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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鼠”拎了一壶酒跑来月儿的帐子里,笑得那一嘴鼠板牙闭不上。
从怀里掏出一个芦叶包,打开是温度犹存的一大块喷香的马肉,酒香夹杂肉香满溢帐中。
月儿惊喜的面容忽然掠过丝微寒,她又想到娘,不知道娘此刻是否还在金邦挨饿?
“庆功!庆功!是四狼主打赏的。”
“小老鼠”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灿亮的银锞子,炫耀的给月儿和银钩看。
“收起,收起!爷不稀罕。”银钩大嘴一咧,口若悬河:“就当年爷在汴京皇宫,就说九殿下出使金营凯旋而回那次,爷也不过就奉命去郓王府给三殿下送个得胜口信,里外同三殿下说了不出五句话,三殿下一抬手,嘿!那打赏了爷一锭银子,足足十两。不过是递个口信,看看三殿下那出手体面。再看你们四狼主和小王爷,一粒银锞子还有脸拿来显耀!”
银钩的话,“小老鼠”气焰立刻被浇灭一半,蔫蔫的将赏银收了起来。
月儿也不知银钩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但当年三皇兄赵楷为人的慷慨大度是有口皆碑的,这多与三皇兄在宫中最受父皇宠爱的无可动摇的地位是相关。父皇得来奇珍异宝,总会毫不吝惜的赏赐给三皇兄,而三皇兄对父皇的恩泽似乎司空见惯,大方的将得来的东西分给兄弟姊妹们。这显然同九皇兄赵构在父皇身边的待遇天壤之别,父皇赏赐九哥的次数屈指可数,九哥冒了生命危险独闯金营为人质归来,父皇的赏赐竟不如三皇兄赵楷御前即席赋诗一首的赏赐丰厚,惟一龙恩浩荡的就是将母妃低微的婉容身份升为了贤妃,为此母妃曾痛哭流涕,因为这封赏是九哥用生命换来的。
银钩正在自鸣得意,冷不妨“小老鼠”脱口而出:“你们大宋的王爷倒是出手阔绰,怎么穷得连老婆女儿都抵押给大金当岁贡,去伺候金爷了?”
一句话堵得众人语塞,银钩没想到平日胆小如鼠的“小老鼠”竟然反唇相讥,也毫不示弱的争辩:“别高兴得太早,宋军迟早提兵救了二帝回朝。就不说别的,你们金兵最近总在喊‘打谁别打岳爷爷’,都知道岳飞元帅的厉害了?你们不就靠了小王爷手中那无敌双枪吗?就这小王爷,他别神气,那是他没撞到大宋的真神呢!”
提到岳飞的名字,银钩忽然眼睛一亮:“这岳飞元帅可是厉害人物,听说他是金翅大鹏鸟下凡的天兵,他一出马,金兵的千军万马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呀。若是战场上让岳元帅大战小王爷几十回合,就岳元帅手中那杆沥泉神枪,一定把小王爷打得哭爹喊娘。”
“小老鼠”被噎堵得气急败坏,好心来找银钩喝酒吃肉,却被他一顿排揎,于是气恼的说:“我去找小王爷评理去。”
人还没跑出帐,帐外黑鹰将军就大喊:“‘小老鼠’,还不快去照看小王爷,小王爷喘病又发了!”
