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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六娘担忧地看着老板, 脸红成这样,不是身上有温度吧。
秦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狐狸,跳着脚说:“哪有!”
“哦~”六娘暧昧地看着秦深,意味深长地说:“我懂, 我懂。”
秦深:“……”你懂啥啊!“我这是睡觉睡多了, 热的。”
脸上烧得厉害, 秦深用手扇着风,让温度尽快降下来,强硬地转移着话题,“罗晓敏和隔壁镇的清朝鬼呢?”
六娘配合老板, 不过脸上暧昧妩媚的笑容一点儿没变, “被劝回去了。”
罗晓敏和罗光生, 姓看起来像是五百年前是一家, 但真细究族谱, 追溯到千年前估计也没有啥关系, 这一南一北两个家族因为他们两个鬼有了第一次交集。
两家人肯定会说,孽缘啊。
六娘拿着一粒麻球送到嘴边, “他们两个啊是在黄泉路口认识的, 女方呢想再谈谈, 男方直接托梦给后人说要结婚,两个人差一两百年呢,代沟大的和马里亚纳海沟差不多。”
“后来呢?”秦深伸长了手去够盘子,上面红枣大小的麻球炸得金黄酥脆, 白芝麻裹满了圆滚滚的麻球,看起来就好吃,“拿过来点儿啊,我拿不到。”
六娘把盘子推到秦深的跟前,狗腿地说:“老板请~”
秦深拿了一颗麻球扔进嘴里,酥脆的面香、油香、芝麻香在口腔内肆意,“嗯,真好吃。你还没有说后来呢?”
“后来啊,他们两个谈了谈,罗晓敏跟着一起回去了呗。”从旁边拿了一张红艳艳的喜帖,六娘说:“哝,还邀请老板你去参加婚礼呢。”
秦深摆摆手说:“算了,我就不去了。”
“半夜十二点举行呢,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去哒,莫道长被邀请当证婚人过去了。”六娘说:“老板我要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我这就推了?”
冥婚肯定和正常的婚礼不一样,选的日期、选的时间皆是进行过测算,今日子时便是二人的婚礼。
秦深点点头,他睡觉还来不及呢,肯定是不会去参加婚礼的,更何况与罗姓两口子又不熟悉。
“打电话吧,我不会去的。”
“那行,我打电话了。”六娘拿了手机出来打电话,响了片刻之后那边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喂,哪位?”
“跟罗光生说一声,我们老板不来了。”
“罗罗罗……”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人,筛糠似的颤抖声音,没有看到人就知道此人恐惧害怕到极点。
“就这样,再见。”六娘挂了电话,无辜地说:“这手机好像是他家的一个后辈,估计没有想到有人打电话找老祖宗的。”
“要被你吓死了。”
六娘掩住艳红双唇,笑着说:“人家没有啦。”
秦深:“不要卖萌。”
六娘嘟嘟嘴,“真讨厌。”
秦深按住额头,招手让兰德起过来,“管管你家的。”
六娘跺脚,不知何时脸上艳丽的妆容被擦去,粉嫩的少女妆尽显娇憨,“老板讨讨厌啦。”
秦深:“……”一秒换妆,就看六娘。
六娘依偎在兰德起的身上,娇羞地说:“人家都要脸红了。”
秦深默默转身,沧桑四十五度看天花板。
“咯咯咯。”终于调侃回来的六娘趴在兰德起的身上笑得花枝乱颤。
……
莫琛作为司仪在罗家镇祠堂待了大半晚,之后又被主家接待了睡在了罗家镇,是第二天下午才揣着一个大红包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客栈里头正在磨玉米面,上一年收来的玉米晒干保存,吃的时候拿出来用石磨推成粉。石磨磨的粉没有机器打的那么细腻,为了得到更好的口感,就先用大石磨推两边,再用小石磨手推着细细地磨上一次。
磨出来的玉米粉准备和白面掺在一起,做粗粮的饼子。
旁边修得越来越好的露天大锅里煮着嫩玉米和花生,甜甜的玉米香在小院里飘荡。
莫琛就踩着玉米香味走了进来,看到秦深打着招呼,“老板好。”
他下意识地就想看时间,现在很难在下午看到秦深的身影,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阴雨了一段时间,今天难得来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竟然不是在睡觉!挺稀奇的。
秦深招招手,招呼莫琛过来吃小西红柿。
客栈内自己种的圣女果,个头不大、水分很足,酸甜适中,要是手气不错,还能够吃到特别特别甜的。
秦深坐在躺椅上,椅子因为他的动弹微微地摇晃,他身边摆着一张小矮凳,矮凳上摆着装满圣女果的大碗和一杯热牛奶。大碗内沾着水渍的圣女果饱满可爱,秦深抓了一把,满当当的碗里面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缺口。
莫琛直接坐在秦深跟前的台阶上,谢过老板之后拿了几颗圣女果来吃。待在客栈,什么事情都不做,简简单单地坐着晒太阳就非常舒适。
客栈的生活很简单的,人际关系和复杂根本搭不上边,几乎一层不变的生活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压抑、单调,每天在空气中飘着的不同食物香味就是最好的慰藉。
秦深问莫琛:“头一次当证婚人感觉如何?”
