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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餐简单的家宴,玉娘不时宽慰着略显紧张的岳云。
怕是一切的变故太突然,还没能让云儿从这突如其来的惊涛中挣扎出来。
而月儿却是款款微笑,拢着新换上的粉色罗衫小袖频频为九哥赵构和岳云布菜。
玉娘还是那么雍容大方,对岳云说:“云儿,在玉姑姑这里不必见外。既然官家约了你来玉姑姑这里,就没打算以君臣之礼去待你。官家当年初见云儿时,云儿还是十来岁的娃娃,在扬州城顽皮踢球,伤了小张绣。”
提起这段往事,岳云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反显得几分羞涩。
“如今都是横戈立马令金兵闻名丧胆的小将军了,怕这韶华催人老呀。”赵构一声感慨,岳云心想,官家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比爹爹小四岁,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就有了白首之叹了。
沉吟片刻,赵构忽然神色黯然的轻晃了酒盅蠕动薄唇感慨:“不知道父皇、母妃在北国如何?天寒地冻,可能有温饱?”
眼里闪烁出熠熠泪光,岳云看了眼玉娘,玉娘示意他不要多说。
岳云心里不由感染得心酸,想想自己被金兵逼死的生母,再想想靖康奇耻,毕竟抓走去北国受辱的都是眼前这位官家赵构的亲人,作为人子,他能不心伤吗?
“官家,臣定当尽心竭力,提锐旅,光复失地,迎回二帝和梓宫。”岳云起身信誓旦旦。
若说官家的论功行赏,对岳家军确实未曾亏待。
不久前,朝廷降旨,晋升父亲岳飞为镇宁、崇信军节度使。这在当时的制度看,担当两镇或三镇节度使简直是少有的恩典,况且父亲很年轻,资历上比不得那些老将。数一数,当朝被授予三镇节度使的刘光世、韩世忠和张俊都是老将,就连惟一的一位两镇节度使吴玠也比父亲年长十岁。就连父亲自己都上表一再推辞说: “窃以两镇节旄,国朝盛典,非有大勋,岂容轻授。”
赵鼎丞相还派人捎信安慰父亲说:“襄阳六郡的收复和淮西大捷,都是战局扭转的大战,挫败了金、伪齐联军,让敌人看到宋军的实力。
赵构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岳云坐下,愤然说:“提锐旅,光复失地?谈何容易。朕且不多说,这回淮西大战,金兵险些兵临临安,惊得圣驾南逃。几道诏谕下到军中,有几位元帅提拔迎敌了?一个个畏敌如鼠,都到了金兵败北,反是请功的折子一道道都飞来了临安行在,这就是我大宋的将帅,朕还指望他们提锐旅,光复失地?”
赵构杯中酒一饮而尽,扬长而去。
玉娘拉住岳云说:“云儿,你在这里不要擅动,姑姑去看看。”
玉娘走了,剩下月儿和岳云对坐,月儿才恢复了昔日在岳家军调皮的样子,举止谈吐一如往昔的偷望望玉娘的背影对岳云说:“云哥哥,别担心,九哥这回是被淮西一战气恼了。张俊和刘光世上表为下属邀功,他们到底有没有派兵去打仗,如何捡得的战功,九哥都了如指掌。赵鼎丞相叫嚣了要治罪刘光世和张俊,可九哥却奇怪的反封赏了张俊他们,怕要息事宁人,但心中自有是非经纬。”
月儿的谈吐反是成熟许多,陪了岳云边吃边饮,讲述了她鲜为人知的身世。
“云哥哥,你还记得六叔当初带月儿去军营吗?”月儿打开话题。
这个话题开得很聪明,若不是提到“六叔”,怕岳云真是没多大兴趣去关心帝王家的隐秘故事。
“六叔当年在相州救过玉娘姐姐的性命。所以玉娘姐姐待六叔如自己的亲哥哥一般亲近,玉娘姐姐是月儿的表姐。”
听了月儿的话,岳云反有些纳罕,如果玉姑姑是皇亲,如何流落如妓院,若不是玉娘姑姑混迹风尘,爹爹也不会严厉的禁止六叔同玉娘姐姐的婚事。
