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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的鸽子在愉快的飞翔着,丸子要了咖啡,老鬼要了白水,老鬼没看对面的同学,因为自打进来,那位同学就喋喋不休的说着很多事情,很多老鬼都觉得惊讶的事情。
他喜欢的那位体育老师,跑到校长那里说他是变态的那位老师,在夏时棋辍学第二年,和一位初三的学生发生了某种不能说的事情,那件事情据说搞得很大,因为对方是未成年人,还大了肚子,那位老师吃了官司,进去了。
坐在夏时棋斜对角的那个姑娘,前年生孩子去世了,留下个小丫头,怪可怜的。
夏时棋那个小组的组长,现在发了财,住小楼,开小车,十分的得意。当年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那些学生,分成了两派,有的成了社会上的精英,有的只能卖苦力。
丸子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看对面的老鬼面无表情的喝着白水,他突然来了一句:“对不起。”
“咿?”老鬼第一次开口,他很惊讶。
“那个时侯,你的书包是我扔出去的,你的课本也是我拿小刀划烂的,他们说,如果我不做,下课在学校后门堵我。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很懦弱,我无法反抗,所以……对不起,夏时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一直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就是因为当年的懦弱,我去考了警校。”
丸子喃喃的说着,一脸愧疚的看着老鬼,看的出,他是真的在道歉。老鬼突然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忘记了这个人,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学校的事情,就像失忆一样,原来,有一段记忆被他自己生生的切断了。
“为什么,要道歉呢,真的没什么啊,当年你们也没说错我,我的确是个同性恋,当年是,现在,还是,除了说我有艾滋病,其实,其他的,大家都没说错。”老鬼笑了下,觉得多年后得到这样的道歉实在没必要。
丸子拼命摇头:“不是的,夏时棋,也许你不相信,你辍学后,发生过许多事情,当年带头欺负的你的那个人……”
哪个人啊,老鬼拼命回忆,许是当年给自己的暗示太强,他一直强迫自己忘记那档子事情,现在,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就是坐在你身后的那个人。”丸子提醒。
顿时,老鬼身体一颤,后背剧烈的疼痛起来,他想起来了,在学校最后的日子,那个人,拿圆规的尖尖,每堂课都扎他,一针又一针。
“哦,他啊。”老鬼握住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恩,就是他,他把一位同学欺负的从教学楼六楼上跳下来了,当时,我们都看到他欺负人了,可是我们都没敢开口,眼睁睁的就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你走了,有人跳楼了,我们的老师和学生师生恋了,我们真的是多灾多难的一个班,也许是成长路上,过早的看到这些事情吧,初三毕业的时候,校长和班主任,来班级里跟大家道歉,说对不起我们。”
丸子叹息了下,端起面前的早就冰凉的咖啡,喝了一口后说:“两年前,班级里聚会,大家坐在一起哀叹,这个班级真的是多灾多难。”
老鬼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啊。”他这样回答,自己是辍学的吧?
“咱班主任说,他一辈子做的最大的亏心事,就是逼着自己的一个学生辍了学。”丸子说完挺无奈的继续叹息了下。
老鬼一窘,觉得,世界很奇怪,七年后,怎么人人有良心了?这人类的素质怎么提高到这种人人忏悔星的程度了,孟晔说他后悔了,文聪他们道歉了,现在竟然那位一直不喜欢他的班主任都那么多忏悔的话,怎么,都想简单的获得良心上的安慰吗?
丸子絮絮叨叨的一直说着,从学校说到家庭,单位,旧同学,看样子生活叫这孩子积存了太多太多的压力,现在老鬼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热情的喊自己了,能积攒这么多抱怨,估计谁见了他都会转身就跑吧。
一壶茶叶冲来冲去,也舍不得再花十五叫一壶新的,老鬼本身是白水派倒也没觉得什么,倒是那几个服务员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终于,丸子看着天色不早,站起来跟老鬼要了联络方式,匆匆忙的去接女儿放学去了。
耳朵终于得到清净的老鬼,晃晃悠悠的向家溜达,路过一片市政拆迁废墟上的时候,老鬼停下脚步。
废墟上,几个孩子在嬉戏,一样的好人坏人的游戏,不知道玩耍了多少代,一个孩子虚晃一枪,嘴巴里搭配了声音:“啪!啪!”
