇偏到了东洲市,在东洲市硬生生打了个弯之后又回了红叶镇。
真的,要求放低点儿,和昨天比较,勉强还能够得到一个“好”字。
“吴老师!”秦深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声。
这一声成功打断了吴克己荒腔走调的唱声,他的眸光不高兴地刺了过,平平地声音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吴克己,我是吴克侬。”
秦深:“……”
抓住章俟海的手臂,秦深凑到他的耳边压着声音说:“我们遇到精分了。”
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面容、声音、穿着都是一个人,秦深大胆地猜测,白天是吴克己、晚上就变成了吴克侬,一个“我”、一个“你”,一体双生,吴老师也算是有着一个亲密无间的兄弟。
“吴先生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做吴克己的吗?”
“这么蠢的名字!”吴克侬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吐糟。
秦深:“……”你骂的是你自己,你晓得哇。
“不要打扰我唱戏,想要听的留下来捧个场,不想听的就赶快滚!不要打扰你爷爷的雅兴。”
秦深“呵呵”淡笑,“我不管你是吴克己还是吴克侬,大晚上不允许在客栈内唱歌!”
黑暗中,笼罩在客栈上空的结界有流光一闪而过,秦深随口一言就成为了客栈内人人都要遵守的规矩。
就是这么牛,怎么滴!
吴克侬冷笑,“大好的夜晚竟然用来睡觉,无知蠢笨的人类。良辰美景就应该的唱戏,发扬国粹,陶冶情操。”
“呵呵,有本事你唱啊!”睡不好找不到建木的秦深脾气相当急躁,一点就着,已经使了眼色让王乐彬几人做好准备,等会儿就趁着吴克侬不注意,把这个碍事的家伙绑了,再在他的嘴巴里塞上一团抹布,看他怎么唱!
“我就是有这个本事。”吴克侬傲慢地仰头,张口开场,“……”
喉咙里像是塞了一个木塞子,什么都声音都发不出。
吴克侬捂住自己的嗓子,冷冽的表情中出现了一丝慌张,“我的嗓子怎么了?有声音啊。”
继续开嗓唱戏,就发出了一个气音,“……”
秦深笑,也不需要王乐彬他们合力用绳子绑人了,“行了行了,祸害没法开口了,大家都去睡觉。”
噪音根源得到了遏制,大家神情轻松地各回各屋、各找各床,舒舒服服地睡大觉。
一觉睡到大天亮,眼睛里的红血色退了、黑眼圈不见了,气色扛扛的,好似一口气可以跑上五千米。
一个字,爽!
客栈上下都舒坦了,唯有一个人挂上了一张纵欲过度一般的脸,捂着自己的脖子坐在桌边,眼睛下面的青黑印记和长年得不到良好睡眠的人一样。
看到吴克己,秦深就想到了晚上的吴克侬,试探性地问道:“吴老师,你认识一个叫做吴克侬的人吗?”
“那是谁?和我名字挺像的,但是我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确切地说他们家就没有名字,每个人都是按照序齿排的次序喊,就像是他爹,就被族人称之为大二三九,吴克己是孙辈中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出生的,别人就喊他小四九。
名字在他们这个庞大的家族内并不是个重要的东西。
吴克己在执明神君众多子嗣被归为有出息的那一挂的,在人间闯荡自然就要有姓名称呼,就取了玄武中的武的近音吴作为姓,给自己取了上克下己的名。
“这样啊。”秦深意味深长地看着吴克己,“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自己一入黑就想睡觉的事情吗?”
“只是比常人早睡一些而已……”吴克己的声音弱了下来,他接过秦深的手机,正在播放的视频内有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衣着打扮处处相同,唯独没有戴眼镜的男人唱着……不,已经不能够说是在唱戏了,调子走成这样,让人只想捂住耳朵,不让半个音节进去。
“这……”
“他说他自己叫做吴克侬。”
吴克己的眉头皱起,“我没有晚上的任何记忆。”
“嗯。”秦深点头,“你自己注意一下吧,如果这是一种病症,可以找医生咨询。如果他是你兄弟,你可以问问父母,究竟为什么你们共用了一个身体。”
世界上的怪事多了去了,秦深自己还经营着客栈呢,哪里会就想着科学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吴克己一直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估计是灯下黑,一直这么惯了,就不在意了。
灯下黑……
秦深站直身体,眼睛明亮有光,“我知道了,我知道建木是什么了?”
来不及解释,他转身往库房那边去,走进客房开了灯之后他也不一头扎进去寻找,而是走到了昨天把玩核桃的地方,抓起了两枚核桃在手上搓动,核桃撞击在一块儿,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
“秦深。”
“嗯。”笑容灿烂的秦深欢快地应道。
被秦深的情绪感染,章俟海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建木是什么?”
秦深扶着货架转身,给出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章俟海的目光落到了秦深搓着的核桃上,挑眉,“这个?”
“不是不是。”秦深着急又得意踮踮脚,扶着货架的手用力抓紧,“就是它。”
章俟海看向秦深手下的货架,质地紧密的坚实木架上木纹清晰,没有上桐油、清漆,就是光(裸)的木板,十来个一字排开在库房内。做这些木质货架的人估计手艺不是很到家,做出来的成品在边边角角总是突出一块,并不是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
秦深抓着一截突出来的木头,“正好方便截木头了。”亮出家庭版小型电锯,按下把手上的按钮,机器“唔唔”转动了起来,接触到木头,火光四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秦深花了死力气,咬着牙往下锯,收效甚微。
“呃……”秦深抬起电锯,看上面凹凸不平的断口,愣愣地说:“电锯坏了。”
而建木做的货架无一丝损伤。
除了客栈内的员工,其他人无法进入诸如厨房、库房之类的地方,不然让玄武神君亲自过来寻找,早就找到了。
秦深将找到建木的事情和玄武神君说了,只是……“无法锯断,神君有什么办法提供吗?”
“建木质地坚硬紧实,切割的办法是有。”
秦深期待地看玄武神君。
玄武神君指指天上,“办法在紫微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