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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棵大树边,戌甲绕着树干一顿招呼,赵垣子站在一旁观看。一套下来,戌甲走到赵垣子身旁,问道:“师叔,我自觉打起来好生别扭,可看出哪里不对了么?”
赵垣子侧过身踱了两步,又走到戌甲身边,问道:“你这都是在练武场那儿学的?是按赵垒教的巧力来练的?”
戌甲嗯了一声,说道:“都是自己记下,然后模仿一通,那巧力也是依着赵垒子师叔的说法,照自己的想法来练的。”
赵垣子哈哈大笑,说道:“哪有你这么个练法?就没找你师傅去问问?”
戌甲搓了搓手背,稍有为难之色,说道:“一直都是师傅觉着有必要了,就来点拨一番。若是不来点拨,我就只当自己练的无甚大错。”
赵垣子叹了叹气,说道:“师兄这生冷性子,也够难为你了。当年大师兄离开后,师傅留下的那些未授之学,大半都是师兄辛苦自学而成,然后再陆续教给我们几个师弟。他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会子落到你身上,也许他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妥的。”
拍了拍戌甲后背,二人来到大树面前,赵垣子问道:“你说打起来别扭,可是觉着颇为费力,全不似练武场长所见的那般轻松?”
戌甲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如师叔所说,在空旷处打上两三套,也不及大树前一套来的累。”
赵垣子闭了闭眼,说道:“那就是了,你还未明白这巧力到底为何。”
伸出一拳贴于大树,赵垣子看着戌甲,说道:“想要取胜,那多大的敌就得使多大的力,一分一毫都省不来。这棵树虽不会动,可根深干韧,无千斤之力不可以拔。以你现在的本事,不动用灵气的话,本就奈何不得,对上无可奈何之敌,岂有轻松之理?此其一也。”
戌甲看向大树,心知确是这么个理,便问道:“那可还有其二?”
赵垣子点头,继续说道:“以小力制大力,无非两途。一者化泄,使大变小。一者引借,使小变大。然不论化泄还是引借,都须力出才可为。大树不动,则无力出,何以轻松制之?此其二也。”
戌甲默然,原来如此。赵垣子笑了笑,按着戌甲的肩,说道:“凡练巧力者,多好讲后发制人之说,为何?人不先发,则无力可施巧,技无可用矣。你筋骨不壮,走巧力的路数是对的,只要记住,待看见对手发力了,你再顺其势而为。”
戌甲面有为难之色,问道:“若是对手总是不动,那我岂不是无机可乘?”
赵垣子说道:“这么想便是迂了。除非两方差的太过悬殊,不然在你眼中必能寻得对手弱处。先攻其虚,久必激其亢,亢龙焉能不发力哉?”
琢磨好一阵子,戌甲自忖也许弄明白了些,随即又有一问道:“那若是对手攻我虚,激我亢,又待如何?”
赵垣子哈哈一笑,说道:“问得好,这便是听进去了。明知对手激己,若仍处生地,则应凝神静气,激则激尔,我自不亢。倘已置死地,当亢则亢,性命相拼,不须多虑。与人相争,损伤难免,惧损而自束,损之继损。人见有损于己,必续发,发则有机。初时发用虽为人所制,及至中、末却或可乘机反克之。未到最后一刻,莫要轻言胜败。”
一阵轻风拂过,枝叶摇动,沙沙作响。戌甲沉思许久,还是直言大半尚不能理解。赵垣子摆摆手,说道:“不着急,有些东西你得亲身经历了,才能真正明白。现在就说明白,那肯定说的假话。好了,光说不练也不行。跟我来,喂你几招试试。”
一块软泥草地上,二人隔着三步距离面对面站立。赵垣子说道:“你且运起灵气,内附于六腑,不然一会儿若有差池,可能有会损于五脏。”
戌甲上提一口气,自腹丹抽取源源灵气,附着于五脏之表、六腑之内。之后,分胯沉肩摆出迎敌架势。赵垣子前后屈膝,双臂成挽弓状,猛一发力,一拳直取戌甲面门。心知此一拳抵挡不了,戌甲依着感觉侧身闪躲,伸出手掌扣住来拳之腕,正欲借着拳势移至赵垣子侧后。这时,赵垣子后腿再发力,朝侧面一蹬,整个身子压了上去,生生把戌甲给挤出几步之远。
赵垣子走上前,拉起戌甲,问道:“你扣住我的手腕,可是想借势将我朝前推去?”
