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岂能甘愿被杀头

天真江少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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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车驶在青石板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张弟往身后看去,离囚车不远,有一大群人跟着,都是几条街巷赶来看热闹的人。

    那一大群人边走边指着囚车叱骂,不过相比之前,声音已经弱了不少,大概是嘶喊的时间久,喊得累了。

    张弟回过头,看向顾九哥疑惑地说道:“九哥,你说说我俩不过就是杀了条野狗,怎么就被押着游街了?”

    “我哪知道!”

    顾九哥抖落了脑袋上的菜叶,愤愤地说道:“莫名其妙地被逮进牢房,莫名其妙地挨了顿打,今儿还没睡醒,莫名其妙地被拉上了这囚车。”

    张弟抹了抹脸上的鸡蛋液,茫然地说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前天被抓,今天就杀头?杀野狗也不行?”

    顾九哥看向囚车旁的捕快,恼怒地喝道:“他丫的,还有没有王法了,杀条野狗就游街?”

    其中一个捕快冷哼一声,说道:“让你们两个死得明白些,什么野狗?你们那是杀了齐公子养的狗!”

    顾九哥大声说道:“别扯蛋,我路上抓的!怎么就是齐思明的狗了?”

    “那是被齐家仆人不小心放出去的!你也不想想,寻常的野狗能长得这么结实?长得这么好看?”

    张弟点了点头,对着顾九哥说道:“那狗毛摸起来是格外滑溜。看着就不一样,我就说养会儿,你说杀了吃,解解馋……”

    “你到底是哪头的?现在是我们被押在囚车上!”

    顾九哥瞪了张弟一眼,张弟立马闭上了嘴。

    然后顾九哥对着那个捕快喝道:“齐思明自己没把狗拴住,怪我们杀了他狗?他狗上有写字吗?啊!谁说那一定是他的狗?”

    “写没写字,我不知道。”

    那个捕快接着说道:“但是那的确是齐公子的狗,因为整个江阳城就这么一只!绝无仅有!”

    “放你丫的屁!”

    顾九哥吐了口唾沫,说道:“那小崽子自己把狗丢了,就怪我们杀了他的狗!我们杀的明明是野狗!”

    那个捕快冷笑着说道:“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那他娘的就是野狗!我怎么不信?”

    顾九哥恼火地说道:“县令呢?总得审一审,判一判吧!哪有直接押上囚车的?”

    “你的案子已经审完了。”

    “审完了?他丫的,我都没上堂呢,就审完了?”

    顾九哥瞪大了眼睛,看向周围几个捕快,说道:“还讲不讲理了?”

    张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着顾九哥,忽然开口说道:“九哥,我们一被抓着的时候,就被强行按了两个红手指,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不审了?”

    顾九哥斥道:“纯扯蛋!”

    那个捕快笑了两声,说道:“讲理?你跟齐公子去讲理吧,跟我们讲了也没用。”

    “我正要找他呢,那狗崽子在哪?”

    顾九哥张望着四周,说道:“他自己的狗管不住,要来找我撒气,什么玩意儿!”

    “九哥,好像在那!”

    顾九哥顺着张弟指的方向看去,前方不远,有一辆华丽马车静静地待着。

    这样式的马车,整个江阳城仅有一辆,和顾九哥所认为的野狗一样稀有,看到这辆马车,不用说,齐思明必然在里面坐着。

    下一刻,张弟声音忽然颤抖起来,说道:“九哥,你看啊,前面是哪?他们是要把我们押送去哪?”

    顾九哥的视线越过马车,往前看去,看见了两个刽子手正拿着明晃晃的鬼头刀,在空地上站着,他立马皱起了眉头。

    张弟眼神里充满了惊慌,说道:“这是要把我们送到刑场!是要杀头啊!”

    那个囚车旁的捕快略显惊讶地看向顾九哥和张弟,说道:“你们才发现吗?不然我怎么会费那么多口舌?是让你们死的明白些啊。”

    顾九哥咬了咬下嘴唇,他之前还以为是这捕快吓唬他们呢,还以为这游街不过是另类的一种刑罚,毕竟他俩只是杀了条野狗,哪怕是齐思明的狗,即使再名贵,那他丫的也只是一条狗啊。

    不过是杀了一条狗,就要他俩用性命相抵?

    “还有没有王法了!”

    顾九哥嘶吼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张弟!”

    张弟颤着嘴巴看向顾九哥,说道:“干……干什么?”

    顾九哥怒气冲天地说道:“我们反了!”

    起初他们被衙门里的人逮到,他们不过是挣扎了下身体,但并没有反抗,一方面是他们认为自己没干什么大的坏事,也就偷只鸡,杀只狗,不会有什么大罪,另一方面是因为总归是面对衙门里的人,要有秩序上的服从,他们不敢过分造次。

    但是今天,他们得知自己将要被杀头,得知自己不过是杀了条狗,就要被下如此狠手,那么只好放弃那纲常伦理。

    只好,反了!

    张弟愣了愣,喃喃自语道:“反……反了?”

    顾九哥吼道:“对!既然都是死!何不反了!?”

    听到这里,张弟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力量,本来抖抖索索的身体突然平静了下来,然后左胸口亮光闪烁,他立马变成了狍首人身!

    “是你们逼我的!”