另外一个孩子,捂着心口大叫一声:“啊!”接着抱着锯掉一半的残树晃了好多圈,终于倒下,爬地不起。
老鬼扑哧乐一下,心情莫名其妙的愉快起来,甚至他还哼了一首歌子:“我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
老鬼回到家中以后,刚进家门意外的接到一通电话。
“夏时棋,猜猜我是谁?”这话要是放到女孩子身上,老鬼倒是想逗几句,偏偏对方还是男人,而且嗓门还很大。
“给你十秒,不说出来,我挂电话。9、8、7、6、……”
“别啊……别啊……夏时棋,我,老火,你同学,记得吗?我们一个大院的。”电话那边老火在拼命解释。
夏时棋楞了一下,苦笑连连,丸子这个大嘴巴,他怎么不把自己的电话放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而告之呢?
“哦,很多年没见了。”老鬼闲闲的打着招呼。
此刻,房间的门没关,孟晔站在门口,穿着一件大大的蓝色风衣,手上还带着一副黑色的皮手套,看样子刚赶回来,老鬼抱着电话瞄了他一眼后继续说自己的。
老火:“多少年没见了,老同学,在哪里发财呢?”
老鬼想了一下:“给人打工。”
老火在那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很多话,最后说出来意,老鬼顿时莞尔,还以为真的被惦记了呢,没想到对方搞了传销,老鬼婉言谢绝放下电话,但是还是听到了一句并不好听的话:“靠的,死同性恋。”
孟晔看着面前那个保温壶,从大前天晚上开始,时棋就没回住所,他不在公司,不在家,对他一无所知的孟晔,心里泛滥起一层深深的无奈感,外加心急如焚。
“皇军,叫我带句话,如果你晚上不去小蓬莱,那么,就会死拉,死拉的很惨的。”随着一声洋呛怪调,萧川从门缝伸出了他的那颗亮的出奇的脑袋瓜子,本来心情郁闷的孟晔先是一愣,接着指着他的脑袋哈哈大笑起来。
“你疯了?”孟晔觉得好友有些不正常。
萧川挑了下光头下的黑眉毛:“昨儿我去发廊了。”
孟晔点点头:“恩,然后呢?”
萧川反手倒摸下自己那颗光蛋:“发廊的弟弟说,哥哥我金发一定很英俊潇洒。”
孟晔低头无奈的笑了下:“知道了,你老爷子又和你扛上了。”
萧川仰头无奈:“啊,你说吧,孟晔,我也老大不小的三十多岁的人了,好歹也是管理了上百人一个公司的老总一个了,至于吗,不就染个头发吗,脱下鞋子打我,啊,家门不幸啊……”
孟晔彻底无奈了:“我说,这话该老爷子说。”
萧川坐直:“没错,他就是这样说的,家门不幸,出了我这个混蛋东西,我一生气,就去剃了个秃子。剔完后,知道吗,哥哥,这世界上最英俊的头发,就是秃蛋,我一出发廊,就我这身阿玛尼,再衬上我这颗美丽的秃蛋,那叫一个回头率高……”
孟晔无奈的拿起来桌子上的杂志,对着那个秃蛋,“啪!”的就是一下:“走吧,几天不神经你就浑身不得劲。”
小蓬莱,老包间,孟晔意外的看到陶乐童恒,几人坐在一起,文聪想了半天,终于把那天的事情跟孟晔说了一次,他们确实也没其他意思,但是肯定是招惹到时棋了,那之后文聪先后打了不下三十通电话,时棋根本不接。加上这两天时棋突然没了消息,文聪越想越不对,是不是因为自己带了陶乐童恒上门的事情啊?其实,也就没其他意思。
孟晔斜眼看一下陶乐童恒,陶乐童恒一点也不怕他,他和他对瞪:“看什么看,我就是看一下,你念念不忘的主啥样,不就根竹竿吗?看你们这副担心的样子,他要是死了,你们是不是要集体陪葬啊?”
