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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十月末,晚上有些微凉,苏里打开车窗,任秋风吹在她的身上。
“你说树有遗憾吗?”苏里看着窗外,原来树已经开始落叶了啊。
向北还没发动车子,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有一片落叶落了下来,划在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它完成了使命,应该不会有遗憾。”
“那它为什么不会长青?”
“人生轮回,都有它的宿命。”
“你信命吗?”苏里转过头问向北。
“遇见你以后就不信了。”
“为什么?”
“算命的说,我这种性格必会娶到一位温柔贤惠的人。”
苏里笑了笑,“向北,我们还没结婚呢。”
“是啊。”
是啊,我们,还不知道结局呢。
“那为什么是我?”苏里换了个姿势,“我指的是现在。”
向北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眼睛,“因为它。”
苏里笑了,她也许知道为什么。
“以前确定过别人吗?”
“没来得及。”
“那就是有想过?”
“嗯。”
“她比我好。”苏里语气肯定。
“她比你好太多。”向北往后面椅了椅,“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会找一个比她更好的人,可是没有。”他又看了看她,“遇见你以后我就认了。”
向北见苏里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便把车窗关上,他正准备发动车子,不料苏里却拉住了他的手。
向北反握她的手,他知道她有话对他说。
“怎么了?”向北声音低沉,而她也知道,他问的是那晚的事。
苏里张了张嘴,忽然又闭上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车内的她,渐渐有些焦躁不安。
“苏里,不想说就不说。”向北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起来。
苏里闭上眼睛,深呼了口气后,又将眼睛睁开,她拉着车顶的扶手,一使劲,将身子往上提了提。
已经到了十月末,天气有些凉,可是苏里却觉得浑身燥热难安。
“向北,我热。”苏里边说边挣开向北的手,然后一手将自己的衣服脱掉,一只手拿了出来,一只手还放在袖子里面。她头微微后仰,脖子与下巴之间形成一个精致的弧度。
渐渐地,她的喘气声越来越重,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大。
她伸手将自己的内衣解开,但是并没有脱掉,那细细的肩带还在身上挂着。
“向北,我热。”苏里又说了一遍。
向北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今晚的她似乎有些不对劲,“那就脱了。”
听见这句话,苏里突然就急躁了起来,她带着怒气踹了一下车子,然后身子慢慢地朝他的方向挪。
“向北,我说我热,你听不懂吗?”苏里加重了语气,她用胳膊支撑着身子,内衣已经解开,此时她正趴在向北的腿上,他一低头,就将她的胸前一览而尽。
“所以我让你脱了。”向北语气有些冰冷,他故意激怒她,他想知道她到底能疯到什么程度。
苏里闻言捶了他的胸口,她下了狠劲,似乎在发泄某种情绪。
“疯够了没?”向北皱了眉头,他拉起她的胳膊,直直地看着她眼中的怒火。
“还没。”苏里挣脱了手腕,将向北的拉链拉开。
“苏里,别用这种方法逃避问题。”向北动了怒,制止住了她。
“长久以来,我用的都是这种方法。”苏里也皱了眉头,“没遇见你的时候也一样。”
向北似乎被气得不轻,封闭的车内,他的喘息声异常地清晰。
“我没逼你,苏里。”向北抬起她的头,捂住她那带着恨意的双眼,“没人逼你。”
“有。”
向北以为她会动怒,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苏里竟柔弱了下来,她带着委屈,带着哭腔,带着对人生不公平的无奈,说了一个字:“有”。
有人逼她,逼她将自己捅破,然后将五脏六腑全都放在身体之外,任世人点评,然后再接受他们的冷嘲热讽。
“苏里,人生就像一把卷尺,每个阶段都会刻上一个印记,或痛苦,或悲伤,但是开心和快乐在这把卷尺上没有任何意义。”向北慢慢将她扶起来,他把她放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他没有去看她的眼睛,因为他知道,此时那里不是愤怒,而是泪水。
他没办法面对软弱的苏里,他怕自己会心痛到窒息。
人生就像一把卷尺,将尺数摊开,在特有的数字上刻上一个标记,每个人都将自己的痕迹掀开,现在世人的眼下,才发现,原来人生竟是一手旋律相同的交响曲。所有的音符都是岁月的线索,跳动在固有的音弦上,魂之惊梦,闻之伤神,但回头一看,却无迹可寻。
我们只能在那已经刻画好的卷尺上,循着那些已经被标记好的数字,细细地品味着一段一段或大起大落,或悲痛欲绝的人生。
可是开心和快乐,在这把卷尺上却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所有人都一样,要看得见别人的痛苦,才能对比自己的生活。
