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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园子里,两人对首而坐。燕昭卷了衣袖,好看的小臂露在外头,滚热的泉水冲泡开干涩的茶叶,就好像虹日涌出,漫天的光辉萦绕。
谢风华看的痴了,迎上燕昭明亮的眼眸,展开欣然的笑。
她从不惧怕,羞涩也只是方才的一点点,更多的是坦然面对二人中间流淌的情绪。
燕昭端了茶给她,率先打破了这平静:“你不像是没事才来的。若是烦恼的事情,可与我说一说?”
“嗯,我听说工部的人寻你,要你帮忙看大殿的原貌?”谢风华爽快,举了茶盅,小心翼翼的瞧着水纹,闻着茶香说道。
“是有这个事情,但我拒绝了。”燕昭坦然。“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王,如何能担这样的重任?修葺宫殿的事情,论情论理都该禀告皇帝,若是他们不敢,我可代为转告。”
可以料想到,燕昭说这话时的大方得体,即全了宗室的颜面,又巧妙的回绝了工部。
却是工部有弯弯绕在先。谢风华皱眉:“工部的人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直接找你,若说是谁指使的,我心里倒有一个人。”
谢风华未曾明说,这人悬在二人中间,亦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我查到那人的乳母,祖籍正是清河,而他乳母的儿子,如今也在他身边当差。清河出蝗灾的时候,那儿子正好告假,说要回去看看。”
燕昭目光灼灼。他手中自有一股势力,燕仲做事虽然遮遮掩掩,但并不是毫无痕迹留下。
“心肠狠毒。”谢风华冷冷丢下这四字。
“为了一己私欲,竟罔顾民生,这样的人还想肖想什么?简直罪大恶极!”谢风华一想到,前世燕仲便是通过这次治蝗,顺利的走近女帝谢照的视线。
而前世的她,亦为这样的光彩所迷惑,顺从了母亲和姑母的意思,嫁给了燕仲,使他如虎添翼,最后竟一举成功,谋得了帝位。
然后呢,燕仲是如何对待她的?
谢风华握紧了杯子,手掌因用力而绷紧,手臂微微发颤。
“你怎么了?”燕昭关切的问道。他紧张的看着谢风华,眸中着急的神色落入谢风华的心底,使她慢慢镇定了些。
“无妨。“谢风华吐了一口气。“只是想到那些没了田地,无法生存的农户,觉得实在可惜。你我就算募捐,恐怕也解不了那么多人的困难。”
治蝗已成,但后患无穷。
燕昭想到始作俑者尚逍遥法外,还每日逍遥,在皇宫和六部四处挑拨作祟,便气的心痒痒。
他咬紧了牙,说道:“燕仲无非是想得到差事,何必做的如此阴损?这德行他是不要了,可别拉着别人陪葬。”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谢风华忧心的很。
“若想解农户之困,恐怕还得与皇上进言,赋税一事,原本京畿四处便比旁的要严格,若再和往常一样征纳,农户定是交不出的。而治蝗到今日,皇上依然没有松口减免赋税。”
“恐怕皇上觉得,蝗灾的程度尚没有减免的必要。如今国库也没有到充盈的时候,皇上毕竟也要为了大局考虑。”
谢风华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恐怕又如了燕仲的愿。”
“别担心,总归会有法子的。若我有机会面见皇上,一定会提这件事。”燕昭宽慰着谢风华。他并没有因为皇帝不想做,而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他觉得应该做的,就算有阻力,他也总会去试一试。
好比这次蝗灾,也好比谢风华。
谢风华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又道:“我信你。”
信他,也信自己。
燕昭心中暖意阵阵,忍不住伸出小臂,想握住谢风华的手。
谁知谢风华往里一缩,贝齿紧咬,嗔怪的向他看去。
“我……”燕昭也不知为何,一向稳重的他,竟也这般唐突起来,忙慌张的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讷讷无言。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谢风华噗嗤一笑。“你也别得意,工部事情不成,你也没有太平日子过。我听说,燕仲向皇上提议,组织燕氏子弟来一场狩猎,其中必然提到了一较高低,皇上也喜欢如此,便同意了。”
谢风华将此消息与燕昭共享。若燕仲是冲着他们两人来得,那两人得早做准备才好。
燕昭笑着,说道:“我一贯不喜欢争风头,到时就在后头看着便是,我看你喜欢穿红色衣裳,到时我给你猎一只红狐,给你做一个围脖好看。”
“一个围脖就想打发我?可得够做一件大衣才行。”
谢风华笑着,心中思虑却从未断过。如果是皇上出头组织的,那大展雄风也未尝不可,她信燕昭,不会逊于谁。
但此事是燕仲的提议,谢风华心里就不得不仔细掂量了,如今京师的风头尚在燕昭和燕仲之间博弈,若是行错一步,可就前功尽弃了。
“总之,你小心些,别的都不要紧,不要受伤了。”
谢风华又加了一句叮嘱。
两人笑语连连,在院中度过了一个安宁又美妙的下午。
与此同时,燕仲府邸。
“王爷,我们的人,亲眼看到谢风华进了燕昭的府邸,一下午都没出来,燕昭府邸周围戒备森严,小的们无法再进一步。”
燕仲面色阴沉,眸中射出一丝寒光。
“原来如此,这般没错了,谢风华确实是拿我做靶子,由我顶着别人的暗算,好让他的情郎,顺利的拿到户部的差事。”
燕仲气得咬牙,但他无可奈何。无论谢风华喜欢谁,都是谢风华的选择。
他只怪自己眼光太浅,竟被谢风华的表面所忽视,傻傻的做了这么久的追求者。
“哐当”一声,一只上好的粉彩宝瓶被砸的粉碎。
外头的奴婢不敢进来伺候,而只有屋里默默无声的幕僚,上前捡着碎片。
“得了,做这小心谨慎的样子给谁看,你和燕昭一个样子,都爱装这个形象。”燕仲冷冷的说着,不怒反笑。
那幕僚不慌不忙,将碎片放在锦缎中,包起来摞在桌上,才直起了腰,说道:“奴才只是想替王爷扫除障碍,无论奴才受了什么伤,都是应该的,只要这碎片,莫伤着王爷便好。”
他目色如沉水,最终使得狂躁的燕仲,慢慢平静下来。
而平静下来,才好议事,议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