感觉就是非常神奇,第一次当证婚人,是一对鬼夫妻,这种经历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莫琛拿出了手机将昨天拍摄下来的视频给秦深看,“罗家请来办事的道士正好是我们白水观的,他们有人拍了这段,老板可以看看。”
视频打开,灯光昏暗、建筑老旧的祠堂内,呜呜咽咽的声音响起,仔细听是有着调子的,断断续续、要死不活的锣鼓唢呐声,吹奏着并不欢快的喜乐。
“这开头完全是恐怖片的既视感啊。”哪怕是已经有着心理准备,乍打开视频,依然觉得心里面毛毛的,□□在外的皮肤爬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秦深拉了拉毯子,问:“参加婚礼的人多吗?”
“多,罗家本家很多人都到了,大多被吓了个半死,有些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视频仍然在播放,镜头移动,扫过堂下挤挤挨挨站在一块儿的罗家人,明明祠堂的天井很大,二十来号人却全都挤在一块儿,鼓点一起、他们就肉眼可见地哆嗦一下,脸色苍白,看着比鬼还要恐怖。
如同鬼泣的锣鼓声用力敲打三下,祠堂的大门发出悠长的吱呀声被推开,一顶披红挂彩的小轿被抬了进来,抬轿的“壮汉”个个脸色雪白、两颊上各一坨浓艳的红晕,一蹦一跳地挪动着。
仔细看,这些“壮汉”身上有竹枝的痕迹,秦深明悟,“壮汉”是纸扎的纸人。
轿子抬进了祠堂中央,镜头外,莫琛的声音在呜呜咽咽的喜乐声中变得飘忽诡异,“落轿。”
上来了个抖得快散架的老年男子,一脸要晕过去的样子,他拿着一根扎着红色绣球的秤杆,试了好几下才挑起了轿帘。
“他是新娘的爸爸,婚礼还没有结束就晕过去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老人家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容易。”
昨天亲历的莫琛感慨,“是啊,老知识分子,教授了一辈子唯物主义价值观,没有想到七八十了,不科学的迷信事件发生在了身上。能够站着去挑帘,已经是不错的表现。”
秦深点点头,继续看视频。
挑开的轿子内新娘款步走了出来,穿着古式的大红嫁衣、盖着绣龙绣凤的盖头,红色的裙摆如流水一般移动。在望乡客栈以外的地方,鬼踩不到地面、身下无影,所以新娘就跟悬浮在空中一样,缓缓移动到新郎的身边。
新郎原本也是纸扎的,但此时此刻,纸人动了起来,主动牵起了媒人递过来的红绸,拉着新娘共拜天地。
画面外,抽气声、压抑的尖叫声就没有断过,仔细听,人体砸在地上的闷响也不时响起。
“冥婚结束之后很多人吓得三魂七魄不稳,我还留在那边做了一场法事。”
秦深说:“都挺不容易。现场有其他人拍照片吗?”
