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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金陵城。
为首的宫中太监,右手之上高高举起那明黄色的圣旨,在一众身穿彩绣锦衣的绣衣使护卫之下,与街上纵马而过。百余宫中近卫,紧随其后。
街道两旁的百姓一见此,便知是宫中天使前来传旨, 仓促之间让开道路,生怕阻了道路。
马蹄翻飞,宫中天使疾驰而过,百姓不由得议论起来。
“呀,绣衣使!这又是哪位大人失势了,要去抄家?”
朝中斗争向来激烈, 金陵城百姓最常见到的,就是又不知哪位朝中大臣党争失势, 被下旨革职查办, 绣衣使们浩浩荡荡地前去抄家问罪。
这个时候,不知又是哪位,在人群之中开口道:
“不对啊,前面那地方,不就是十王街吗,哪有大人住在那边的啊!”
一句话,让百姓议论之声,顿时一静。
一众人大张旗鼓而且的方向,民间俗称“十王街”,夏国开国太祖的十子,王府皆修建在此处。往后历代未曾出封的亲王,都安置在此处, 成了安置皇室子弟的地方。
六百多年传承下来,十王街那边, 早就不止一条街了,那边的王府,也不知十座了!
这些年来, 随着夺嫡之争越发放在明面纸上, 大夏朝中的争斗变得尤为激烈。但从未有过什么时候,波及到诸皇子的啊!
“嗨,这倒是稀奇了!”
“是啊,几年前的变法之争,闹得那么凶,也没有扯到这些亲王身上的啊!”
“你们说,是不是太子的位置,定下了?说起来,咱们陛下今年,是不是也七十多了啊……”
人群之中,不知谁信口来了这么一句。
刚刚还在议论的百姓,饶是心再大,也顿时发觉了情况的不对劲。
几年之前,儒、法两家,以变法之名相互争斗。。当时朝中,有心储位的皇子们各显神通,以此攻讦对手,引得朝中文武百官尽数下场站队。
闹到最后,朝中大员,近三成被革职查办,朝局动荡无比。
但就算闹得如此之大,事后夏皇清算之时,诸位皇子,也是安然无恙。
众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当即知道有大事即将发生。
有人咽了咽口水,开口打起了圆场,道:
“哈哈哈,瞎说什么,不过就是传个圣旨。说不得啊,是哪位王爷办差好,受嘉奖呢!”
这就是鬼扯了!哪有传旨嘉奖的,身后跟着一大堆绣衣使的?这摆明了,就是抄家的节奏啊!
不过此时的众人,也不敢再扯下去。真以为,绣衣使们是吃素的?议论朝政、皇室,这不要命吗!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政键”百姓们,当即配合着打了个哈哈。
“就是就是!”
“胡扯什么呢!”
说完,众人一哄而散,各自赶忙离去,生怕被赶来的绣衣使拦住。
而另外一边,宫中太监手捧圣旨,领着大队人马,径直来到十王街之上,翻身下来,快步走到一座王府门前。
朱漆大门之前的卫士,见这太监领着人就要闯进去,当即上前拦住。
便看那太监鼻子哼了一声,微微昂头,冷声道:
“圣旨到,请晋王殿下接旨!”
太监头顶之上的牌匾之上,“晋王府”三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门上。
几名卫士在晋王府门前当差多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传旨的。
但这位晋王,向来长袖善舞,为人谨慎,经手的差事从来都极为妥帖,前来传旨的几乎都是嘉奖。来的太监,一个個的谄媚无比,可从没有这般态度的。
有脑子活的,心头顿时感到一阵不妙,连忙道:
“请公公稍等,我等着这就通报……”
太监闻言,冷笑一声,道:
“去吧!”
说罢,他一手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卫士,大摇大摆地朝王府之中走去。
王府后院之中,正抱着刚出生的孙子逗弄着的晋王,此时听到来人通报,有天使前来传旨,且态度不好的消息,手上顿时一滞。
看着慌张的下人,晋王眼眸一垂,旋即将怀中的孙儿递给了身边的奶娘,沉声道:
“派人给太仆章大人、大行令姚大人、御史大夫齐大人传信,让他们尽快来府中见孤!”
手下人闻言,连忙低头行礼,道:
“是!”