就见“小老鼠”失魂落魄般扔了肉和酒壶撒腿就跑,月儿和银钩宝帘面面相觑。
“该不是我给他下的蓖麻油~~”月儿一直为暗算小王爷玉离子,给他伤口抹蓖麻油而内疚,一听小王爷发病了,也不顾一切的追出帐去。
小王爷的营帐外,四狼主的四个凶神恶煞般的亲兵持刀守在帐外。“小老鼠”蹲在帐角抱头大哭,没人理会他。
月儿被亲兵挡在帐外,“小老鼠”哭了抽着自己的嘴:“我该死,我没用,怎么就把‘小王爷’的命随意放在案上,怎么就让那宝瓶碎了。”
月儿盘问再三,才隐约弄清楚“小老鼠”那些时候抱在怀里当宝贝的瓶子里装的是药,是金国的撒满和神医为小王爷的痼疾配的药,小王爷从小就有怪病,受寒就会狂喘,喘到断气。听说有两次几乎是鬼门关里闯过来,十分危险。而应急的神药瓶却被四狼主无意间打碎,派回金国配药得人还没回转。
“来人呀!‘小老鼠’~”帐内金兀术的呼喊,“小老鼠”泪都不及擦跑进帐,月儿趁机追了进去。
仰躺在四狼主金兀术怀里的小王爷下颌朝天,额头低垂,脖颈架在四狼主小臂上,不停的大口喘息。他的衣衫已经被松开,甚至月儿无意中看了小王爷裤带松开半脱落的裤子都觉得一阵惊羞。
但这羞怯很快被小王爷那瞪着帐篷顶呆滞无助的目光惊骇,那粗重的喘息挣扎,就像有人捏卡住他的喉管一般呼吸吃力。
“小王爷怎么了?”月儿怯声问,在营帐里焦急踱步的两位教头“黑鹰”和“白熊”将军不约而同的答了声“旧病发了。”
“这么紧抱了他,小王爷更没法喘气,放他在床上!”月儿提议,她小时候在宫中曾见过一位宫娥发病,嘴唇青紫,母妃就是吩咐人将她放躺在石凳上,散开众人让她松气。
“黑鹰”摇头低声说:“不能松手,小王爷刚才发疯般要用刀割开喉管,怕是憋得太难过了。”
月儿的后心发凉,小王爷那惨白发青的面颊果然骇人,那垂死般的苟延残喘,目光已经飘散。
“离儿,离儿,药就快到了,你忍忍,再忍忍。”四狼主金兀术的声音喊了惊慌哽咽,而小王爷的喉管里发出呜鲁难辩的声音。
“离儿,你要说什么,你大点声。”金兀术试图凑到他嘴边听,却听不清,终于爆破般的一声沉闷嘶喊:“娘~~”
小王爷忽然头一沉再没了喘息。这竭尽全力的一声足以令在场众人惊骇震撼,怕是小王爷垂死前最后的心愿了。两座铁塔般高大的汉子“黑鹰”“白熊”二位将军却已经唏嘘不已。
四狼主的手臂在颤抖,抽手去探小王爷的鼻息,手指就悬在半空却不敢靠近。
月儿发疯般推开众人冲过去,一把抱起小王爷的头,长吸一口气,对了他的嘴往里吹,换口气又继续吹。
金兀术一把推开月儿,月儿在地上几个翻滚起来,却冲过来继续抱了小王爷的头往嘴里吹气。
月儿流泪的坚持似乎打动了四狼主金兀术,一边掐了玉离子的人中,一边去掐玉离子的虎口。
此时军医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四狼主有令,如果小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就要将他千刀万剐。
“拿点凉水来,把帐帘打开透气!”月儿喊了几声,继续为小王爷吹气,小王爷隐隐有了呼吸。
郎中这才哆嗦了过来针灸艾灼,月儿不停口的为小王爷吹气,吹得两腮僵痛。
“本王自己来。”金兀术止住了月儿,话音中充满感激和怜惜,问月儿:“就是如此吸口气吐进去?”
“是!”月儿坚定的回答,这一切都来自于母妃当年拯救那垂死的宫女,虽然很多人嘲笑母妃竟然屈尊降贵去救一名宫女,但母亲却坚持说,那是条生命,上天有好生之德。
小王爷恢复了呼吸,平静安详的睡去。
平日威风不可一世的四狼主金兀术那高大的身躯紧紧抱了小王爷玉离子在怀里,不时的用头去探探小王爷的额头,时而用脸去贴贴小王爷的脸,似乎是在试小王爷的体温。
月儿知道玉离子浑身发烫已经没了神智,想他如果能看到四狼主此时对他如此的忧虑关爱,是不是会了却些心结呢?