莫琛回忆:“好像是有,也有胆大包天的罗家人不怕的,估计拍照了。”
秦深把手机还给莫琛,摇着躺椅说:“传到网上,罗家镇可就热闹了。”
这一夜对于罗家人来说相当的煎熬,不出一天就有各种神异恐怖的小故事在镇子上流传,流传的范围越来越广,当现场的部分照片被传到网上之后,吸引来的目光更多。
秦深一语成谶,罗家镇可不就是有意无意地借着冥婚的东风火了。
有崇尚科学的人说是罗家镇自炒,做一出戏吸引眼球;有人截图一帧一帧的分析,力证冥婚是真实存在;有灵异爱好者嗷嗷叫,恨不得立刻就收拾行囊到罗家镇一游……
总而言之,罗家镇火了。
天气好,秦深主动提出要送了丢丢去上学,送完孩子就绕去老街,在油面店前排队买馓子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酸溜溜地说:“搞迷信活动吸引客人的事儿长久不了,政府怎么不整治一下风气的。”
“本来在我家定了房间的人退房了,说是要去罗家镇看冥婚。”
“我家也是啊,我可是准备了很多山上采的木耳香菇,就备着他们过来了吃的。”
“等这阵新鲜劲儿过去了,你看吧,肯定就没有人去罗家镇。那个地方排外,除了沾着贞洁烈妇血的牌坊还能够看啥。”
红叶镇因为之前“嫦娥奔月”、“恶鬼杀人”、“群蛇乱舞”等等事件,吸引了很多人来旅游,镇上居民开办民宿尝到了甜头,就盼着镇子上再出一些新鲜事情炒炒热度,多吸引一些客人来呢。
轮到秦深拿了油面,顺带和店老板聊了两句,就带着油面去了木器店,给两家长辈送了一些过去,随后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秦深发现挺热闹,已经有十来个人坐在了大堂上等着住店,看客人的精神面貌,他就知道这些是准备坐渡船去往幽冥鬼界的。
“老板回来了。”
“老板早上好。”
“望乡客栈的老板看着就不同凡响,真帅气的年轻人。”
“我们风尘仆仆过来的,麻烦老板动作快点儿开房间。”
“急什么急喽,坐在大堂里喝水、吃茶点休息不是一样哩。”
秦深点点头算是和众人打着招呼,油面放到吧台上就打开了登记薄给众人做着登记。
登记根本就做不完,因为不断有客人涌进了客栈,下午更是井喷状态,大堂内坐得满满当当,很多人没有位置就站着,或者索性坐到地上,拿出了扑克牌、长牌招呼着开始玩。还有现场码长城的,麻将块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不仅仅让下场的人全神贯注,围观的人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好多人,我们带的喜糖够不够?”新娘还未进客栈就被里面的大阵仗给吓到了,拽着丈夫的手急忙问喜糖的事儿。
穿着清朝官服的丈夫安抚地拍拍娇妻的手,“我让良子背了一麻袋,你不用担心,肯定够的。”
“那就好那就好。”
新娘大跨步就要往前走,丈夫轻咳了一声,眉头微皱地说:“淑女应该动静有度,娴静优雅,举止温文,你大跨步着走像什么样子。”
新娘妆容精致的脸立马黑了下来,“清朝早就没了,现在是女人能顶半边天的新时代,别拿过去那一套往我身上套。”
罗光生根本不在乎老婆在说什么,他盯着妻子的脸上看了半响,眉头越来越皱,中间隆起了一个名为相当不满意的疙瘩,“你化妆了!”
罗晓敏:“???”
“出门的匆忙我也没有仔细看,你竟然化妆了!”罗光生说:“你脸上的雀斑多可爱,怎么可以化妆遮盖掉,自然美才是真的美,精修修饰的和那些磨腮削骨的又有什么区别,开了房间后就给擦掉。”
罗晓敏气炸:“!!!”
罗光生不客气地挥袖,“别把狐媚子的做法拿到我们罗家来,罗家出忠贞烈女,个个出挑的不是长相,是品格,你现在作为她们的长辈,更应该以身作则,树立好榜样。”
跨过门槛,进了客栈,罗光生迈着四方步往里面走。
跟在罗光生身后的小厮点头哈腰,背着压弯腰背的大麻袋哼哧哼哧地跟着主人往客栈里头去。
路过罗晓敏的时候劝了一句,“太太你要听大人的,人家多厉害,身前可是二品官。”
罗晓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良子,“你不是才死了五年嘛,思想怎么这么老旧?”