    话音刚落,囚车轰然碎裂,木块四下飞溅,身旁的捕快皆被一股气流冲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下子吓退了跟在囚车之后的人,那一大群人连忙惊呼地往后退,人群中喧闹不已。

    “果然是他们俩!果然是凶手!”

    “就是他俩害死这么多孩子的!齐公子没抓错人!”

    顾九哥听闻此话,捡起地上囚车的木块,往后走了几步,恼怒地往后头人群里扔了过去,说道:“信不信我砍死你们!”

    一群人连忙闭上了嘴,然后忙着后退。

    “这还差不多。”

    顾九哥小声嘀咕着,回过身子,刚准备对着张弟说些什么,忽然那华丽马车飞出来了一个人影。

    一袭星白长袍,闪电般地冲来过来。

    “张弟!”

    张弟听到了顾九哥的呼喊,随即上前一步,仰头嘶鸣,在那人影即将到达他们面前的时候,挥出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向这飞来的人影。

    这一记重拳携带着张弟不可遏制的怒意与决心,他像是要把这份冤屈全部发泄出去,他和顾九哥不就是杀了条他们认为的野狗,何至于游街后杀头?

    而那人影面对这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却不避不躲,直直地往前冲,像是对自己的实力格外得有信心,不觉得张弟的拳头能伤得他分毫。

    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错过任何瞬间,顾九哥当然也不例外,紧紧地盯着张弟这一拳头,希望这一拳头能砸烂那飞来的人影。

    他相信张弟的本事,虽然平日张弟呆头呆脑的,但真到了紧要关头,张弟从来不会掉链子,张弟从来都是会抢先一步,挺身而出。

    可下一刻,预想之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没有听见任何拳拳到肉的声音,没有听见任何骨头相碰的声音。

    而是刺啦一声。

    仿佛是撕烂了旧布袍。

    一只手穿透了张弟的胸膛,手里握着跳动的心脏。

    张弟茫然地看着自己空洞的左胸口,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就被贯穿了胸膛,自己的拳头怎么连碰都没碰到,然后缓缓抬头,用呆滞的眼神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齐思明。

    他喃喃自语道:“这……这,我死了吗?”

    “张……张弟。”

    顾九哥一时失语,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张弟回头,对着顾九哥勉强的挤出笑容,说道:“快,快跑!”

    但顾九哥没有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身后的人群看到这转瞬之间的变化,沉默了片刻后,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热烈呼喊。

    “齐公子是英雄!”

    “齐公子英明神武!”

    姗姗来迟的江一唯和燕尘终于赶到人群之中,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他们,忙不迭地往前面挤,伸长了脖子,使劲往前面看去。

    齐公子穿着一袭星白长袍,满脸微笑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颗心脏。

    虽是白天,但给人一种阴森寒冷之感。

    江一唯微张着嘴,看着张弟伸着拳头,缓缓倒在了地上,

    而在一旁的顾九哥连忙往上一步,半跪着接住倒地的张弟,然后抱着张弟,失声痛哭。

    张弟用着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快,快跑。”

    顾九哥摇头说道:“不跑,九哥不跑。”

    人群里看着顾九哥还活着,一时间难以接受,皆同声高呼起来道:“杀了他!杀了他!”

    声音如排山倒海,势不可挡,因为他们认为顾九哥和张弟是妥妥的失踪案凶手,竟然敢挣脱囚车,目无法纪,还敢对着他们扔木头,那就不难想象顾九哥和张弟会怎么对待那些小孩,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杀头呢?

    “上!该我们上了!”

    不等齐思明招呼,倒在地上的捕快互相鼓气,齐齐起身,拔出手里的剑,刺向顾九哥的身子。

    顾九哥当然躲避不开,他闷哼一声,嘴角流着鲜血,但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齐思明,眼眸里有着无尽的怒火。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必不得好死!我会在九泉之下等你!我等着你!”

    “哦?”

    齐思明轻蔑地看向顾九哥,说道:“那你肯定是会失望的,因为想杀我的人……”

    然后他在顾九哥面前,捏碎了那颗还温热的心脏,说道:“都死了。”

    捕快们见顾九哥还口出狂言,连连往上又捅了几下,顾九哥再也说不出话来,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在场围观的人群见着顾九哥和张弟都死了,高兴地欢呼了起来,然后异口同声地呼喊着齐思明的名字,呼喊着他们眼里的英雄。

    齐思明双手负后,仰头大笑。

    接着他转身缓缓往华丽马车那里走去,人群还想往前拥,像是要再看一眼齐思明的样子,但都被那几个捕快给拦住了。

    江一唯怔怔地看着倒地的顾九哥和张弟,呢喃道:“死……就这么死了?”

    燕尘眯起眼睛,淡淡地说道:“真是好一场秀……”

    ……

    ……

    齐思明走到华丽马车旁,身边围上来两个早已从车里出来的丫鬟,一个连忙替他披上了那件黑色貂裘,另一个拿着手帕,仔细地替齐思明擦拭着手里的血迹。

    “擦干净点。”

    丫鬟于是擦了一遍又一遍,但没有水的洗润,手还是残留着血渍。

    “算了,回去好好洗洗,别擦了。”

    齐思明甩开了丫鬟的手帕,然后进到马车车厢里,看着自己的手,微皱着眉头,说道:“这人的血,真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