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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娘抱着猫过来的时候,温氏院子里的几个丫鬟给院子里撒水。见她来了,一溜串停下就要行礼,周姨娘手捋着猫毛,也没理谁,就往里堂走。
丫鬟们面面相觑,又低下头洒水。
掀了珍珠帘子,见温氏在凉榻上睡着觉。周姨娘嘴角弯了弯,怀里的猫叫了一声。
温氏睁了眼,柔声就道,“你这个爱好还真是没变。”
周姨娘闻言扑哧一笑,“妾也统共这一个兴趣了,只是恨这畜生养不熟,任你再掏心窝子,它该不认人还是不认人。”
说猫还是说人,说人又说的谁,全凭听的人怎么想了。
“人呐,不如意事十有**。”接着她又感慨一句,直直的盯着温氏。
“你可忘了还有后半句…可说与人无一二。”温氏却笑着回道,颇有二两拨千金的底气。
虽然**成都是不如意的,但起码还有一两成是如意的。既然你还有那如意的事情,便要学会珍惜。
周姨娘自是知道温氏说的什么,两人都话里有话暗里来暗里去争个口舌也没意思。索性拉了条凳,就坐在温氏正对面,敞开天窗说明话。
“夫人找我来可为了何事,总不会叙旧吧?”
“芸娘生疏了,偌大东府也只有你我姐妹,如何做不来叙旧?”温氏缓缓坐起,说道。
周姨娘原名周芸,见温氏叫了她本名却也没什么多余反应,只板着脸看她。
温氏也不恼,叫了白嬷嬷一声。
接着,白嬷嬷端着个深红的托盘走过来,摆在周姨娘眼前。
“这是什么?”
周姨娘见托盘里放了一方素白帕子,里面好似包裹着什么,并看不清楚。
温氏浅笑,示意她将帕子揭开。
周姨娘伸手,懒懒的拈了帕子,待见了那面物事,手一抖,脸色大变。
“你需知道,这也是为了茵儿。”温氏柔声细语,眼睑微微下垂。
等周姨娘出了院子,见朱嬷嬷立在一旁站立不安,手揪着袖角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焦急似的。
“她能吃了我不成?”周姨娘上前一瞥,“别做那怪样子,惹人笑话。”
朱嬷嬷松了手,走了几步仍止不住的问。
周姨娘停下来,脸上讥笑一闪而过,“我这是虱子多了不痒,且回去罢。”她说道。
蔓丝园里,苏合看着几个小丫鬟拿针线做活儿,心不在焉。
这几日过的平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她却老觉得心惊胆战,好像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仔细一想却也不是阿汤那病的事情。她早早的就打发人到处留意消息,也听了不少传闻:
什么烧的稀里糊涂绊了一跤,正正磕在土疙瘩上,人命就交代了。
什么给他治病的大夫错用了猛狼之药,生生吃死的。
什么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又浪费着银子,想不过去咬舌头自戕的…
可都是没有自己担心的那一种,苏合又觉得可能是自己过于紧张了,自己吓了自己,却怎么说不紧张都无济于事。
见她出神,小丫鬟轻轻叫了她一声,待苏合反应过来问何事时,却见落梨立在门口神色慌张,脸色发了白。
她心里咯吱一下,就叫落梨和她进屋里说。
落梨几近跌倒,她扶着桌子,桌腿被她晃的吱吱作响,“肺…”
她张着嘴,啊啊的又说不出来话,也不利索。
苏合一见这情形,忙拉住她的手,“说,说啊!”
“肺,肺痨!”
落梨终于说出了口,随即瘫倒在地上。
苏合直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的她左右不知,今夕何夕不明。
她心里有准备,可是再怎么有准备,当事实来临的那一刻,仍是无措,惊恐无措。
“我在外面听到这消息,左婆婆一家哭倒一片,她家旁边还有几个小娃子在那里偷看,也全被人带了出去。”
“又接着来了一伙不知道干什么的人,挨家挨户的进去查人有没有咳嗽,发烧的…”
落梨缓过劲了,便开始说起来,紧张,焦虑使她语速飞快,一口气不喘说完,却猛的看见苏合呆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门这时却被急急的叩响,“姑娘,姑娘啊,我要回家!”
冯婆子急切的哭声传进来,又不等里面人应,便匆匆跑了。
啊!
落梨又一叫,“天啊!冯妈妈家就在阿汤家斜对门!她家有个闺女,今年才五岁!”
“我…我害的…是我…”苏合嘴里含糊,眼睛里空空没有光彩。
落梨见她七魂好似六魄都去了,急的正不知道怎么办,门外忽然又听人喊,“周姨娘带人过来了!”
呀!
苏合猛的尖叫,推了落梨就往外跑。
“快!别让她跑了!”
周姨娘尖利叫道,几个粗壮的小厮上前,就抓了苏合。
“你可知道此物!”周姨娘面色冷然,将一个物事朝着苏合面前一甩。
苏合就见一方脏旧的帕子落在自己脚下,她一看,心里猛地一抽。
那,那帕子,竟然是自己之前不见的!
围过来的丫鬟婆子也见了那带血污的帕子,只是不知道怎么事,纷纷交头接耳。
“六姑娘,你还要我继续说吗?”
苏合又见何嬷嬷焦急的在人群里心急如焚,想要过来却被着小厮挡着。
她声音一颤,“不要,求求您!不要说!”
“六姑娘疑似疫症!带走!”
周姨娘却不看她一眼,大声一喝,苏合眼一闭,背过气去。
周姨娘还没回到院里,抓了六姑娘的消息便炸了锅的在林府传来,又正闻阿汤死于痨疫,人人自危。
见人凡是有咳嗽,发热之症便惊慌不已,人心惶惶纷纷避开。
又四处奔走托着关系告假告病,没了关系的便去抢干那等不在人前的粗活,只盼离得人远远。大热的天,一个个宁愿在太阳底下晒着汗如雨下也不敢和谁共处一室乘凉躲暑。
不到一个时辰,也便传到了林老夫人口里。她方在耳房理完佛,听安嬷嬷颤抖着禀告完便冷哼一声,“这病实则不甚可怕,若你身子骨结实,又不在那人咳嗽时说话,便侵不到你体内。安娘,你活了这大半辈子,却也怕了死?”
安嬷嬷只能苦笑,她哪是怕自己,她是怕林老夫人年事渐高。
这时,却又有丫鬟进来回话,说是胡大管事在门外应着。
林老夫人面色一冷,“没了影的荒唐事还私自去见姑娘…让他进来!”
却是说胡大管事之前不知听了谁传的什么话无缘无故跑去蔓丝园要问苏合。
后来自是不了了之。
胡大管事战战兢兢进来,跪在地上,说的话却是为他在林老夫上处当值的远房表妹的闺女求假。
林老夫人便怒了,她早已不喜胡大管事做事温吞,将近一月也未查出兰汀园失火一事,现在见他是又为了这等子捉风补影的事情来求自己。
当下便喝,“不止你求,谁求我也不应的!”又责令安嬷嬷,“谁要再告假便让他卷了铺盖走,已经告了假的查实,胆敢有骗人的撵出府外!”
说道这里,林老夫人又沉吟片刻,“你且去拿了我的牌子请周太医,六丫头的病让他断。”
安嬷嬷只能诺诺应是,胡大管事已是两股颤颤,趴在地上汗流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