“陶乐童恒,不想我翻脸,你就闭嘴吧。”孟晔瞪了一眼陶乐童恒,憋了一肚子火。快要爆炸了、
陶乐童恒站了起来,直接掀了桌子:“我早想翻了,孟晔,我等了你五年,全世界都知道我陶乐童恒在等你,你孟晔是有钱,可我也没花过你一分一毛,我干吗要对你卑躬屈膝?我干吗要对你陪笑脸,我干吗你说闭嘴就闭嘴?孟晔,我一等五年,你真是聪明,就那么不急不缓的吊着我,扯着我,拽着我,接着,你那个七年回来了,你二话不说的撇清楚关系……你竟然去我的店子买茶具送人家。”
“等等,等等……”孟晔顿时觉得脑袋大了一圈,他看下住嘴的陶乐童恒,指指自己:“你等我?五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不是和平分手,两不相欠了吗?”
“啪!”真是火辣辣的一个大耳光子,陶乐童恒甩甩手,转身离开了茶室。
文聪摘下屋子里挂着的大衣,转身追了出去,临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对孟晔竟然作出了敬礼的样子:“谢了。”
文聪很高兴,灰常的高兴。
孟晔摸着火辣辣的脸,一脸迷茫的看下伙伴:“为什么打我?”
王舒宏翻翻白眼,站起来拍拍孟晔的肩膀:“哥哥,我都想打你。eq知道吗?eq,情商,情绪智力知道吗?拿不起来的你去追,到嘴巴的你不要,丢了的你觉得好,送上门的你不要,你……得,我都不希说你。”
萧川摸摸自己那颗大光蛋,停了半响突然冒了一句:“我说,哥哥,听我说,我就纳闷一件事,七年前是时棋,七年后是童恒,咱三哪里比他差了,论家世,伦气质,论长相,我就纳闷了,为什么这人每次都能摊上最好的?”
王舒宏愣了一下,坐回一边的椅子一副深深的思考样子,他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吧嗒下嘴巴:“马克思先生说,人是最奇怪的动物。”
“放屁,马克思没说这话。”一肚子气的孟晔,可算逮到了,对着他就是一句。
老鬼带着一身花香,从郊外张哥家回到寓所。前些日子,实在心情不爽,所以他放了自己三天假,闻了三天花香,吃了三天家常菜,这顿惬意,这顿生活真美好就不必说了。
老鬼到家的时候,左邻右舍的灯光都是黑的。
拿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扑面而来的空气不流通的闷热,老鬼脱下鞋子,反手关闭起房门,他就那样懒洋洋的躺在地毯上,人啊,总是不能安静,一但安静了,他会不停的胡思乱想,也许……今晚的胡思乱想,和左邻右舍那两盏黑黑的灯光有关系吧。
老鬼突然想起孟晔,很久之前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拉小提琴,在孟晔的世界,从来没人为他亲手拉过小提琴,夏时棋很崇拜那个拉小提琴的孟晔。
说来也奇怪,孟晔骨子里是一个不懂爱的孩子,没人教他怎么去爱别人,他出生就理所当然得到大家的爱,萧川,文聪,王舒宏都是这样,但是孟晔是最奇怪的那个。
他爱起别人来的时候,像烈火一样,他的随意,他不经意的流露,很随便的就能把你烤焦了,融化了,不是手段,而是这个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燃烧别人的气场,他是那种天生就招惹人稀罕的人,不带艺术加工的,他就是那样的人。
老鬼记得,他和孟晔同居的第一个月,有一天晚上大夜班,他回到家,那样的孟晔抱着一个枕头看着电视里的肥皂剧默默的泪流,当时他就惊了,那样掉着眼泪的孟晔,能叫人疼到骨头里,即使,他大自己许多岁。
什么是爱?谁能说的清楚呢?爱啊,就是一锅汤,两个谈恋爱的人悄悄的向里面丢食材,丢食材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会烧出来什么东西。
门铃缓缓的被按动了一下,老鬼举起手腕。半夜十一点半。
老鬼拉开门。
门外,却是…… 那个……一点也不霸道的……在某种情况下……感情……也很白痴的……老佛爷……
田佛举着盐罐子,喘着粗气,看样子是跑进来的。
“我……还你……咸盐。”
他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