“嘿嘿。”良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跟着大人了当然要好好当个奴才,能够不排队坐船去阴间,让我干啥我都愿意。”
良子笑得心照不宣,“你也不是这样吗!别把不愿意结婚的锅甩给父母,自己选的人,跪着也要嫁。”
罗晓敏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裙摆,跨过门槛走进了客栈。
秦深眼尖一下子看到了罗光生和罗晓敏夫妻,罗光生还是之前看到的那身打扮,罗晓敏却大变了摸样,上身穿着对襟酱红色小袄、下(身)是墨绿色马面裙,颜色太稳重,整个人看起来无端端老了二十多岁。
罗晓敏从麻布口袋里捧出糖放到吧台上,“老板,请你吃喜糖。”
“谢谢。”秦深咋舌不已,罗晓敏纤纤十指上根根带了钻石的、翡翠的戒指,手腕上各戴了三四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碰撞在一块儿,发出清脆的声响。
罗晓敏见秦深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矜持地笑了笑,不动神色地说:“夫家的陪葬品太多,我就随便捡了几样戴戴。”
秦深:“……”随便捡了几样就成了移动的首饰盒,这要是认真起来,岂不是要成为饰品展柜了?!
罗晓敏笑着藏起了自己的手,多戴点儿更好傍身嘛。
每逢渡船来客栈就特别忙,秦深做登记是从早到晚停不了多少次,后厨准备三餐也顿感压力山大。要忙客人的餐点,客栈的自己人就吃的简单,五娘做了几个卤,谁肚子饿了下了面条挑上自己喜欢的卤浇到面条上去,就是美味的一餐了。
知道秦深忙,章俟海回来的时候从市里面一家私房菜馆里打包了一桌菜回来。那家店的甜品乃是一绝,销量最好的榴莲蛋挞、拿破仑蛋糕、蚕豆馅儿的荷花酥等五样,章俟海全都买回来了。
甜品每天提供的数量有限,章俟海预定的晚了,特色的蚕豆馅儿荷花酥已经售罄。
为了这款秦深心心念念很久的甜品,章俟海特意找了人和私房菜馆油盐不进的老板打了招呼,才赶制出了这一笼六个荷花酥。
荷花酥的“花蕊”是嫩绿色,层层叠叠的花瓣是渐变的粉色,颜值就秒杀了一切。
口感更是没的说。
秦深就着章俟海的手咬了一口,碎皮扑梭梭落了一桌,酥脆的皮还不是最让人惊艳的,甜而不腻、入口香浓的馅儿才是最佳。
“真好吃。”
章俟海将秦深咬了一口的荷花酥送进了自己嘴里,颔首说:“真的很香。”
秦深:“……”莫名有些脸红。
坐在角落座位的罗晓敏看到这一幕,无奈地叹气,心中想:帅气的男人怎么就凑成对了,还怎么让女人活。
“你怎么还涂了指甲?”罗光生看到罗晓敏的手,不满更甚,“女人要端庄,涂着这么俗艳的红色和你罗家官太太的身份怎么符合!现在就去房间,卸了你的妆容。”
罗晓敏心中哀叹更甚,生前没有遇到个好男人就很惨了,死后嫁个人还是这种货,她的命好苦。
乖顺地点头,罗晓敏握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垂着眼睛说:“我知道了,回房间就卸妆。”
罗光生生前是个大官,死后陪葬品很多,财大气粗的,直接就要了望乡客栈最好的房间,还给小跟班良子开了单间。
这种大手笔在鬼中可不多见,不过罗光生注定要失望的,望乡客栈的套房说实话也不咋滴。
新婚夫妻二人领着小跟班准备去房间,门里走来一抹幽幽的身影。
罗光生和罗晓敏吓得贴紧了墙壁,不用说他们大惊小怪,大堂内所有客人战战兢兢了起来,刚才的热闹、喧哗全都消失不见,一片死寂。
秦深望望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漆黑一片,因为周围环境太吵闹,渡船悠长悠长的螺号声他并未听见。
渡船靠岸,从船上下来一个客人。
客人慢慢走进了大堂,留在大堂内的客人噤若寒蝉。
秦深看过去,不是很确定这位裹着黑纱的客人究竟是男是女。等人走近了,秦深发现,客人并不是身穿黑纱,而是长长的头发披散了下来,裹满了全身,行走的时候发丝微动,透过头发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血染一般的红衣。
站定在吧台前,一只白到透明的左手伸了出来,秦深注意到他的指尖青黑,是不祥的颜色。
手掌很小、手指细嫩,是一只未成年女孩儿的手。
小姑娘的手上拿着一方木牌,白色木牌上写着一个“令”字。
“阎王令?”