晋王理了理衣冠,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后院。
此时王府之中的下人,早已备好了迎接圣旨的香案。宫中太监,也捧着圣旨站在一旁,就等着晋王的到来。
晋王在府中心腹的簇拥之下,缓步来到宫中太监身前,掀起衣袍跪下行礼,沉声道:
“儿臣接旨!”
宫中太监见状,当即一展圣旨,念道:
“朕膺昊天之眷命,诏曰:
西南六郡乱像,致使社稷动荡,民不聊生,百姓困苦,朕深为忧虑。幸晋王虞昭礼,献策西南,于国有功,朕心中欣慰,特以嘉奖,赐绣衣使百名,听命麾下,以示朕心,钦此!”
晋王听到圣旨内容,脸上顿时一愣。
钦赐百名绣衣使,身前听令?大夏开国六百年,可从未听过这般的赏赐。
别看有些皇子,暗中都能够调动一部分绣衣使。但那只是因为,有高阶绣衣使投靠,这才能够调动一部分绣衣使为自己所用。
明面上,绣衣使是大夏皇帝亲兵,除却皇帝,从没有人能够掌握这支力量。
还有献策?
自己什么时候,为西南六郡献策了?
就在晋王发愣之时,一旁身边的心腹们,却是脸上担忧之色尽去,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绣衣使是皇帝亲兵,明面上除却皇帝,再无人能够调动。可是如今,却赐下绣衣使在府中听令。这般说来,岂不是当今陛下在暗示,心中属意殿下?
这场夺嫡之争,是殿下赢了!
心腹们只想到自己们即将成为潜邸之臣,脸上顿时露出兴奋雀跃之色。
此时宫中太监,却是合起手中的圣旨,皮笑肉不笑地道:
“晋王殿下,接旨吧!”
晋王微微回过神来,起身便看到这传旨太监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惊。
不对劲,绝对没这么简单!
若是真是父皇属意自己接受太子之位,那这传旨的太监,巴结还来不及呢,这么可能会是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晋王心中一个咯噔,沉重地抬起双手,接过了圣旨。
“谢父皇恩典!”
晋王捧着圣旨,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太监,忽然开口问道:
“敢问公公,本王此前,并未对西南之事献上什么策略,为何父皇会下这么一道圣旨?”
听到这话,太监假笑一声,道:
“晋王殿下说笑了,弹劾岐王殿下违逆旨意,并且对要西南叛军,既剿既抚的谏言,不就是您呈给陛下的吗……陛下已经按照您的谏言下旨,即刻召回岐王殿下,并且下旨招降了!”
听到此话,晋王脸上微微有些发白,心头狂跳,沉声道:
“本王,并未提出过什么剿抚之策啊……”
传旨太监脸上一沉,一字一句地道:
“晋王殿下,陛下说您献策有功,那便是献策有功!”
一句话,便直接将晋王顶了个不上不下。
传旨太监微微转身,看向身后的绣衣使们,冷声道:
“你们都给我听着!晋王殿下乃是万金之躯,不容有失!你们都是干爹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定要将晋王殿下看护好了!否则,干爹饶不了你们!”
晋王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传旨太监。
他若是没记错,这人,貌似是夏皇心腹,宫中大太监四喜的干儿子。
也只有为夏皇主管着绣衣使的大太监,才能够吓得住这些绣衣使……
一众绣衣使当即暴喝一声,道:
“谨遵公公之命!”
此时晋王府中的一众心腹,见眼前这些人的态度,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府外这个时候,便听到传来了一阵高呼之声。
“你们放开我!我乃殿下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拦住啊!”
嘶声力竭的喊叫之声,让所有晋王府的人眼皮一跳。
晋王猛地抬头,便看到刚刚被自己吩咐出去传旨的心腹,被几名绣衣史押着走进来,然后用力地推到在地上。
一名绣衣使看都不看脸色难看的晋王,径直来到传旨太监的面前,拱手道:
“公公,此人图谋不轨,暗中想要出府,必定是什么人安插在晋王府上的眼线!”
晋王闻言,连忙开口道:
“公公误会了,此人的确是本王派出去办……”
话音刚落,便看到传旨太监眼中杀意一闪,斩钉截铁道:
“杀!”
