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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头顶松针的沙沙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随着风声吹到他耳边，忽远忽近，却又如刻在脑海中一般清晰。
“杀生丸少爷，我还是想请求您同意我与你们同行，我保证不会为您添任何麻烦。”
“杀生丸，有一件事情我确实想要请你帮忙。”
“战斗是变强的方式，但杀戮永远不是，杀戮只会让人迷失本心，万劫不复！”
“杀生丸，我在生气，你先好好想想怎么哄我吧。”
“杀生丸，你喜欢我吗？”
“杀生丸，你还是无法放下对铁碎牙的执念吗？”
“杀生丸……”
“我叫顾姝妤，来自……”
杀生丸后退半步，耳边的声音飘忽不定，每一句都令他心神摇曳。
他脑海中不断飘过一个人的脸，温柔的，微笑的，哭泣的，绝望的，痛苦的，最后是一双平静的眼。
“顾姝妤。”
所有的记忆复苏，眼前的松树逐渐化成虚无。
在松树下，他第一次遇到顾姝妤。
而松树也早被顾姝妤带走了。
他们一起走过了许许多多的路，见过彼此的痛苦，喜悦、失落、悲伤……
在冰冷幽暗的黄泉中，他们彼此表明心意。
他答应了要和她一起救她小叔的。
这里是两仪界的山海城。
没有丛云牙，也没有铁碎牙。
杀生丸低头看向地上的铁碎牙，眼神平静，这不是铁碎牙，而他也不再需要铁碎牙。
只有能握在手中的力量才是自己的力量，他会用自己的力量超越父亲的。
他有他自己的道。
山海城中，被一棵巨大榕树重重包裹的杀生丸缓缓睁眼，琥珀色的眼眸中是一片平静。
他的断臂之处有着金绿色的光流动，一股力量似乎要从体内迸发出来。
这棵树就是芟梦？
那几乎要让他彻底迷失的幻境就是它制造的？
无怪顾姝妤要特意叮嘱他，他心有执念，最适合芟梦制造幻境。
杀生丸冷笑一声，控制着断臂上的那股力量重重斩出，两股妖力冲撞，发出惊天巨响。
“轰。”金绿色的光将树枝全部斩成碎片，再不能复苏。
杀生丸站在树木碎片中，风吹动他的衣袍和银发。
断臂处一只全新的手臂重新长出，手中握着一把刀，刀身银白，玄奥的花纹刻在其上，金绿光芒静静流转。
刀柄之处是玉白色，还有凹凸不平的花纹增加摩擦力。
杀生丸惊疑不定的看着新生的手臂和刀，他心里有很多的疑惑。
但此时的他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他闻到了血的味道，很多的血，那么熟悉。
是顾姝妤的血。
杀生丸不再管芟梦，转身朝味道传来的方向飞去。
他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顾姝妤根本没有修为，所以她一直让顾小七打开通道。
她所运用的所有灵力都是来自她手上的血玉镯。
那么她所说的代价呢？
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她为何不用乌素而用一直搁置的祭雪。
祭雪的真正用途是什么？
这一刻，杀生丸终于察觉，祭雪其实并不是一把专门为战斗而生的武器。
前面一道身影飞快的前进。
是顾小七。
这里不能频繁使用空间之力，灵气匮乏，顾小七的速度慢了不少。
他也感受到了顾姝妤的情况很糟糕。
本来芟梦对他是不起作用的，但不知为何，今日却专找他的弱点，处处掣肘着他。
只有一个解释，他被有意拦在外面。
杀生丸很快追上顾小七，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全力赶路。
山海城不算大，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大殿之外。
血腥味越发浓重。
他们来不及看四周，直接闯了进去。
入眼是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祭坛。
祭坛之上一个男人静静沉睡，他身前一个女子跪坐着。
一把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纤细长剑将女子的心口贯穿，鲜血就是从女子身上流出的。
那么多的血，很难相信是从那样纤瘦的身体中流出的。
那把剑，顾小七没有见过，但杀生丸见过，那是祭雪。
那把美丽纤细又无比锋利的祭雪长剑。
它原本透明的剑身被鲜血覆盖，缭绕在剑身上的白色雾气也被红色取代。
“顾姝妤。”
“师姐。”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长剑贯穿的女子是顾姝妤。
两人飞身上前，却被祭坛边缘的一道结界拦住。
两人的武器不断轰在结界上，结界微微震动，却没有一丝破损。
顾姝妤似乎被声音惊动，身体微微一动。
“你俩再攻击结界，就彻底把我送走了。”
顾姝妤虚弱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两人连忙住手。
“师姐，你……”顾小七想问什么，但完全问不出口。
问你还好吗？谁伤的你？
谁都不瞎，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杀生丸几乎要将手中的刀捏碎，眼底被愤怒和心疼淹没。
事到如今，他哪里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在顾姝妤的计划之内。
所有的力量都是以她的身体作为器皿，传到顾隐身上的。
从她封住七情走出黄泉的时候，她的身体就成了一个为救人而存在的祭品。
血色涌上杀生丸的眼底。
她就那么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吗？
那样锋利的剑从心穿过啊。
她……不疼吗？
顾姝妤怎么会不疼呢，她最怕疼了。
此时她脸上一片惨白，因为失血过多，也因为疼痛，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脑中一片眩晕。
还好她没有七情，就没有多余的情绪，依旧可以保持清醒。
这些确实是在她的计划之内的，芟梦从来就没有影响过她的心神，她一直清醒的。
她的心甚至没有因为看到顾隐的死而产生过波动，流的泪一半是残留的本能，一半是演的。
她的心已经和身体分离。
顾姝妤握上祭雪剑柄的手开始用力。
祭雪被缓缓抽离，中途还因为剑身过长，顾姝妤只能握着剑刃继续抽离。
锋利的剑刃在掌心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但这些都及不上心口的疼痛。
空气中似乎还能听见利刃划过血肉的声音。
“住手，顾姝妤！”
“师姐，别拔剑。”
结界外的杀生丸和顾小七连忙阻止，这样贸然拔剑只会伤得越重。
但顾姝妤根本不理会，她紧咬着已经血肉模糊的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染血的祭雪轻轻落在顾隐身上，剑身上的血在顾隐的衣裳上印出一朵朵花，剑刃又变得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顾姝妤忍着痛苦，盘膝坐好。
鲜血还不断的从伤口中流出，但越来越少。
鲜血似乎已经快要流尽了，一抹金绿色在心口一闪而过。