爷爷给自己的客栈手册中记载过一条,持有阎王令的人来了客栈不用收房费,并且尽可能地提供方便。
没有想到今天会见到真实的阎王令。
“客人需要客栈提供什么吗?”秦深问。
客人抬起了头,小巧的下巴从头发里露了出来,然后是一双青黑色的唇,双唇开开合合,黑洞洞一片中只有“嗬嗬”的声音,她的舌头在生前被人拔掉了。
不明白高高低低的气音什么意思,秦深说:“麻烦客人把要求写下来吧。”
客人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右手从发丝中伸了出来。右手残缺不全,五根手指有三根没了,食指就剩下短短的一截,她用食指在吧台上写字刀。血红色的字醒目非常。
秦深想了想,喊来了莫琛,“莫琛你对这些在行,你来处理。”
白水观的笔记中记载过阎王令,凡持有阎王令的鬼都是身有重大冤情无法得报的,愿意身受滚钉板、杖击上千的苦楚,换来阎王令回到阳间给自己复仇。
要刀,自然是选择趁手的复仇工具。
莫琛比划着问:“是要菜刀、水果刀、大砍刀、剔骨刀,还是什么?”
客人沉默了片刻,抬手要继续在吧台上写字,发现自己刚才写字的地方铺着纸,她就更加沉默了。默默地在纸上写道:全。
“准备刀具需要一段时间,麻烦等上一夜可以吗?”
客人露在外面的嘴巴张张合合,看口型是在说:好。
持有阎王令的鬼住店不需要钱,秦深直接拿出钥匙,让员工领着她进去。
记牢了房间号,以后还有持有阎王令的鬼来,还给他住这个房间。
等带着阎王令的客人不见了,仿佛被猫儿叼了舌头的众人长吁了一口气,纷纷恢复了活力,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秦深听了一耳朵。
“活的阎王令诶,我竟然见到了。”
“红衣女鬼,怨念深重,啧啧,被她寻仇肯定死的很惨。”
“阳间受了罪,到了阴间还要接受冥府的审判,死活都不会好。啧啧,那种人也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玩牌玩牌,刚才我手上有一对王炸,有三个□□,现在牌全都混在一块儿了,衰,还要重来。”
“回房间打吧,老板要关门歇业了。”
有乖觉的,拍拍身边的同伴,不在大堂里吵吵闹闹了,拿了钥匙去房间。牌,可以回房间再。
有带头人,其他人也纷纷行动了起来,刚才还满满当当的大堂十几分钟内就走了个精光。
莫琛也离开了,去准备那位手拿阎王令的客人需要的刀具。
秦深伸了个懒腰,“好困,忙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
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渡船调整了停靠时间,以前多则四天、少也有三天,现在就停靠一天一夜,给秦深减轻压力。
“我现在就想回房间洗个澡,然后睡觉。”
章俟海不赞成地拉住他,“你就吃了几个甜点,弄些别的吃吃,半夜会饿的。”
“昂。”秦深的脚在地上动了动,长臂一伸勾住了章俟海的脖子,软声地要求,“荷花酥真好吃,我想多吃几次。”
“好。”章俟海答应得干脆利落。
“这么干脆?”