绣衣使闻言,当即长刀出鞘。
便见血光一闪而过,人头顿时滚落,鲜血散落在王府的青砖之上。
传旨太监冷笑一声,故作侧耳的模样,开口询问道:
“殿下刚刚说什么?奴婢耳朵不好,没有听清!”
“你干什么,胆敢冒犯殿下!”有心腹眼睛一瞪,怒然道。
传旨太监闻言,扭头过来,一指那人,厉声道:
“此人形迹可疑,拿下!”
一旁的绣衣使闻言,二话不说,当即上前。
晋王脸上,顿时变得难看至极,猛地上前一步,喝道:
“这是本王府上的人!”
到底是天潢贵胄,位居高位的皇子亲王。此时暴喝一声,周身气势散溢,顿时让上前的绣衣使为之一震,脚步一滞。
传旨太监见状,心中微微一惊。
斟酌片刻之后,他轻哼一声,对着手下人微微挥手,道:
“罢了!既然晋王殿下开口,就算了……不过这朝野上下,多的是欲要对晋王殿下不轨之人。总之你们,要把这王府上下,给看牢了。一只老鼠苍蝇,都不要轻易放过!”
“是!”
绣衣使们的齐声喝道,让晋王以及一众心腹脸上发白。
什么赐绣衣使身前听令啊,这摆明了,就是换了个名头的圈禁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发生了这般大的局势变化。
传旨太监,一抚衣袖,领着人转身离去。一众绣衣使,此时迅速接管了整个晋王府,明哨暗哨顿时布下,将整个晋王府守卫变得严密至极,杜绝了外界人接触的可能性。
当然了,晋王府中的人,也别想接触到外界的人。
晋王挥退了心腹,一个人坐在书房之中呆愣着,禁止任何人进入书房。
他原本一直挺立的腰杆,微微有些耸拉,脸上出神,不知道在心中想些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绣衣使忽然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晋王微微抬头,眉头倒立,用嘶哑的声音道:
“本王说了,所有人都被滚出去!你,好大的胆子!”
尽管此时晋王已然知道自己满盘皆输了,但到底还是亲王之尊,岂容一个小小的绣衣使冒犯!
被呵斥的那名绣衣使,此时却是毫无畏惧之色,大大方方地对着晋王躬身一礼,道:
“小姐嘱咐小人,要来见殿下一面,向您报个平安!”
晋王眉头一抽,沉声道:
“小姐?”
那名绣衣使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一枚云纹吊坠,放到了晋王面前。
晋王低下头来一打量,眼睛顿时圆睁,下意识地道:
“瑛瑶的玉坠……”
他猛地抬头,惊道:
“她此时,不是应该在云国吗?”
绣衣使闻言,沉默着没有回话。
晋王神情有些慌乱,许久之后,方才无力地道:
“本王做的事情,看来她都已经知道了!”
“和亲路上的事情,晋王殿下虽然找了顶罪的,但顺着蛛丝马迹查下去,还是有破绽的。还有西南之事,殿下的事情小姐那边也知道了!”
晋王闻言,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显然,一直在算计岐王的幕后之人,就是这位与他私交甚好,被岐王视之为真正兄长的晋王殿下!
晋王微微叹息一声,道:
“本王虽然知道瑛瑶自幼便心机深,但她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轻易便将手伸到绣衣使中!说吧,当今五位二品绣衣使中,哪位投效了老十九?本王如今,也是老十九算计的?”
那名绣衣使闻言,微微低头,沉声道:
“晋王殿下的问题,小人一个都无法回答!个中答案,晋王殿下不妨自己多想一想。”
说完,这名绣衣使当即行礼,转身离去,只留下脸上阴晴不定的晋王坐在书房之中。
整个金陵城,此时也随着这道圣旨,而变得暗流汹涌。
赐下绣衣使在晋王府中听令,难道当真是皇帝定下了储位?可是之前不还是有消息,说属意岐王的吗?
不知诸王府之中,有多少杯盏因此摔碎。朝中百官,也是不断派人,想尽了办法探查消息。更有心急之人,已经安排了贺礼送至晋王府,行投效之事。
但如今的晋王府,或许是为了低调行事,闭府不见客,只是将一应礼物收下。
而就在同时,朝中太仆、大行令、御史大夫等晋王心腹,已经被悄然以各种理由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