戌甲点头,直言学的赵垒子喂拳时用的招式。赵垣子嗯了一声,说道:“练的不错,手腕扣得很紧,不然我就不会用刚才的招式。之所以未能借着势,一来我的拳势本就有所保留,出拳未老。二来你只扣了手腕,却没有将手臂朝上举或往内压,因此我还是能就着拳势近你的身。三来你一只手扣住手腕,另一只手却并未及时贴上我的上臂或是肩胛,这便是独臂难支,倘若双手共用,察觉到我欲挤时,你亦可双臂协调双腿发力先行脱离,以免被我欺身。”
待戌甲重新聚好灵气,赵垣子这次喝的一声双拳齐出。戌甲情急之下,以两掌硬接双拳,可是拳势太猛,直被压得连连后退。鬼使神差之下,提肩翻腕,竟将双拳朝下压去,拳势也骤然小了许多。赵垣子大喝一声压的好,反身猛地抽回双拳。戌甲反应不及,两掌仍是抓着双拳,整个人都被提了回去。赵垣子竖起小腿,顶上戌甲腹胸,虽是留了几分气力,可戌甲还是被顶出好几步之远。
仰面躺在地上,胸中一口闷气不得出,腹中难受得慌。戌甲这才明白,先时赵垣子为何要自己以灵气护住五脏。上次赵垒子喂拳时,自己虽也被摔得很惨,可所受之力大部为两臂及胸骨等硬处所纳。刚才那一下,则是直击软处,所发之力由膝盖一点透入直达腹胸之内。勉强坐起身,只觉得体内翻腾不止,几欲呕吐。
赵垣子走到戌甲身旁蹲下,拍拍肩膀,笑着问道:“刚才那一下可还受得了?”
戌甲喘着气,有些费力的说道:“受倒是受得了,就是这会儿难受得紧。”
大笑了一声,赵垣子干脆盘腿坐下,对着戌甲说道:“挨打也是修练,且不光练体如此,那练术和练器都得如此。这么跟你说吧,当年大师兄转去修术后,也曾私下与我等几个见面聊过。虽未曾抱怨,可也听得出来,他在那边没少吃术法和符篆等的苦头,连衣衫都被炸坏了几件。这世间从未有过无敌之人,那种人只存在于那些不着边际的烂俗小说中。既是有人能敌,那就免不得挨人家的打。倘是扛不过去,学到再好的技艺也使不出来,练了也终归是白练。更不要说,若遇上的是敌人而不仅仅是对手,那可是连性命都要丢掉的。修仙的根本就是修命,命都没了,还谈何修仙?”
戌甲缓了缓气,问道:“师叔,刚才我那一下应对有哪些不妥之处?”
赵垣子微微一笑,说道:“首先是尚缺经验,老道之人在压住拳势之后,便不会再着力于握拳,那样反而制约自己伸展。再者,你的下盘尚不太稳。若是下盘够稳,我便无法轻易抽回拳头。那般死死的压住,你纵使无法反击,亦可暂时与我维持相持,我也难以寻得突袭之机。”
戌甲慢慢站起身,拱了拱手,说道:“还请师叔再喂几招,咳咳……咳咳。”
赵垣子亦站起身,负手看着戌甲,笑着说道:“不急,不急。你再缓缓,天色尚早,便是要挨打也不急于一时嘛。”
收拾掉身上的泥草,戌甲又站在赵垣子面前。这次,赵垣子让戌甲先攻过来。戌甲略作思考,并未先出一拳,而是据着守式跨步上前,想一步欺进赵垣子身前,再随机应变。及将被戌甲欺身之时,赵垣子迅速小退半步,略微侧身,弯腰屈膝并伸出一掌,自下而上托住戌甲下巴,发力一举。借着戌甲前冲之势,像掀王八似的一把将戌甲推向自身侧后,在草地上直翻滚出了两丈之远。
戌甲两手握着下巴及脖子,连哼哼几声都觉着难受,躺在地上折腾了好一会儿。赵垣子走了过去,扶起戌甲并在其下巴与喉结之间以灵气按压。一会儿工夫,戌甲便自觉好受些了。犹握着脖子,问道:“师叔,刚才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垣子便说道:“你欲以守势近我身,这本也是一种打法。精要在于,此乃以攻代守。须先攻我要害,逼我回护,而后方可择机固守。然你刚才缩身一团,全无攻我之意,致令我可从容攻你。且你一意尽速近身,前冲之势太过,即便察觉我之意图,也难以及时止步。”
戌甲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问道:“那师叔觉着我应当如何先攻?”
赵垣子想了想,说道:“若面对是师友,你可稍缓前冲之势。倘对方后撤,你便有足够距离伸展发力打出一拳,不管是否奏效,即刻脱离接触。倘对方敢于接住,那你便要先行止步并后撤,再相机行事。倘对方迎上来,你反应当先自打开守式,因对方敢迎,则必有所倚仗,须提前去攻其要害。”
戌甲不住的点头称是,约莫记下之后,又问道:“那面对不是师友,而是强敌呢?”
赵垣子有些诧异,说道:“赶紧脱身啊!怎么,你师傅没教过你?”
脱身逃跑?师傅好像确实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