章俟海抬起手揉着秦深的脸,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你无论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哈哈。”秦深把脑袋放到章俟海的肩膀上,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啥都给我啊,我要颗星星。”
“嗯,我得到了一个小行星的命名权,用你和丢丢的名字。”
秦深恍恍惚惚,“……”现在说月亮是他们家的,他也不会怀疑的。
……
昨天客栈忙乱,就没有让丢丢回家,恰好章老爷子夫妻也想丢丢了,就接了孩子去住。住在镇子上的丢丢就不需要秦深和章俟海接送了,少了个甜蜜的任务,心中没事儿,秦深一觉睡到了九点,起床后丰盛的早饭等着他。
玉米面和白面混合做的窝窝头,还有几碟小菜,萝卜丝点了一些麻油、加了切碎的海米凉拌,瑶柱与牛肉粒一起做的肉酱,雪菜和笋丝加了一些肉丝炒了,最后一碟仇宝成自己做的红油腐乳。
自己磨的豆子、用石膏点的豆腐做的腐乳,味道咸香鲜,挑开外面的厚皮,筷子沾了一些里面肥嫩滑腻的肉,涂到窝窝头里,味道好极了。
只是吃干的不太舒服,仇宝成还给秦深准备了小米粥,大清早起来就放到砂锅里用小火慢慢熬的,熬得差不多了,还往砂锅里扔了几颗大枣,吃的时候,粥里自然就带上了枣的甜香。
吃着早饭的秦深看到莫琛提着两个大口袋走进了进来,进来后就问五娘要了一个火盆。
接过火盆,莫琛说:“谢谢。”
不收房费,但住店依然要做登记的,秦深就知道了拿阎王令的女鬼叫做杜鹃花,和植物杜鹃花同名。
杜鹃花沉默地守在莫琛身边看着他做事。
白天看到鬼气森森的杜鹃花没有那么阴森恐怖,本来就不害怕的秦深直接站在小姑娘的旁边,边吃窝窝头边问莫琛:“你准备的刀具就是这些?”
他手上的窝窝头凹陷进去的地方填满了肉酱和萝卜丝,吃的时候一只手就在下面等着,免得有东西掉下来脏了地板。
莫琛准备好了一切之后拿着它们走出客栈,他说:“对啊,这些就是,我请了最好的纸扎匠,多给了钱,人家七十多岁的老师傅才答应我熬了一个通宵做出来的。”
莫琛带回来的两个大口袋内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各种用纸张、竹条扎着的“刀具”,样子惟妙惟肖,刀刃处在阳光下看起来甚至泛着寒光。
“现在正宗的纸扎匠人很少了,要不是迷信色彩太浓重,我找到的那位老师傅申请非遗也不是难事儿。杜鹃花报仇不能够用阳间的器具,必须用这些特殊工艺的纸扎刀,携带起来也方便,她坐车过安检,肯定不会因为违规道具被拦下来。”
“有道理。”秦深点了点头后感觉不对,“杜鹃花还要坐车去找仇人?”
杜鹃花现在这样出现在人群中,会吓死个把人的。
“肯定啊,不然怎么找。”莫琛说的理所当然,“进站搭个顺风车,比自己走路快很多。”
普通人看不见鬼,但如果携带大量的管制刀具上车,肯定看得见。
莫琛可惜地摇摇头,“老师傅眼睛不好了,做不动了,手艺也没有能够传下去。以后还要这些好东西,就很难弄到了。”
秦深说:“没办法,时代在发展,很多行当自然会被淘汰。”
“是啊。”
感伤完了,开始做正经事。
莫琛点燃了三根檀香,火星甩灭之后青烟袅袅,他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几句,说完之后用香点燃黄表纸放入火盆。
火光非常微弱,用小火苗来称呼更加恰当,它的中心泛着幽幽的绿色。
拿了最靠近手边的一把纸扎菜刀,莫琛将菜刀投进了火中,小火苗骤然猛烈,瞬间吞噬了菜刀。
纸扎的菜刀转瞬间消失,被烧成了灰烬。
与之同时,杜鹃花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锐利不凡的菜刀,开了刃的菜刀寒光凛凛,等待饮血的那一刻到来。
烧了差不多了,莫琛从瘪掉的袋子里倒出了几颗圆滚滚的东西。
秦深汗,“热武器就不用了吧。”
那几个圆滚滚的东西赫然是做得非常真的手榴弹,杀伤性更大。
“那就不烧了?”莫琛拿着纸扎的手榴弹说。
杜鹃花沉默地站到他的跟前,嘴巴从长发中露了出来,一开一合无声地说:要。
莫琛看秦深,秦深去看杜鹃花,垂荡的发丝里面好像有一双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带着渴求。
秦深沉思片刻,终究是心软同意了,说:“烧给你可以,但是用的时候小心点儿,不要伤了人。”
杜鹃花沉默地点点头,不过看她心情应该不错,嘴巴开开合合,无声地多说了一个字:好的。
手榴弹投进了火中,莫琛看着它们转变成灰烬说:“老师傅看我买的多,就送了几个搭头。”
纸扎的手榴弹就是搭头了。
纸扎的消失,真实版的就出现了杜鹃花的手里,小姑娘有了新玩具,顿时就把那些各种各样的刀给抛到一边。秦深看她纤细稚嫩的手指在拉环那种动来动去,真有一点儿后悔心软答应了,不得不再一次叮嘱:“杜鹃花不能够伤害无辜的人知道吗?”
