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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在一起,你敢吗?”
万年前的一句话回响在耳畔。
雷焕浑身一怔。
冬涉川瞪大眼睛,正等着雷焕答话。
见他不回应,冬涉川又追问道:
“收我为徒,你到底敢不敢?”
雷焕心下正盘算:
聊苍在他身体里,倘若放走他,这四泽七山想必没他容身之地。若被夺舍,后果不堪设想。要想此子活下去,留在身边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女萝,这是你的安排吗?万年之后,你还愿意信任我吗?
“喂,雷护主……”
雷焕被冬涉川拉回思绪反问道:
“然后呢?”
“今日你救我,也救了秧儿,这是有恩。此后我敬你为尊,为徒为奴,做好一个徒弟的本分。在我不能杀你之前,别人若害你,我会以死护你周全。这算报你的恩。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藤伯和望渠百姓也不能冤死。我势必学遍天下。待我有能力报仇之日,也绝不手下留情。如此,算不算恩怨分明?”
雷焕听罢仰天大笑起来。
“好,好小子,痛快!可还有什么条件?”
冬涉川伸手指了指夏织秧。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如今望渠已毁,你若收我为徒,也要有她一处栖身之地。”
雷焕心道:这岩丘女帝乃是一界至尊,要嫁他想必也有造化机缘。
“好,一言为定。”
“好,生死不悔。”
冬涉川虽痛不欲生,若要秧儿活下去,也只能寄人篱下。
雷焕见他出神,追问道:
“你就准备如此做我的徒弟吗?那句做好一个徒弟的本分可是空谈?”
冬涉川这才回过神来,收了怒目,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虔诚的双膝跪地。
随着扑通一声,心中顿时涌起无限屈辱,含泪向雷焕行三拜九叩之礼。
“母亲在上,藤伯和望渠百姓在上,如今我冬涉川拜在雷焕门下。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愿守徒弟本分,敬之孝之,直到大仇得报之时,用他的命祭你们的冤魂。”
冬涉川的头哐哐哐磕在地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婚当日,自己拜得不是天地高堂,而是毁村灭亲的仇人。
看着冬涉川头上的淤青和口念之辞,雷焕心生几多怜爱:
好一个冬涉川,憨厚耿直又不乏变通。不能报仇就先报恩。这是既抱必死之心,又想为亲人求一条生路。能屈能伸,也是难为这孩子了。若不是我毁了望渠,想必此子会有别样人生吧!
“徒儿,请起。记住你今天立的誓。是为师对不起你和望渠。祝你早日学有所成,为师也留好这条命,等你得偿所愿。”
说罢唤来火麒麟。一只巨大无比的火兽咆哮着来到近前。
此乃雷焕驯养的坐骑。因雷焕内丹已修成元灵,遂将一只水麒麟炼化而成。这火麒麟本身就有修为,加之雷焕的炼化,不仅也有丹天之气护体,还能增持雷焕的法力。
望着深红色的火麒麟,冬涉川抱着夏织秧往后退了几步。它身上的赤焰,是非常人能忍受的温度。
雷焕驱动丹天之气护住冬涉川和夏织秧,带他们骑上火麒麟向岱渊去了。
这是冬涉川第一次离开望渠。原以为望渠就是世界,没想到外面还有这般万千景象。
岱渊,栖云阁。
大殿前雷焕的几个徒弟正在值守,见雷焕受伤还带了两个陌生人回来,面露焦灼之色。
几人上前行礼,为首的徒弟关切问道:
“师父,您的手……”
“怎么,盼着我死不成?岱渊如何?”
“这……师父,下三门及外门弟子修为尚浅,已尽数被疾恶瘴气所噬。上三门中也有过半神元受损。您看……”
雷焕站在台阶上停顿片刻,一口黑血喷溅而出。
吓得几个徒弟赶紧上前搀扶。
雷焕摆手,一再摇头。
此时冬涉川上前搀扶,雷焕非但没拒绝,还握紧他的手臂。
“这……是为师之过。”
疾恶瘴气嗜血,在雷焕手中呼之欲出,他担心这会让冬涉川体内的聊苍有可乘之机。
“通知若瑜和希音守住岱渊,有灵脉护持,疾恶瘴气暂时灭不了我栖云阁。安排他们住在偏殿。”
雷焕说罢,向冬涉川叮嘱道:
“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我的首徒叫魏四邻,别看年轻,化境已练至乘鼎境七重。他在闭关,等他出关,让他来给你开蒙。”
说罢拂袖掩盖住疾恶瘴气向上蔓延的手臂,径直向内室去了。
殿门口几位门人见雷焕没了踪影,随口议论道:
“从来没见师父如此,看来是伤得不轻啊!”