“奇怪是吗?月儿也是后来才懂得。玉娘姐姐的爷爷是月儿母妃的的舅舅,官职不高,在工部负责长江和运河水利,却是个刚直不阿的好官。父皇用运河运送花石纲修筑汴京皇宫,劳民伤财。玉娘姐姐的爷爷,就是月儿的舅爷爷就上书阻止,得罪了当时的权臣蔡京,被满门抄家。”
岳云听得吃惊,关注起这个话题。
“抄家也就罢了,舅爷死了,舅舅也死了,剩了玉娘姐姐这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按了宋朝的法制,那个儿子,就是月儿的小表哥,被净身为太监,听说是后来死在了宫里。玉娘姐姐就被发为官妓,后来沦入风尘。”
月儿顿了顿,看看岳云愣愣的神色接了说:“月儿的母妃是月儿的养母,却是九哥的生母。那时候母妃不过是个地位低微的‘婉容’,父皇都不屑一顾,九哥这皇子也没什么地位,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而且尤恐受到牵连就永无立足之地。舅公出事前,九哥和玉娘姐姐的婚事都是被父皇默许了,出了这变故,玉娘姐姐沦入风尘就~~就被~~”
月儿红了脸凄然说:“九哥再找到玉娘姐姐,恍若隔世。据说,那之中玉娘姐姐被逼曾去自杀,是被六叔岳翻救了,是岳六叔规劝了她,她才重新改头换面活下去,一心为柳家伸冤。九哥一直为此很后悔,很痛苦,恨自己回天无力。直到后来发生了靖康之变。月儿就是随了母妃被抓去了金邦,又饶幸逃了回来找到玉娘姐姐和九哥。而九哥有着皇家种种家法束缚,同玉娘姐姐只有如此的云端互望了。”
岳云忽然想到六叔岳翻,竟然同当今的皇上在争抢一个女人,还是风尘中的女子,想来多么的荒唐。
“月儿的身世,翻六叔后来是知晓的,只是替玉娘姐姐一直在隐瞒,直到翻六叔过世。”月儿惨然的说:“玉娘姐姐现在每到了六叔的祭日,还是不吃不喝,素服礼佛,谁也不见。”
“怕生在帝王之家是月儿的不幸,没能享受荣华富贵,却受尽了人间的苦,看到了冷暖。真想还回到昔日在岳家军军营的日子,同云哥哥同玩同睡,练功玩笑。”月儿悲悲切切的样子,令岳云心生怜惜。
“月儿,哥哥同你巩姐姐定亲了,你可知道?”岳云终于开口捅破这曾窗户纸,月儿一阵语讷。
赵构始终没有露面,反是冯益公公出来传话,让银钩送岳云下山。
岳云终于能冲出这个令他压抑的宅院,看了眼楚楚可怜的月儿,岳云告辞离开。
银钩随在身后说:“云儿,帝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
银钩此时的装束令岳云也难找回昔日在军营那亲兄热弟的亲密感觉,只是敷衍的说了几句告辞。
“云儿,你想好了!”银钩喝住岳云说:“月儿回宫,多少王孙贵胄蜜蜂般围了来提亲,争了娶月儿长公主。若不是月儿在意当年在军营同你同榻而眠,亲近过了的日子,官家才不会想到要把月儿下嫁给你呢。”
“岳云更是高攀不上。”岳云仿佛被侮辱一般,瞪了眼银钩这个昔日同一壕沟里滚爬过的兄弟。
“那你就想好了,为了保全公主的名节,怕你和公主的事也不便流传出去。宫里的规矩,怕就要把你净身入宫充入御林军之类的地方,也算是全了公主的名节。”
岳云伸手接过银钩手中那柄进门时为他保存的剑,转身离去。
回到馆驿,父亲的眼疾似乎又犯了,岳安正在伺候了父亲敷药。
岳云看着父亲眼上重新蒙起的黑布,本来想了一路要对父亲提的月儿回宫的事,也只得忍了下来。
父亲若是知道了,急怒攻心不免又要加重病情,况且当年月儿流落军营的种种遭遇也不能怪他,他哪里知道月儿是个女娃子,还真当她是个可怜的小太监去怜惜了。如今想想月儿是女孩儿身,岳云脸上都不由燥热,毕竟同月儿同吃同睡亲密了那些时日。
“云儿,见到月儿和玉娘姑姑了?”父亲问,声音温和。
岳云支吾的说了句:“见到了,她们很好,月儿脸上的病也好了,在那里吃了顿饭。”
父亲没多问,只是说明天还要去上朝,催促岳云也去早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