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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统包下客栈单独的一座院落,打点好一切后,我们各自歇下。许是心中有事的缘故,我总也睡不沉,听得院中风起叶落,秋虫呢喃,人辗转反侧,夜深沉了,方朦朦胧胧睡去。
又是噩梦连连,像看电影似的,见到那战场上风沙迷面,喊杀震天,我一个人在里面穿梭,心里茫然且恐惧,一个面孔一个面孔的看去,却总不见多铎与桑宁。
惶恐愈深,睡意又消散了几分,朦朦胧胧的,听见窗咯吱一声轻响,夜间的凉风袭身,是窗被风吹开了,我知道,却不愿起身,可心里又不踏实,半掀了眼皮,看去,顿时心里一骇。窗前正站了一个黑影,窗外的月亮在他身后印照着,使得黑衣人的眼睛分外晶亮。
我猛然坐起,“谁——”
但见那黑影似燕子般嗖的一声从窗户里飞了出去,窗门打开,轻轻摇晃。
济度猛然推开门,顺着我吃惊的目光也看向窗,遂紧跟着也跳了出去,屋外传来的打斗声。我披了一件衣服,赶紧出去,院中济度与武统与一个黑衣人已经打成一片了,院中其余的人都已经醒了,持着刀剑,都紧紧看着,怕误伤了济度与武统,都不敢贸然上前。
武统历战较多,济度虽年纪不大,却也是满洲少年中数一数二的人,但是两个人一起围攻那黑衣人,仍是有些吃力。
那黑衣人身形晰长,动作飘逸潇洒,对战济度与武统游刃有余。但他却没有急着走,反是像在探底似的,一招一招潇洒使出。渐渐的武统有些手足忙乱了,倒是济度,脸紧绷着,额上全是汗水,却是越战越勇。
那黑衣人一脚踢开武统,挥剑像济度砍去,我心里一惊,不由得叫出:“小心——”
剑到半空,被济度举刀搁住,那黑衣人听得我出声,遂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眸子清亮,不仅一点恶意都没有,反含着几分笑意。
我不由得一怔。那黑衣人推开济度的刀后,跳上了围墙不见了。
我对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呆看,脑海浮现他临去时的一瞟,心里茫然。
济度过来了,焦急的问我:“他有没有伤到你?”
我摇了摇头。众人扶着武统也围了过来,武统说:“爷,看样子,此地不宜久呆了。”我们换了装束,武统等人也都改了称呼。
济度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商量已定,余人纷纷回房继续休息,我们所处的是独院,先前就已经打点好一切,这一番响动倒也无外人过来查问,济度与我回到我的房间,关了门,济度四下再查看一番,在桌前坐下来,说:“珊瑚,你再歇一会吧,我就在这里坐着看会书。”他虽是商量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拿了书,在灯下看起来。
我笑着摇了摇头,他几时喜欢看过书?这分明是借口。不过,他素来倔强,打定的事,鲜少有改的,我打消拒绝的念头,和衣躺下。
这一睡居然极沉,醒来时,天已大亮,济度叫了早点正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前,见我起来,笑着说:“见你睡的香,就没有叫醒你,快过来吃饭吧。”
我简单洗漱一番,上桌来,问:“不是要早点出发吗?”
“不碍事的。”济度笑着说,“吃了再上路也不晚。”
他虽是这么说,我仍是胡乱扒了几口,出得门来,余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正齐齐的立在门口等着,我面上一热,闪到济度后面。
出了客栈门口不远,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举了一个破碗挡着我面前,卑颜笑着说:“小哥,赏点吧,好几天没吃饭了。”
那乞丐虽然衣着破烂,面容漆黑,却偏眼睛晶亮,武统正欲赶开他,我连忙叫住了,扔了几块铜板。
那乞丐一笑,露出白而齐整的牙来,说:“小哥心肠真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我遂笑笑,不以为然离开。行不远,武统靠近,悄然说:“爷,这乞丐是假的。”
济度一愣,随后点点头,沉声说:“传话下去,叫大伙都小心了,路上千万别惹事!”我看看他,他低声说:“这里不比京城,这里是新收的,汉人多狡猾,郡守虽降了,但是底下的人却多是不服的,否则,豫亲王也不会中伏。所以,不相干的人,你别理会了。”
我点点头。其实这一路行来,我也察觉到了,路上满人不多,就算是少见的几个,路人也多是鄙视与敌意的目光。我们一行人,举止多与周围的人不同,虽是换了汉人的装束,但是路人看我们的眼光仍是不友善的。
出了城,路上遇到的行人初时不多,临近中午时候,有两队人骑了马的人迎面而过,经过我们,马速渐减,马上的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来,纷纷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再若无其事的转开来。
济度脸色萧杀,骑着马紧紧的跟着我。
中午了,路上恰好有一座凉亭,老板娘摆了简单的茶具在卖力吆喝,那老板娘约莫三十岁左右,虽是一身粗衣,却很有几分姿色,我们同行都是满人汉子,满人女子大都美得大气,这老板娘却是典型的江南秀色,于是同行中有多人侧目,连武统也忍不住对那老板娘看了又看。
顶着诸多的目光,许是见多了的缘故,那老板娘仍是笑意依然,热情招呼我们坐下来,使她家汉子上了茶。我瞧那老板娘虽美,老板却是寻常样,不由得觉得好奇。
那老板娘边往我茶杯里倒水,边笑着对我说:“小哥是扬州人吗?可真是生的水灵。”
她如此大胆,我不由得面上一涩,只笑不语。
老板娘见我看她家汉子,又说:“小哥是不是觉得我这当家的跟我不配?其实啊,我就是图他是个实诚人。他虽长得不咋地,对我却是好的很。”
她热情又活络,每人都倒上茶水后,在我们这一桌坐下,拉起家常,济度面色沉寂,她也不以为然,只和我与武统说话。如此佳人,武统虽是屡屡看济度的,却仍是有问必答。
一会,老板娘看到我放到桌上的手,眼睛一亮,笑着说:“原来,小哥也喜欢女人家的东西啊。”
我知道她发现了我手上的玉镯,不由得将衣袖往下扯扯,还没有说话,那老板娘又笑着说:“小哥也别害羞了,谁说爷们就不兴带女人的东西了?咱家隔壁的小六子还穿耳环呢。小哥这手镯倒是好看的紧,却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改天,我也让我那当家的也给我置上一件。”
我笑着说:“这不是买的,这是家传的。”
“哦——”老板娘拖长了音说道,“原来是家传的,怪不得这么别致。想必,是小哥的娘亲留着小哥要传给媳妇的吧。”
我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未再接话。
休息片刻后,我们继续赶路,越靠近扬州,越能感觉到战争的痕迹,路上行人渐少,即使有见到的,也大多是搀老扶幼逃难的人,且多是与我们的方向相反的。
武统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朝廷正派了摄政王多尔衮带领大军正朝扬州方向挺进。
我觉得诧异,福临不是说,要多尔衮留守京城的吗?怎么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多尔衮担心自己兄弟,遂亲自过来的?
不管哪种原因,摄政王多尔衮要来是事实了,我心里的那份不安越加深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