有的人听话,接受一切命运所赠与的东西,拿着从上帝那里借来的砖块,按照蓝图,一步步将自己的人生之路建好。
有的人固执,他明明就只穿着一双破草鞋,却偏要在雨中独舞,跟着人生的旋律,跳一支虽然磨脚却硬生生地在本是悲剧的人生中散发着光彩的舞。
前者是人生,后者是命运。
“苏里。”见她平复了情绪,向北慢慢地她扶起来,“你要记住,你不需要把自己变得冷漠坚硬,相反,你应该变得包容柔软,能容纳一切的刀枪利剑。”他抬起她的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苏里,你本就应该如此,是生活欠你的。”
“他们以为我是那种人。”苏里垂了眸,“向北,他们都以为我是那种人。”
向北摸着她的头发,他没说话,他知道她还没有说完。
“沈音说‘苏里啊,你应该要多与人交流,这世上可爱的人还是有很多的。’我记住了,所以我本该拒绝的事没有拒绝,但是他们都在骗我。”
苏里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听得出来,越平静越绝望。
“今年九月份,来了一批大一的新生,他们初来乍到,跟去年的我一样。有一个男生丢了眼睛,恰好被我捡到了,我还给了他,他说要请我吃饭。”说到这里,苏里抓紧了向北的袖子,“我一开始没答应,但是后来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应该多跟别人交流交流,于是我就去了。
“就在食堂,人很多,我点了一份火腿炒饭,其实我根本就不饿。他主动说要给我买杯牛奶,食堂的牛奶我喝过,都是带盖的,但是他给我买的没有。我当时没有任何怀疑,事实上,那杯牛奶我也只喝了两三口,我那天晚上,真的一点都不饿。
“再后来,他说吃完饭想熟悉一下校园环境,我没有力气陪他走,就拒绝了。可是走到他宿舍门口的时候,他说‘学姐,帮我拿下钱包,我去楼下拿个东西。’就这样,他将钱包往我手里一塞就走了,我只能拿着钱包在原地等他,心里同时被一种叫做‘信任’的东西所充实,于是我就答应他,可以带他去转转。
“可是没想到啊,这个校园,他比我熟,走着走着他就把我带到了学校的后院,那条路就在图书馆后面,我从来没去过,应该很多人都没去过,因为那里已经长满了杂草。
“他说‘学姐,有男朋友吗?’我说‘有了。’他说‘做什么的。’我说‘消防员。’他笑了一下,我听得出来,有些嘲笑‘学姐,那你们平时见面不是很难吗?不如跟我,在学校可以天天见面。’听到这句话我已经有些生气了,不是因为别的,因为他笑你。”苏里抬眼看了看他,向北听得很认真,可是握紧的拳头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我走得很快,再几步路就有灯光了,可是这个时候,他胸有成竹地走过来,带着些讥笑,对着我打了个响指。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我下药的,或许是喝牛奶的时候,或许是那个钱包。接着我有些晕,真的非常晕,恍惚中我还能看得见他在笑。”
“别说了。”向北抱紧了她,“苏里,别说了。”
“他说‘还没进学校之前就在贴吧里看见关于苏里的种种绯闻,不知道这种场地你有没有体验过。’我听见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而是发自内心的冰冷,每个人都戏弄我,他们想看我的笑话。
“我头很晕,但是能看得见不远处就是图书馆的侧门,我踉跄着走了过去,他只要一只胳膊就拦住了我的去路。好在啊,沈音最近在追一个男生,每天都会躲在图书馆侧门的大树下面等他,她说要制造机会跟他偶遇。”说到这里,苏里笑了笑,“她看见了我,似乎很诧异,接着看见了我身边的人,她更诧异,她发现我不对劲之后,立马跑了过来。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苏里把结局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她僵硬的身子表明她并没有像表面一样不在乎这所发生的一切。
“对不起。”向北说得很郑重,他在跟苏里说“对不起”。
“又是这样。”苏里自顾自地说着,“又是这样,命运总是在我想踏出一步的时候在我的脚下划出一道巨大的鸿沟,我越不过去了,向北。”苏里直摇头,“我再也越不过去了。”
向北扶着她的背,眼神中有恨意,有自责,有内疚,在这条路上,他对不起苏里。
“苏里乖,我们不越过去了,我们就这样。”向北一遍一遍吻着她的头发,他一开始想要苏里改变,他想要再见多年前那个温柔的眼神,可是现在他不想了,他只想要现在的苏里,一切尽如她意,不用刻意地迎合别人,他一直都觉得,是生活欠她的。
车子继续行驶,苏里闭上了眼,不知有没有睡着。
“往事就像树上的结过的果,无论酸甜苦辣,你都无法品尝第二遍,若你自己捡了你的果,要么吞下,承认它,要么丢弃,无视它,从此它与你再无交集。
“若别人捡了你的果,不必惊慌愤怒,因为那果总会随着时间的侵蚀而慢慢腐烂,最终落如尘土,这个世界,没有谁对别人的人生这么感兴趣。”向北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但他知道,苏里能听得到。
“我也曾抓着自己不放,可是现在,我也挺过来了。”不知是在安慰苏里,还是庆幸自己终于解脱,向北在说这句话时,语气中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