“你知道什么?那可是疾恶瘴气,别说师父,三圣都勉强应对。”
“你说这疾恶瘴气怎么就没封住呢?”
“听说望渠整个村子都毁了。”
冬涉川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有些不耐烦。
他们上下打量着冬涉川,好奇道:
“望渠村就活了你们两个?”
“你一个凡人,怎么活下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见他们七嘴八舌,冬涉川只挑了最后一个问题回道:
“我叫冬涉川。”
这时一个在望渠长大的门人尖叫道:
“我说怎么看你有些面熟,原来你就是望渠村的妖童啊!”
这一句话打开了几个人的话匣子。
“什么?你说的就是那个怀胎十年才生出来的怪胚子吗?”
“可不,活活把老子逼死了,要不是村守藤伯总护着他,还能活到今天?”
冬涉川听着这些话,从小到大的经历在脑海中一一闪现。
他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咸,是牙根狠狠得咬出血来。
“偏殿在哪里?”
此时有个名叫涂春的门人,伸手给他指了指方向。
“涂春师兄,你倒是心软。”
“他可是妖童,小心连累你。”
“就是,这次望渠之灾,说不定都与他有关。”
“师父自有定夺,何况望渠出了这么大的事,别为难他了。”
冬涉川记下这个名字,向涂春点头示意,抱着夏织秧走了。
进入殿内,两名女侍上前引路。冬涉川不敢东张西望,低头跟着走了进去。
偏殿,厢房。
这里房间大得让冬涉川瞠目结舌。
他将夏织秧放在床上,四处打望了一圈。
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憎恨,这里再金碧辉煌,也不及望渠。
冬涉川,你没有时间难过。想报仇,你就要变强!从今天起,你没有资格再懈怠下去。
想罢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正要开门,就看到外面有几个人影晃动。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活下来。”
“是呀,师父都受重伤了。”
“竟然住在偏殿?其它护主造访都是住在别院。这小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门一开,冬涉川立于门口,几个门人差点摔倒进来。
冬涉川反手关上门,将自己和这几个门人关在门外。
他意识到今日见到的皆是这世上修道之人,但他们的样子,和小时候望渠那些欺负自己的人竟然毫无分别。心中的恨意不觉又多了几分。
“请问,魏师兄在何处闭关?”
“小子,见到我们也不行礼,你当栖云阁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藏污纳垢的地方?”
冬涉川咬牙说出这句话,已是悲从眼中来,恨由心头起。
“好小子,今天就给你立立规矩!”
说着,几个人拳脚相加向冬涉川砸了下去。
冬涉川怕夏织秧突然醒来,会受到惊吓,忍着疼一声也没吭。
这样的事他从小就经历惯了。小时候被村子里的孩子欺负他也不敢出声。越不出声,他们就越喜欢欺负他。这就是他在望渠的童年。
几个人打累了,也觉得无趣。转身走时,只听到虚弱的一句:
“告诉我,魏师兄在何处闭关?”
就这样冬涉川一路问魏四邻闭关的地方,一路被遇见的师兄教训。
第六波,第七波,第八波……
冬涉川心里数着,皮肉的疼痛他已毫无知觉。
趴在地上,满嘴的泥土和着血的滋味。
他看着望渠的方向心道:
你们千万别对我心软,这样我杀你们时也不会手软。
此时,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哈哈……哈哈……”
冬涉川挣扎着抬起头,四周看看却空无一人。
“谁?”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怎么样?恨这些人吗?”
“别装神弄鬼,出来说话。”
“本尊要是能出来,早就出来了。本尊在你身体里,不过你不用怕,一时半会本尊还伤不了你。”
冬涉川勉强站起来,四周围转了转,不见任何踪迹。
“怎么样?信了吧?”
“你,你到底是谁?”
“不重要,说了你也理解不了。本尊且问你,想不想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