杜鹃花无声地说:知道。
好不容易求来了阎王令,杜鹃花是不会浪费的。错杀了无辜的人,阎王令会变成催命符,顷刻间要了持有人的性命。
送走杜鹃花,渡船也离岸,客栈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秦深将桃果和玄武甲壳交给了东方鬼帝蔡玉?嬉丫?幸欢问奔淞耍?吨菩枰?奔洌??荒芄荒托南吕绰??氐取?br>
等待最煎熬人心,好在秦深有别的事情分走了大半的心思,只有偶然想起的时候才念念蔡玉?娓?约毫吨频幕ど砭摺?br>
…………
……
“在做什么呢?”秦深看到六娘捧着个小簸箩坐在屋檐下,就随口问了一句。
六娘把自己做的东西拎起来给秦深看,“可爱不?”
是一件婴儿才能够穿的小衣服,针脚细密,所有的缝合线都在外侧,做完了之后反复揉洗几遍,穿的时候就不会伤到小婴儿稚嫩的皮肤。
“我还准备给小婴儿做小鞋子、小被子、小毯子。”六娘仰头看秦深,“老板种一季棉花吧,弹一床蓬松的小被子,我们姐妹几个也会纺线织布,做出来的布肯定比外面卖的好,百分之一百、无添加纯棉的。”
“那就麻烦你们了。”秦深记在了心中,看到郭跃就说了一声。
郭跃表示自己知道了,回头就拎了锄头和兔子精、公鸡精翻地,准备种棉花。
秦深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动不动就摸小肚子,小腹上的皮肤绷紧,会有一些痒,每天晚上章俟海都会给他上一层精油按摩,说是以后不会长纹路。小家伙和他的哥哥小时候一样安分,要不是身边有很多人帮秦深留心着,他很容易就会忽视掉自己的身体状况。
摸着小腹,秦深看着湛蓝的天空,喃喃自语,“有了小的也不能够忽略大的,不然丢丢会难过的。”
和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章俟海,带回来一车婴幼儿用品的他还给丢丢带来了天文望远镜,要是小行星正好运行到他们上方的天空,就可以用天文望远镜看到它,那颗属于他们家的星星。
吃完晚饭,丢丢没有像以前那样规划性十足地开始做作业,而是和爹爹一起在院子里面看星星,通过天文望远镜,千姿百态的宇宙仿佛近在眼前。
孩子惊叹,“好棒。”
秦深端着一杯牛奶站在他们身边,也抬着看着星星。他看到的是黑色苍穹上璀璨的星辰,繁星也组成着图案,众多星座中他就认识一个,猎户星座。
“爸爸!”
秦深慵懒地应了一声,“嗯?”
“爸爸快来,爹爹说这颗就是我们的星星。”
秦深提起了兴趣,放下牛奶杯凑过去看,透过天文望远镜看他看到一颗外表并不规则的大“石头”,“石头”的表面有很多坑洞。
“太难看了。”
丢丢大叫:“才没有,我们的星星最好看了。”
噘嘴嘴巴拍拍秦深的肚子,丢丢拉同盟,“妹妹也觉得我们的星星最美对不对?”
“傻孩子,是弟弟。”
秦深愕然愣住,捂着肚子呆住了。
“呀,小妹妹踢了我的手,她赞成我说的。”丢丢惊喜地伸出小手继续在秦深的小腹上摸,“妹妹,再踢一下哥哥的手。”
小手上覆盖上了一只大手,丢丢眨眨眼对妹妹说:“妹妹,我们的爹爹哦。”
腹中的小家伙轻轻地踢了一脚,像是在和家人打招呼。
秦深不呆了,讷讷地说:“会不会是我的胃胀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