看到月儿端药进来,金兀术小心的托了玉离子的头,将他靠在自己身上,用手捏开玉离子的下颌,对月儿吩咐:“先尝尝药烫不烫嘴。”
月儿慌乱的点点头,目光不时看着金兀术那忧心忡忡的面色,一边将药匙在自己唇边轻抿,一边心里暗想:“怕小王爷如果不是有性命危险,你这个当爹的还不会对他这么关心吧?”
月儿将药匙小心递送到小王爷的嘴里,那药一半入嘴,一半却顺了嘴角流出来。
金兀术一个粗人武夫,竟然细心的用块儿帕子不时的擦着儿子腮边流下的药,那目光中满是期盼。不停的用手拍拍玉离子憔悴的面颊低声呼唤:“离儿,醒醒,阿玛在呢。”
一碗药喂完,月儿端来蔗水给小王爷润口,玉离子朦胧中开口了:“娘~~娘~~药~~苦~~”
金兀术脸色一阵青紫,扬起手掌似是要打儿子,又无奈的放了下去,擦擦玉离子头上的汗说:“离儿,醒醒,跟阿玛说句话。”
“小王爷身上这么热,会烧出毛病的!”月儿说,心里也是害怕。
金兀术满眼焦虑。
“四狼主,月儿有个办法。在中原时,身体发热得病,要用烧酒擦后背就能退温。”
金兀术二话不说,放倒了玉离子除去袍子,吩咐人拿来烧酒,倒在手上,在手中搓热,就在玉离子背上不停的擦揉。月儿只是看了,丝毫帮不上忙。
看着退烧后静静安睡的小王爷,月儿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小老鼠”忽然过来跪在地上砰砰的给月儿磕了几个响头。月儿慌忙去扶“小老鼠”,这时军医郎中也颤悠悠的给月儿跪下:“小姑娘,多谢救命之恩。小老儿这脑袋都是小神仙你赐的。”
听了郎中唤她做“小神仙”,月儿心中充满得意,其实她不过是随在娘身边粗学了些医理。
月儿偷偷问“小老鼠”:“小王爷小小年纪,如何染上这等怪病?”
“小老鼠”看了四周无人将月儿拉到一边说:“小王爷十岁那年,出征打仗。私放了几个宋军的家眷人质,说是看了那对母子可怜,他就想起王妃。四狼主一怒就罚他挂刁斗。”
“什么是‘挂刁斗’?”月儿不解的问。
“就是营门外那高高竖起的大旗上的刁斗,观望用的。”“小老鼠”解释说:“很高,吊在上面风沙扑面,风嗖嗖如刀子刺骨。挂了一夜,还是大狼主过来求情才把小王爷放下来,怕是冻坏了,就同这次一样喘得倒不出气,差点没憋死过去。眼见小王爷当时都没气了,却来了一位云游的仙道,用两粒丹药救活了小王爷。开了这个‘还魂水’的药方,里面有几味药只有中原才有,每年都要派人潜去江南配药。这药比仙丹玉露还金贵。”
再进帐时,小王爷已经安详的睡去,棱角分明的五官总算舒展开。
这时四狼主金兀术嗽嗽嗓子发话:“赵~~赵月儿,你救了小王爷,理应重赏。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本王都应允。”
月儿摇头笑了说不用,但四狼主一再坚持,月儿忽然认真的问:“四狼主果然都答应月儿?”
“本王一言九鼎。”金兀术也认真的说。
月儿咬咬下唇,“小老鼠”、银钩、宝帘和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月儿,在猜想这小姑娘会借机讨要什么金银财宝;也有人羡慕妒忌,暗恨刚才冲上去抱了小王爷亲嘴儿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丑八怪的小姑娘,让她占了这风光和好处。
“四狼主,月儿只要四狼主放还月儿的父皇母妃和兄长姐姐们回中原的家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